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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蝉“哦”了一声, 心道侯爷以前可从不跟丫鬟们解释去哪里。
钟延光离开之后,夏蝉就挑帘进屋了,禀道:“夫人, 侯爷走了。”
一丁点儿糕点哪里顶饿呀,苏绿檀从榻上弹起来, 问道:“去哪儿了?”
夏蝉道:“侯爷说去衙门里了。”
苏绿檀奇怪道:“这才好就去衙门里领职了?真是个不知消停的。饭菜凉了没?”
夏蝉替苏绿檀打起帘子, 道:“奴婢瞧过了,还热着。”
苏绿檀旋即换上笑脸, 坐到桌前饱饭一顿,她胃口好,吃的也多, 吃罢擦擦嘴,漱了口道:“他都没吃多少, 看来是没我陪着, 胃口都不大好了。”
夏蝉笑说:“奴婢瞧着侯爷胃口是不太好的样子。”
苏绿檀摸着肚子走到罗汉床上去坐着,托腮垮着脸道:“啧,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你我心里清楚, 他呀面冷心硬的, 绝不会为了我连饭也吃不好,肯定是在想别的事呢。”
夏蝉往外看了一眼, 见秋月和冬雪守在外面, 才放心道:“夫人, 奴婢瞧着侯爷对你还挺好的, 咱们少爷不也说过了么,侯爷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苏绿檀嗤笑一声,道:“青松才多大,他懂个什么?”
夏蝉走过去,给苏绿檀倒了杯茶放在她手边,道:“奴婢觉着,侯爷从前和现在没两样呀。”
苏绿檀拉长了嘴角,为了不露馅,她和钟延光两人假装恩爱的事,身边几个陪嫁丫鬟也都不知道。夏蝉都说没两样,那就对了,因为从前现在,钟延光心里都没她,一切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而已。
一想到钟延光心硬如石,苏绿檀就有些挫败感,她忽然双眼一亮,哼哼道:“什么都没银子靠得住!”
夏蝉好奇道:“库房里银子不多的是么?”
苏绿檀抿唇不语,当初嫁给钟延光,苏家答应了给半数家财,她带来的聘礼就是苏家的谢礼,但这事只有他们夫妻两个和太夫人知道具体内容。赵氏只隐约知道,钟家肯娶苏家女,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份嫁妆的缘故,这也是赵氏当初勉强接纳这桩婚事的缘故。
钟家本来就子嗣单薄,望门寡妇多,太夫人又在世,爵位传到钟延光这一代了,也都还没有分家。若把嫁妆充公了,将来太夫人去世,其余两房的人也就要来分一杯羹。于是这份嫁妆,至今还锁在荣安堂,名义上是在苏绿檀的名下,实则是在钟延光的手里。
没有钟延光的允许,苏绿檀可不能随意动这份财产。
还有罗氏和赵氏盯着,苏绿檀想私自昧下什么,一旦被发现,结果会很难堪,苏家指不定也会遭到报复。
说起来,苏绿檀除了阿弟悄悄送来的银子,和平常府里发的例银,还有一些常用的首饰,手里能用的花费的银子并不多。
苏绿檀知道,钟延光对她的耐心,至多也就是等到太夫人百年之后了,偏罗氏年岁已大,精神头看着尚可,到底体虚,哪日都有驾鹤西去的可能。
到了那个时候,苏绿檀必须得为自己铺好退路,她心中有数,最好的结果就是与钟延光和离,嫁娶再不相干。
钟延光是一等侯爵,想要再娶自然容易,可苏绿檀却是望门出来的弃妇,哪个敢娶?而且苏家还有个心思狭隘的后娘,指不定哪天还要蹦出个弟弟来。
苏绿檀做好的打算就是存够了银子,后半辈子回到金陵,挨着阿弟一家子,用自己的银子过一生便足以。
想到此处,苏绿檀决定了,以后不仅要骗钟延光的心,还要想法子骗他的钱,越多越好!
揉了揉太阳穴,苏绿檀吩咐道:“你现在就去把饭菜撤了,倒在一起,一会儿就跟厨房的人说,我一筷子都没动,听到没?”
夏蝉应下之后,亲手撤下饭菜,按苏绿檀的意思去做了。
下午,苏绿檀小憩后,便把嫁妆的礼单册子翻找了出来,值钱不值钱的,她都门儿清,
骗财嘛,就要从最贵的首饰下手。
苏绿檀的目光落在了三翅莺羽宝石钗上,这支钗上的红宝石有小指甲盖那么大,这种华丽的头面,最合适她了。
合上册子,苏绿檀便坐在镜子前,抹了点黄色的脂粉,她皮肤莹白如雪,平常爱吃爱动,气色极好,一点也不像一个饿了一顿的人,所以得傅点粉,力求逼真,才能让钟延光心里产生愧疚感。
涂粉不算,苏绿檀还把头上的簪子换成了木簪,耳坠之类的全部取下来。
冲外唤了一声,苏绿檀把擅长梳头上妆的冬雪给叫进来了,让丫鬟给弄成菜色。
冬雪弄了半天,才勉强让苏绿檀的肤色变得和原来不一样了,她皱眉道:“夫人,这样看起来气色不好。”
苏绿檀揽镜一照,问道:“不好就对了。我这看起来像什么?”
瓜子脸,肤白秀气的冬雪看着苏绿檀黄黄的脸,迟疑道:“村……妇?”
苏绿檀摇摇头,露齿笑道道:“错,绝色村妇。村妇才不惹男人怜爱,关键还得美。”
冬雪点头,笑说:“夫人变黄一点了也好看,再厚的粉也架不住骨相好。”
苏绿檀看着自己肉不多的脸,道:“得了,我去看会儿话本,侯爷回来了告诉我。对了,屋里别上茶点了,都撤下。”
冬雪应声而去,苏绿檀把买了很久还没来的及看的话本翻找出来,支开窗户,坐在罗汉床上趴着看,一个姿势累了,又换另一个。
书中穷书生已经和富小姐见上面了,苏绿檀正看的入迷,完全没有听到窗户外丫鬟的轻咳声。
珠帘外面,钟延光就站在那处盯着苏绿檀的婀娜的背影。他回来之前去见过太夫人了,罗氏说了,苏绿檀虽然有些小性子,骨子里还是温柔端庄的,夫妻之间,和睦恩爱要紧,男人偶尔低头并不伤颜面。
内室里的苏绿檀搂着迎枕趴在罗汉床上,两脚蹬来蹬去,洁白的袜子包裹着不安分的双足,让钟延光忍不住盯着看过去,脑海里陡然出现“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的画面。
没一会儿,苏绿檀就换了姿势,两腿青蛙一样游来游去……
钟延光正犹豫着,该怎么走进去,就听见一声闷响,苏绿檀一拳头捶在迎枕上,愤怒道:“负心汉!”
苏绿檀气红了脸,话本里小姐晚膳都没心思吃,就与书生在园子里偷偷见面,书生却在听见旁人的脚步声之后,居然一溜烟跑掉了!这不是负心汉是什么!
猛然又是一拳头,苏绿檀继续捶打装满了棉花的迎枕,嘴里骂道:“人家还饿着呢,你这负心汉!”
钟延光头皮发紧,一下午都快过去了,苏绿檀还在生气。刚太夫人说什么来着?
温柔?
端庄?
苏绿檀颔首,唤了陪嫁的苏妈妈过来送人,便转身折回了内室,坐到床边,盯着躺在床上,连闭着眼都那么丰神俊逸的钟延光。
丫鬟夏蝉跟进内室,忧心忡忡唤道:“夫人。”
苏绿檀咬一咬牙道:“传晚膳,备热水,一会儿吃饱了我要沐浴。”
夏蝉瞪着眼,纳闷道:“夫人,不给侯爷解毒了?”
烛火通明,苏绿檀面颊上略浮红霞,想起国师所言解毒之法,道:“快去。”
夏蝉再不多问,赶紧去外边儿吩咐下去。
朗月高悬,夜凉如水。
苏绿檀在次间里吃了一顿饱饭,消了食便去沐了浴,就寝之前吩咐院内人不准往外乱传消息,要了一盆干净的热水,便锁上门爬上了床,替钟延光宽衣解带。
若算起来,两人成婚半载,今夜当是第一次有了“肌肤之亲”。
苏绿檀本是金陵富商之女,一年前苏家送进宫的东西“莫名其妙”出了岔子,奈何朝中无人,险些举族覆灭。万般无奈之下,苏父只得破釜沉舟,容许苏绿檀孤身上钟府大门,欲借多年前苏家老夫人曾在船上救过钟家太夫人性命一事,请求钟家伸出援手,并愿附赠一半家财。
虽然斯人已逝,钟家太夫人罗氏仍旧有意报恩,也为苏家惠女所感动,遂答应与苏绿檀一同去宝云寺进香,听她道明原委。哪知道罗氏在宝云寺替孙儿随手求来了一支姻缘上上签。
钟家妇人已经连续守寡三代,多子多福的姻缘签令太夫人欢喜不已,自作主张要了苏绿檀的庚帖,与钟延光合了八字,果然又是儿孙满堂之兆。
因祖母年事已高,钟延光虽长久不近女色,为了长辈夙愿,仍答应以喜结秦晋之好的方式,出面替苏家解决棘手之事。
二人成婚后,彼此心照不宣。钟延光从不主动碰苏绿檀和其他女人,苏绿檀也乖乖与他人前装恩爱,哄罗氏开心。
夫妻二人半年以来,一直同床异梦,井水不犯河水。
今夜却是要打破规矩了。
苏绿檀有些恐惧地回想起刚成婚之初就听说过的传言,钟延光身边曾有个跟了他七八年的妩媚的丫鬟,仗着貌美,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企图爬床变成通房丫鬟,结果他眼睁睁地看着丫鬟脱了衣裳,随即毫不留情地喊人来把丫鬟拖走,赤身裸.体地卖去窑子里。
自此不需老夫人操心,侯府上下没有一个丫鬟敢动歪心思。
苏绿檀恨恨地想,若非国师说钟延光中南夷情蛊太久,体内尚有余毒,这些毒混于他的元阳之中,须得人替他泄去污浊的元精,直至除尽,方能使苏醒,她是绝对不会冒着得罪钟延光的风险,替他解毒。
避着钟延光手臂上的刀伤,苏绿檀替他脱去了外袍和裤子,随即把手伸进被窝……
果真如国师所言,中情蛊的人,会进入绵长的梦境之中,外界加以刺激,梦境就会出现旖旎春光,身体也会出现反应。
但是……反应也太大了。
只是不知道这厮向来面冷心硬,不近女色,在梦中享受云雨之欢的时候,意.淫的对象会是谁。
苏绿檀擦了擦手,撅撅嘴道:“风月话本上都不是这么写的!”
洗干净了手,苏绿檀拍了拍钟延光的脸颊,却还不见他清醒。说明体内还有余毒,需要继续排毒。
苏绿檀翻上床,重复刚才的动作。
这一次与上次不同,钟延光足足撑了两刻钟。
揉一揉微微泛酸的手臂,苏绿檀很想知道,这货在梦里究竟干了什么,为什么第二次与第一次的时长有这么大的差别。
难道他在睡梦中也听到她的嘀咕了?所以向她演示话本上是怎么写的了?!
苏绿檀盯着钟延光的脸,生怕他突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向她问罪,然而等了许久,都不见他醒来。
松了口气,苏绿檀继续替他排毒。
苏绿檀渐渐生出了几许好奇之心,同床半载,二人以礼相待,她可从来不曾见过钟延光的身体,她总听人说,习武之人的身躯,比寻常男人要健壮许多,也要好看不少。
鬼使神差的,苏绿檀解开了钟延光的上衣,不禁瞪大了眼睛。原来不止女儿家肤若凝脂,丰盈绰约,才算得上迷人万分,男人肩宽胸阔窄腰,腹肌结实,也让人垂涎欲滴。
苏绿檀在钟延光的腹上戳了几下,硬邦邦的腹部,麦色的肌肤触感却是细腻平滑。
如此看来,替他解毒,也不算吃亏。
然,苏绿檀终究是高兴的太早了,钟延光一次比一次泄的少,但一次比一次持久。
烛火燃尽,苏绿檀疲惫地趴在钟延光身上睡了过去,纤细的手臂搭在他的腹部,葱白的手指还捏着某处。
待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苏绿檀迷迷糊糊摸到异物,等她手上被沾上了污浊之物,才猛然惊醒——她这是在干什么啊!可别被误会了啊!
正要把手拿开之际,苏绿檀却听得头顶传来熟悉而低沉的男声:“你是谁?”
……刚说什么来着?
冷冰冰的声音把苏绿檀吓了一激灵,她瞬间弹坐起来,被子也被掀开,如被捉奸在床,却还强自冷静,道:“你听我说,我、我是为了救你……”
苏绿檀发誓,她丁点占便宜的心态都!没!有!
钟延光目如寒冰,他衣衫不整,双腿之间尚有精元的余温,而且面前还有个女人!!!
眼神似两道冷箭射过去,钟延光细细打量眼前女子,只见她面若桃瓣,黑眉卷睫,大眼丰唇,美艳无双,一身洁白的里衣微微敞开,肚兜下滑,露出一片春光,一点都不像良家女子。他冷着脸质问道:“你是谁?”声音比方才还冷了几分。
苏绿檀看着钟延光已经黑了的脸,顿感委屈,目光莹莹道:“你横什么横啊!你知不知道我手臂都疼的不能动了!”
钟延光微微皱眉,两拳稍握,又冷声问道:“我在问你,你是谁?”
苏绿檀眉头紧锁,打量了钟延光片刻,似乎察觉出不对劲,想起国师说过,他中毒太久,清醒过来也恐还有不妥,或变痴傻,或变迟钝,也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苏绿檀紧盯钟延光的眼睛,试探着问道:“你……真不记得我了?”
钟延光警惕地看着苏绿檀,冷漠道:“回答我,你到底是谁?”
苏绿檀愣然片刻,脑子里转了十七八个弯,又问道:“你可知如今是几月?”
钟延光眼珠左转,身体却时刻防备着,回忆道:“应当是九月寒露了。三月前,我奉圣命随军去南夷平乱,眼看就要大获全胜,却遭敌袭,中毒昏迷。”他看了一眼内室布置,道:“如今却身在我的房中,看来是被送回京中了。”
没错,一样都没说错。
但独独不记得苏绿檀了。
苏绿檀心口噗通噗通的跳,眨了眨眼,不记得她了?那也……不记得他爱不爱她了?
一下子扑到钟延光怀里,苏绿檀嘴角含着一抹狡黠的笑,“呜咽”道:“夫君,你不记得我了?我是苏绿檀啊,我是你的蛮蛮啊!”
胸前骤然压下一对软物,钟延光涨红了脸,却因昏迷数日,四肢早已酸软无力,只得冷冰冰切齿道:“你给我起来!”
苏绿檀扭着身子,偏不肯起来,抽泣道:“夫君,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钟延光道:“起来!你给我起来!”
苏绿檀乖乖起身,侧着脸,拿帕子掩面,悄悄觑了钟延光一眼,却见他冷峻的脸并无异样,旁边的一对耳朵却红透了。
苏绿檀掩下惊愕之色,细细打量,钟延光绷直了上身,连带下巴也在隐隐颤抖。
这半年来,苏绿檀从未见过钟延光脸上出现这般神情,他这是……脑子彻底坏了?
忽然生出戏弄钟延光的心思,苏绿檀哭道:“你这负心汉竟忘了我……你我从前在书房共饮交杯酒,夜里临窗剪烛。我在宅子里待闷了,你还让我女扮男装,携我同陆清然他们曲水流觞……呜呜……你是不是把以往你我恩爱亲密之事也给忘了?!”
钟延光脑子跟炸开了一样,不,他不相信自己审美是这样的,他不相信自己跟女人共剪西窗烛,他更不相信自己会让妻子女扮男装出去曲水流觞!
但陆清然的名字像一盆冷水泼在钟延光的脸上,让他顿时清醒,若苏绿檀说了假话,他的发小陆清然绝对不会替她圆谎,此事一问便知真假。何况这是在钟家,苏绿檀说谎实在没有意义。
四肢毫无力气,钟延光憋红了脸,道:“姑娘莫哭,你先找管事妈妈来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绿檀红着一双眼睛,把帕子扔到钟延光脸上,陡然拔高音量道:“姑娘?!你叫我姑娘?!以前疼我爱我的时候叫我蛮蛮、卿卿、夫人、爱妻,如今竟叫我姑娘?!钟延光,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钟延光嘴角抽了抽,帕子纹丝不动,这就是他疼爱的……泼妇?!
怎么可能啊。
钟延光完全不信。
苏绿檀嘤嘤的哭声萦绕在钟延光耳边,他头疼地道:“姑娘,你先把衣服穿好。”隔着纱质手帕,他也还能看得见朦朦胧胧的一片春.景,面颊不禁又发热起来。
。
苏绿檀着捂面,扭着肩呜咽道:“你再叫我姑娘试试?”
钟延光拉着一张臭脸,无奈道:“苏绿檀,把衣服穿好。”
“叫蛮蛮。”
钟延光额头青筋暴起,咬牙道:“把衣服穿好。”
苏绿檀停了哭声,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把钟延光脸上的帕子揭开,凑近道:“我这衣服哪里穿的不好了?你以前还嫌我穿多了,如今却……”
钟延光闭上眼,紧锁眉头道:“你别乱想。家中有大夫留宿罢?你先把衣裳穿好,才好传大夫替我诊治。”
这才刚醒就想离她远点了?那可不行!苏绿檀跪坐在小腿上,故意扭头哼道:“我就不穿!凭什么听你这负心汉的!”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钟延光嘴角抿成一条线,盯着苏绿檀道:“你难道想被别人也看见这副模样吗?你别忘了,你刚说你现在是我妻子,你是侯府的一品诰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