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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明白了德妃的心思之后,舒兰倒是彻底的松口了气。
这并不是说她有了孩子之后就对胤禛不再上心,只是不管是从小熟读的女诫女则也好,还是眼前这个时代和皇家内院之中的必然性也罢,任凭她们夫妻二人之间再是来得感情甚笃,再是来得蜜里调油,舒兰也心知肚明这偌大的后院子中总不会一直只有她们三人,更别说历经前世那一遭,深知胤禛继承大统之后还有着三宫六院一大帮子嫔妃在等着自己。
如此,说白了,既然早来也是来晚来也是来,倒还不如趁着她眼下里正得对方的心的时候来,一方面在这皇家内院之中一旦过得太如意了,就少不得有人眼热有人上心上眼的想要在后头使绊子,来点子幺蛾子算是全了旁人的幸灾乐祸之心,免却了不必要的糟心事;另一方面则是德妃如今再度复宠,正得老爷子的欢心,总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撺掇着太后出手,没得惹来老爷子的不喜。
这般之下,舒兰虽是在德妃跟前故作出了一副憋闷得不行的模样儿,心中却是一派淡定,而不得不说德妃心中有了成算动作起来确实不慢,无风无波的过了年节大选提上了日程之后就火急火燎的忙活了起来——
“主子,毓庆宫有消息传过来了,说这几日德妃娘娘可是传召了不少秀女去永和宫相看呢!”
“哦?”
宫里宫外虽是只有一墙之隔,可出宫建了府总归不像从前在宫中那般来得消息往来方便,加上德妃接连在舒兰手上栽了好几回之后也加强了防范,即便未必就把永和宫围成了个铁桶,也从根本上多了不少的阻断,便是舒兰干脆找上了主理宫务之一的太子妃,听着是毓庆宫来人不由得挑了挑眉。
“可知道跟哪几家走动得比较密切?”
“回主子的话,那些个高门大户出身大有来头的倒是没怎么入德妃娘娘的眼,除了钮祜禄家的一户偏支之外,便是只瞧了汉军旗和蒙军旗的丫头。”
“钮祜禄家的偏支?”
“正是,据说是四品典仪官钮祜禄凌柱的次女,钮祜禄玉柔。”
德妃位至四妃之一,膝下长成的有二子一女且还帮着襄理宫务,便是甭管出身如何家世如何,宫外总是会有不少阿谀奉承几经讨好之辈,比如说虽然暂未站明阵营却到处结缘的钮祜禄家,就也与其娘家有所联姻,这般之下,深知其中关系的李嬷嬷看着自家主子忍不住皱起了眉,不由得连忙又接过了话头。
“主子莫要多虑,这凌柱虽也是姓钮祜禄,但离嫡系那一支却已然隔了不知道多少层,平日里除了族内大事之外两家几乎就没怎么走动,便是德妃娘娘再是看中了这一头别有什么想头,那丫头背后也没得什么值得依仗的,更别说这小门小户出身能不能扶得上墙还不一定。”
“唔。”
舒兰压根就没留心听李嬷嬷后面这老大一通细说,而是紧紧的皱着眉,脑中转动得飞快——
胤禛并不是贪恋美色之辈,便是登基之后虽然因着祖制和宗室的压力,还是往后宫中添了些人,可实际上真正占有一席之地的却仍大多是藩邸之中的几个旧人,比如后来得封贵妃的年氏,得封齐妃的李氏,得封懋嫔的宋氏,得封裕嫔的耿氏,和得封熹妃的钮祜禄氏。
这其中的李宋二人暂且不说,年氏不管其自身有几分能耐,能够德蒙荣宠且被追封为皇贵妃总是多多少少因着家族的缘故,胤禛用年羹尧也防年羹尧,便是给了她荣光却从未保下过一个她所生的孩子,也并未因着她的缘故就对年羹尧法外开恩手下留情,可谓徒有表面的光鲜。
至于耿氏,虽说养大了弘昼顺遂一生,比起年氏算是有所依仗,可是因着实在一般的家世出身和略显木讷的性格,不光是自身从未多得过胤禛的什么青眼,连带着弘昼也几乎从未被胤禛纳入过继承人的考虑范畴,只能眼睁睁看着弘历出挑出彩,自家孩子则为了避免忌讳装疯卖傻,一辈子下来除了宫妃本就享有的富贵荣华之外,顶天就多了个老有所依。
如此之下,真正值得舒兰上心的自然是出身于满军旗大族,又生下了弘历跟着水涨船高,然后顺风顺水爬到妃位帮着襄理宫务,成了最后赢家的钮祜禄氏。
上一世,钮祜禄氏是赶着弘晖夭折的后脚,康熙四十五年才跟着耿氏一起进的门,进门那会儿不过是虚年十四,便是舒兰虽然知道这回选秀,府里头少不得在德妃的安排下添人,却没料到会是眼下里本应该才十岁的钮祜禄玉柔……难道说因着自己的重生,连对方的年岁都跟着改变了?
舒兰下意识的抽了抽嘴角,但因着自己的重生原就很多事情已然脱离了当初的轨迹,横竖她必然会保下弘晖,有嫡长子在前弘历再是出身满军旗也没了当年的紧要,连带着注定了钮祜禄氏就没了那个咸鱼翻身的良机,她倒也懒得在这上头多做纠结,只想着若是对方是个乖觉的,大家相安无事也不是不能,然而她却没有料到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宫中的动静就让她飞快的推翻了自己的这番想法——
“你是说那钮祜禄玉柔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儿?”
“说起那钮祜禄玉柔也算是个不简单的角色,底下人传来的消息皆说那钮祜禄凌柱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平庸之辈,在前朝混迹了这么些年且有钮祜禄这个大姓撑着也不过混了个四品官,家中亦是不至于窘困却也不怎么殷实,然而那丫头进宫不过短短数日,却像是散财童子一般将储秀宫内外打点了个遍,且还将手给伸到了永和宫,直叫近日里德妃娘娘传召她越发的勤快。”
想着自家主子对那钮祜禄家的秀女来得如此上心,身为贴身嬷嬷的李嬷嬷方嬷嬷当然没白闲着,短短几日的时间就差把那钮祜禄玉柔的品性家世种种查个底朝天,更别说在宫中闹出的幺蛾子,第一时间就捅到了舒兰跟前。
“宫中那些个奴才原就多是风吹墙头草哪边旺就往哪边倒,眼见着这丫头如此得德妃娘娘青眼,自是少不得阿谀奉承借机讨好,连带着秀女之间也皆是多给她几分颜色,然而原先也被德妃娘娘传召过几次的耿德金之女耿氏却偏偏是个木讷的,便是一个不让一个不休的,可不就闹起来了吗?”
“耿氏……”
方嬷嬷语速飞快,舒兰的脑子也跟着转动得飞快,且十分精准的抓到了其中最为关键的部分——
不得不说这陡然而来的一出确实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原因无二,虽然生下弘历之后钮祜禄氏身份大不如从前,入主内宫之后打理起宫务亦算是井井有条,看得出是心有丘壑之辈,可刚入府那几年却还是十分乖觉的,除了那该分得的每月的几日侍寝之外,几乎就没什么存在感,这也是舒兰之所以并未对其特别上心的主要原因,如此,听到其像是变了个人突然这般长袖善舞,她自是倍感诧异。
其二,不管是因着身份资历皆浅二人只能抱成团,还是耿氏确实不争不闹来得好相处,在舒兰的印象中,钮祜禄氏和耿氏向来是一副好姐好妹的模样儿,便是除了她这个嫡母之外,弘历对耿氏也是素来来得敬重,钮祜禄氏亦是帮着荒唐得不行的弘昼擦了不少回的屁股,如此,听到不是旁人偏偏是这二人生出了嫌隙闹出了幺蛾子,舒兰自是更感意外。
“能这么短的时间就把消息传到了宫外,显然这闹腾的动静并不小,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人还是那人,历经了上一世,舒兰压根就不相信是这二人生来犯冲互看不对眼,钮祜禄氏和耿氏虽说得了德妃青眼却都不是什么家世样貌出挑,会挡了旁人生路的角色,她也不相信会有谁蠢得会在快成精的老爷子眼皮子底下弄出什么挑拨是非唯恐天下不乱的幺蛾子,然而在皇家之中过活得久了,她同样也不相信什么劳什子事有巧合。
“回主子的话,这话得从前几日秀女们之间传出来的闲话开始,您是知道的,这女人多了就少不得你一句我一句的来得热闹,聚在一起不是聊衣裳就是聊首饰,那耿氏虽说其父官职并不如钮祜禄凌柱,放在前朝也不过是个寂寂无名之辈,可身为内务府管事总归还是油水颇多,家境自然就相对要来得殷实些,便是那耿氏外貌不出彩才艺不出挑性子不出挑,衣裳首饰却都是好物件儿,众人聊着聊着就将自然而然的将话头扯到了那耿氏身上,而原本这样聊过就算了,却是谁人也没料到隔了不过几日就传出了那耿氏的闲话,说她面上看着纯良暗地里却没少指摘旁人寒酸,而那耿氏又不是什么能言善辩之辈,便是没两天的功夫就受足了脸色直接被排挤孤立了。”
“然后呢?”
“这人一多闲话就多事儿就多,原本大家就都是竞争者,一帮子人里头闹出点小脾气闹出点不对付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等再过个几天被旁的事吸引了注意自然就小事化了了,然而那耿氏却是个倔脾气,想来也是其父身在内务府有点子门道,不知道怎么的就将源头扯到了钮祜禄氏身上,这不,二人便就你一言我一语的争闹了起来,推搡之下更是齐齐落了水,捅到德妃娘娘跟前,似乎是说要将那耿氏逐出宫呢!”
“这么说,那钮祜禄氏倒还真是个不简单的。”
听了这么一通舒兰总算是扯明白了来龙去脉,而真要说起来,这也确实是十几岁的耿氏能干出来的事儿,只是问题在于,这钮祜禄氏花这么多心思将耿氏挤走是想做什么?总不会这厮也是重生而来想要排除竞争对手吧?可如若真的是重生而来,她难道不应该知道耿氏是盟友而非敌人,反倒该好好拉拢物尽其用吗?
舒兰一边叩着桌案一边皱着眉陷入了沉思,死活没想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方嬷嬷和李嬷嬷则垂着头不出声只怕打断了自家主子的思绪,便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原本躺在床榻上睡觉的弘晙景娴两个小包子一早就睁开了眼睛,听完了这么一通之后,望向紫禁城方向的眼中齐齐闪过了一抹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