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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司衣司,秦楚暝还没消气。
郝司衣一脸笑意迎上前,“微臣给皇上请安,给昭仪娘娘请安。”
秦楚暝坐在那儿,天然就是个怨气堆,直直往上飘。
郝司衣堆着笑,却不敢碰老虎须,只能硬着头皮和一边似乎好说话的陶月安套近乎,“娘娘,司衣司新到了云湖的锦缎,给陛下裁了龙袍后还剩些新的,娘娘可要选两个花纹做衣裳?”
陶月安确实缺衣裳,之前的全被他烧了。
却依旧犹豫地看秦楚暝,他不说话,她也不敢随便说,生怕又说错些别的,惹他发火。
尴尬夹在两个主子间的郝司衣偷偷地左看右看,这皇上和娘娘闹别扭呢,而且一看,就是陛下在生昭仪的气。
原本想,趁着新帝登基,宫里就一个妃子,此时好好表现下,日后总能混个尚宫之云当当,没想着碰上这副诡异局面。
“你站着做什么?”秦楚暝不忍心冲陶月安发脾气,对上别人就是怨气值满格,“还不让娘娘选花纹。”
“是,臣遵旨,臣这就去。”郝司衣迅速将册子拿来,抹着冷汗,心惊肉跳地看着温软无害的昭仪娘娘一页页翻过去。
这两个主子,都是难搞的。
“娘娘,是否要微臣替您介绍一些?”郝司衣不堪忍受对面,皇帝陛下投来的一道道目光,说不出什么感觉,她觉得,就是寒毛直颤,一身鸡皮疙瘩。
“恩……我喜欢这个。”陶月安翻着一页,先推到秦楚暝跟前,小心询问,“陛下,这个可以吗?”
秦楚暝象征性一瞥,“可以。”
“谢谢陛下。”陶月安觉得,应该表示下谢意,于是扯开嘴角淡淡一笑,甜得小王爷阴暗冰冷的内心微微破裂,如同初冬复苏的河流。
他连忙扭过头,有什么好看的。
顿了三秒,又扭回去。
得到首肯的陶月安,正指着图谱给郝司衣,“司衣大人,就是这个。”
“这……这怕是不行。”郝司衣看了眼图谱,有些为难。
陶月安嘴角刚还有抹笑,一下就垂着没了,她愣愣望着她,“怎么了,不绣这个花纹了?”
“不是,只是娘娘现下还不能用。”郝司衣不知该如何解释,这是宫里唯一的娘娘,得罪不起。但她又是个极讲规矩的人,这些规矩不说,万一哪天,上面追究起来,她的正六品官、职就妥妥保不住了。
“可……我以往都能选啊。”
“照规矩,这个花纹,至少要位在四妃,才能绣在衣服上。”郝司衣顶着秦楚暝不满的目光,暗想,您以前是皇后,自然是什么花纹都能绣,“依娘娘现在的品级,只能用这儿以后的花纹。”
她将图谱往后翻了翻,停在一页上,“娘娘从这儿挑起吧。”
陶月安有些小委屈地放弃了,从郝司衣翻开的地方开始选,心里还是比较中意之前的。
她刚看了半页,秦楚暝就将郝司衣翻过去的纸页又全翻回去,“喜欢的,就全选上。”
“全选上……?”陶月安疑惑地看着他,“可我不是,不能穿吗?”
“是啊,陛下。这些花纹,是要正二品之上的娘娘才能选。若是昭仪娘娘穿了,会乱了宫中的尊卑秩序。”郝司衣解释道。
“宫中只昭仪一人,乱了什么尊卑秩序?”秦楚暝站起身,警告地看了眼郝司衣,随后坐到陶月安身后,温柔地揉揉她的头发,像安慰情绪低落的小花猫,“喜欢哪些,都跟朕说,我们不理她。”
判若两人。
郝司衣:“……”
秦楚暝自己欺负人可以,别人是不能给她不高兴受。
“这个,做一件……这件也好看。”分明秦楚暝陪她选衣裳,最后变成他自己选衣裳,陶月安还没发话,他就乱七八糟挑了一堆,她都看花眼了。
郝司衣很无语,什么话都不敢说,还得不停赔笑。
默默腹诽,这些,可都是皇后穿的。
但她还是有了个估量,往后在宫里,哪位主子都能得罪,可不能随便得罪昭仪。
虽然说,昭仪是前朝皇后,但陛下说了,不准在宫里,尤其是昭仪娘娘面提这事,谁若说了,就割掉舌头扔出宫去。
眼下虽是封个昭仪,兴许是因为朝臣反对得厉害,一时得权宜之计。但陛下天天宠幸着,日后保不准就有了身孕,等小皇子出生,皇后之位就和囊中之物似的。
“陛下。”选了许久,小路子走进来,“几位大人在御书房外,说有要事求见陛下。”
“知道了。”秦楚暝揉揉她的脑袋,“朕先走了,自己再挑一些。”
“恩。”陶月安很乖地点头。
秦楚暝心软绵绵的,几乎是柔情四溢地吻吻她的脸颊,“把朕和你之前选的柜子装满。”
“……”那个柜子,有小半间屋子。
陶月安继续选衣裳,选完衣裳,小路子又带她去司宝司,让司珍将近日新做的首饰拿出来。
“蝴蝶钗,八宝翡翠菊钗,镂空兰花珠钗,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鎏金穿花戏珠步摇……”王司珍一件件让人从库房里取来,“这些都是司里新做的首饰,娘娘要是没喜欢的,臣这儿还有图纸,臣让人连夜给娘娘做。”
“这枝……”
“昭仪娘娘。”陶月安的话呗打断,顺着声音望去,刘牧因和刘宸一块儿结伴过来,刘牧因笑盈盈道,“昭仪娘娘是来挑首饰的?”
“恩。”陶月安放下手里的银步摇,讲不清原因,反正一对上刘牧因,就感觉自己的气势矮了一大截。
“娘娘的秀发如同扰扰绿云,衬着银簪子,很是好看。”刘牧因挑了根银花卉绞丝小发簪,替陶月安别到发间。
没文化的陶月安别过头,很不情愿地把头上的簪子拔下来,放到一边。胡说八道,她的头发哪是绿的。
说着就别开头,自己挑盘子里的发簪。小路子不大高兴,刘姑娘放下身段同她说话,她倒好,将自己当成什么了?要不是陛下不松口,他们哪用得着从陶月安这边做文章。
“娘娘不喜欢?”刘牧因依旧端着大方的笑容,“娘娘看这支如何?”
“我素日同你没太多交情。”她手里拿着双凤衔珠金翅步摇,陶月安问,“你今天,是特意来这儿找我?”
“娘娘,我确实有些小事,想请您帮个小忙。”刘牧因替她戴上步摇,“我不好多留,怕皇上生疑。明儿早晨,我在御花园等娘娘来,到时候,娘娘就知道了。”
陶月安又将她戴上的步摇取下,摆回盘子里。一副不想合作的样子。
“当然,倘若娘娘做了昭仪,就不要您父亲,母亲,宗族姐妹的性命,大可不来。”刘牧因被生生打了脸,还是为大局考虑,暂时忍耐。
“郑棕英死了,你在宫里,没有位分,没有身份,怎能管得了这些?”陶月安状似无心地说完,刘牧因就笑不出了。她最恨的,莫过于此。
“可娘娘别忘了,我的父亲,还是陛下的股肱之臣,他们现在就在御书房里,同陛下商讨要如何处置陶氏一族。”刘牧因道,“娘娘可以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但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您就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家人、族人一个个被送上刑场,挨个被砍掉头。”
刘牧因看出陶月安有些动摇,随手取了支掐丝银鎏金带款蝴蝶花卉簪子替她戴上,自己拿了鎏金模印百花蔓草如意头大发簪,“明儿早晨,来还是不来,全在娘娘自己。我会等着娘娘,直到午时。”
……
陶月安握着手里的蝴蝶花卉簪子,现下已经深夜,可秦楚暝还没回来。他不会是有了旁的妃子,这才夜不归宿……陶月安想着,不大开心。
或许是政事忙吧,她是应该等着,还是先睡了?
陶月安撑着下巴,望着一跳一跳的火烛。开始思考他们混乱不清的关系,越想越头疼,最后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秦楚暝离开御书房时,已近子时。他静悄悄潜回正阳宫,生怕吵到睡着的陶月安。然一进门,就看她趴在桌上,睡成一只小猪。
秦楚暝走近,将她抱起来,嫌弃地看着她的脸颊,还流口水。他有些不悦,可别是梦见其他男人了。
陶月安被弄醒了,但不肯睁眼,倦倦而无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
“趴在桌上做什么?”秦楚暝将她扔到里面,“就穿身睡衣,着凉了还得传染朕。到时候,看朕不问你罪。”
“我……我等你啊。”陶月安迷迷糊糊呢喃道,秦楚暝解龙袍的动作顿住,像冬日大雪中喝了一盅酒,浑身暖洋洋的。
他穿着明黄里衣,上面绣着九爪金龙。陶月安朴素的缎子,什么都没,自言自语,“回头,让司衣司绣点凤凰上去。”
“恩?”陶月安强撑着朦胧惺忪的睡眼,“陛下……您怎么睡外头?”
“你想睡外头?”两只有力的手臂搂着陶月安柔软的腰肢,秦楚暝刚放松,听罢,立刻警觉地陷入战斗状态,“你想逃?”
“不是。”陶月安的手搭在他的手上,懒懒倒在他怀里,找了最舒服的姿势蹭蹭。
“那是什么?”秦楚暝松口气,将她的头发顺着理到一侧,轻声询问。
“按规矩,皇上应该睡在里头,我睡在外头。”陶月安无意识道,“半夜里……伺候方便。”
“整天不想正事,净装些奇奇怪怪的。”秦楚暝说着,搂紧了一些,“还不睡。”
陶月安终于得到许可,闭上眼儿,安静睡了过去。小王爷握着她的手,静静打量着睡颜。反正她还在,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
他半抬起身,吻吻陶月安沉睡的脸颊。以后没有郑棕英,没有陶相,就他们两个,日子依旧能好好过。她还……只是他的。
这就够了。小王爷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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