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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几日,王爷都没在渔歌别院露面。
王爷越不来,朱渔就越觉得他在谋划什么,风吹草动都吓得心儿砰砰跳,活脱脱惊弓之鸟。
她心里苦闷,作画唱歌跳舞搞什么都没劲儿。
黄昏时分,晚霞满天。她趴在桌上有气没力地哼哼,“让我们红尘做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王爷的声音在她头顶沉沉响起,“怎么,还没酒醒?”
朱渔吓得一抖,猛坐直身体,仰起头,眼睛对上王爷深邃的眼神,嘴张得老大,半晌才结结巴巴问,“王,王爷大人来干嘛?”
她之前原本在画画,先画的素描,后来蘸墨画了山水画。再后来没劲了,就坐在那儿趴着玩。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半边脸全是墨汁,活生生变成了黑猫警长。
朱渔浑然未觉,为了让气势强大一点,还特意扬了扬下巴,一副傲娇高冷的姿态。
谁知王爷竟没被她的高冷吓住,反而眼中莫名掠过一丝笑意。
他其实还在为那天桃林喝醉的事生气呢。可是看到明安公主那蠢萌样儿,心底早就漾成了一池春水。只是板脸板成了惯性,冷哼一声,眼神也凌厉得很。
跪了一地的婢子们刚受了罚,都吓得心里发虚大气不敢出。只有珍珠悄悄抬起头,给明安公主打手势。
朱渔一脸蒙,不知道珍珠这时候挤眉弄眼做什么……等一下!她低头看看桌案上的画,再摸摸自己脸,弄了一手的墨。不由怪叫一声,捂脸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窜出门,哪还顾得上高冷不高冷。
珍珠赶紧给王爷请了安,也追出去。
王爷忍着笑,眸底一片暖意。目光落在桌上那叠画纸上时,眸色却从春水慢慢结了冰……
他看到了一张画像。
画像上的人十分俊挺,浓眉大眼,方脸正气,唇线不薄不厚,显示出坚毅的性格。利落出挑的短发,既鲜明又怪异。
朱渔洗好脸蹦进来,悄悄挥手让跪了一地的婢子们出去,才走近连城,“王爷大人在看什么?”
她探头一瞧,是自己刚才随手画的画。见王爷看得认真,不由得乐了,眉飞色舞没管住嘴得瑟,“本公主多才多艺,可不止会治伤哟,画画跳舞随手拈来,妥妥一枚艺术家撒!哎呦,我好崇拜我自己!”
她母亲是沙画大师,小姨是舞蹈家,小舅舅是画家。朱渔从小在这样的氛围中熏陶,看也看会了,什么都懂一点。
她素描笔力尤其好,画人像十分传神。这叠画里有男有女,除了亲人之外,鬼使神差还画了初恋情人卓云天。
王爷大人一张严肃脸,抽出一张拍在桌上,明知故问道,“他是谁?”
“……”朱渔心里格登一声。明明这只是属于前世的范畴,根本跟明安公主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占了人家身体,还顶着王妃的头衔,怎么说都心虚得很。
人一心虚就犯怂,一犯怂就气势弱。朱渔抬头仰望着,对上王爷的烈烈灼目,“王,王爷大人,你在审问我咩?”
连城将她目光的闪躲和看到画像时柔情似水的样子尽收眼底,怒火中烧。
他弯下腰,阴影彻底把娇小的朱渔笼罩进去。他的声音里逸出一丝危险的信号,“本王在问你话,他是谁?”
朱渔被王爷严肃又冷酷的神色吓住了,忽然想起他其实要杀她,火蹭蹭往头上窜,声音也提高了八个度,“谁允许你动我东西!”
“本王问你,他是谁?”连城的怒气喷薄在她脸上,深黑的眸色如一潭望不到底的深井,像是要将人吸进眼中。
朱渔此时反倒冷静下来,压根不答话,只是将画像一张一张认真叠好。
连城眸色翻滚着愤怒,“看来公主早有了相好。公主不洁,是在来我西凌国之前了。”
朱渔的性格本就拗,一团和气时什么话都好说。谁若冲她凶,她比人家凶百倍。要不是因着肚里的孩儿不宜动怒,早跳起八丈高跟人家打一架了。
此时只能仰起头,眉目清淡,连话也疏离了几分,“王爷,这有何分别吗?你无奈娶我,我无奈嫁你。仅此而已。”
连城冷然,倏地压低身形逼近,咬牙切齿,“明安,你就是这么想的?”
朱渔笑得轻寒,话也说得冷漠,“我从未将王爷视作丈夫,王爷更从未将我视作妻子。咱们俩,不过是两国皇帝手里的棋子,何必要求太多?”
连城深以为这段日子的相处,彼此已经破冰。他绞尽脑汁哄她开心,想尽办法让她不再活在云河那场阴影里,更下定决心要尊重她宠着她。
就算她暂时不能接受他,那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今天,他终于知道她不接受他的真正原因。
是画上这个男子!他的明安心里被画上这个男子全盘占据!
连城怒极了,眸色更加危险,眉上那道疤痕骤显杀气,“就算是棋子,你也是本王拜了天地的结发妻子!”
朱渔扬起骄傲的眉,挑衅地看着荆北王爷。
在长久的对视中,她终究败下阵来。她从王爷的眼神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杀气,那张俊脸那样陌生,那样冷酷,再无一丝一毫曾经偶尔惊现的柔情蜜意。
可她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也许一直以来王爷因着那次的救命之恩一再放过她,这一次……恐怕真的要杀她了。
朱渔低下头,把手放在小腹上,隐忍而压抑,“王爷息怒。我说,其实他是……”
“不用说了!”连城暴怒断喝。
他当然认识岩国的云大将军,交情还深得很。
如果西凌国和岩国没有因为和亲停战,他和这个人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这次送亲,此人也在列。
连城此生手中逃出去唯一一个俘虏,就是这个云大将军;此生吃过的唯一一次败仗,也因这个云大将军。
自己打心眼里在意的王妃,惦记的还是这个云大将军。
他万万想不到,在自己一手掌控的王府里,竟然惊现大敌画像。叫他怎么不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