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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汽车,杜立鼎记得日后国内有很多厂商都因为抄袭被骂的很惨。但是在2000年这个时候,就是想要办起来一个保时泰都很难做到。造汽车肯定得用到发动机,变速箱这些东西,可是这些技术国内还不够出色,这也可以说是汽车产业发展的最大症结所在。
不过对此,郭宏兵倒是也有些准备,说起来这个,他也是自信满满“发动机的问题,我可以解决。东北那边,有个公司正在准备引进一条汽车生产线……”
“你说的是华宸吧?”这一次,开口打断的是熊文辉,“我也听说这事了,他们吹的挺响亮的,但是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挺简单,就是合资办厂。按照合同,英国的罗孚和东北的华宸合资建厂,罗孚出技术,产品,设备,华宸出土地,厂房,还有资金。罗孚找华宸要1.9亿英镑的费用,以及49%的股份,华宸可以有一整套罗孚发动机的制造生产线,而且还可以帮罗孚调试车型。只是现在华宸没钱,东北那边不够开明,不肯批给他们地。他们正准备联系沿海一带的政府,先找地方政府合作,欠债拿块地,再贷款弄点钱给英国人,把厂子办起来。罗孚那边已经拿出来足够多的技术了,现成的车型,现在只要有钱就能继续进行下去。”
“罗孚的发动机?值1.9亿英镑?”听到这里,刘文元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这个真不是说笑吗?”
“你这是什么态度?罗孚可是老牌的英国汽车制造公司了,当年女王都坐他们的汽车。他们本来也是造豪华车的,技术上肯定没问题啊。”
“好吧,就算是技术没问题……可是罗孚设计,罗孚研发,连车型都是罗孚调试的……这不过在国内建一个组装线而已,算什么自己的发动机公司?没有研发和设计能力,全靠组装,这说到底不还是组装厂吗?”
郭宏兵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他才挠挠头,“可总归咱们自己可以制造发动机了啊,不至于被小RB卡着脖子。有好多媒体都说这是可以改变中国汽车行业未来的大事,成功了足以改变未来。”
“这未来改起来真容易……小杜,你怎么看这事?”
刘文元把话说了一半,但是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突然之间点了杜立鼎的名字,问起来了杜立鼎的意见。
这个问题来的突兀,但是杜立鼎却明白为什么:自己终究和这几个官宦子弟不同,他们有钱有势,玩得到一块,而自己并没有那么了不起的背景,受郭宏兵高看一眼其实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可是自己的能力如何,刘文元并没有见识过,他拿这话问自己,也是想要考教一下自己的本事。
而另外一方面,这话其实也是在探测杜立鼎的心思:因为杜立鼎也反应过来了,这个话题要是回答不好,只怕不但会怀疑自己能不行还会怀疑自己居心不良了。
“要我说啊,这话得弄清楚了怎么听才好。现在华宸没钱,想要贷款,想要拿地,所以自然要把自己做的事吹成改变未来的大事。等到真的办成了,却不是那么回事,还可以改口说是‘为了成功付出的一点学费’。这些商业上的事,有些时候真的仔细听听看看,不然的话,真容易出问题。”
对于这件事情,刘文元为什么会是那么一个态度,杜立鼎还真的有些知道。因为这个事他也真的有所了解:在后世曾经有人专门写书为各路失败的企业家树碑立传,其中就提到过这个事件。杜立鼎看过那本书,知道这件事。
只是,那本书站在企业家的角度上歌功颂德,自然不乏一些吹嘘的部分,而真正剥离了那些吹捧再去看,就会发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
“罗孚这个公司确实是个老牌子,可是80年代,撒切尔夫人搞去工业化,英国车整体完蛋,他们也不例外,被卖给了宝马。90年代,宝马尝试着救罗孚,花了好几个亿也没救起来,就又把罗孚还给了英国。英国人把罗孚和MG变成了一个厂子,在那之后就已经不生产高档车,而是平民车了。可是平民车也还是卖不动,罗孚现在又没钱了,正在四处募集资金。”
“他们技术到底怎么样?”这些详细的发展过程,郭宏兵以前没有了解过,现在也是皱起了眉头。
“他们家的技术有可取之处,毕竟他们的内饰是英国货,足够豪华,底盘技术来自宝马,更是没得挑。但是发动机嘛……出了名的肉不说,故障率还是世界最高。我印象很深的是他们的发动机有7.88%的故障率,是本田的20倍。”
杜立鼎没有完全一棒子把罗孚打死,也说了几句好话。可是郭宏兵本身想要办的是发动机厂,现在听杜立鼎说到这发动机水平,他的脸色也灰白了很多。
对此,杜立鼎也只能感叹一声了。
媒体也好,那本企业家列传也好,他们的很多说法仔细想想问题很大:什么有了罗孚的技术就可以改变中国汽车制造业的未来,这纯粹是痴人说梦。改变中国汽车制造水准涉及太多的方面,靠着和一个落魄的外国公司合作绝对做不到。实际上别说是罗孚,就是沃尔沃后来被中国人收购,也仅仅是提高了制造水准,没有能够彻底改变中国的汽车制造水准——那还是收购,这不过是个合资,怎么可能有根本性的影响?
更何况,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这一切——罗孚和华宸合资失败后,去印度坑了一笔钱,然后把自己搞破产了。他们卖身给了上汽,也就有了后来的荣威。可是,上汽的自主汽车品牌一样是赔钱货,事实证明,罗孚的技术改变不了什么。真要说是罗孚和华宸的合作成功了,最多也就是让中国地界上多出来一个新的买办厂,而且这个洋鬼子还是一个病入膏肓,且极为贪婪的洋鬼子。
实际上,要是这个外国落魄公司有点实力,而且要价公道,合作也许能够有一些促进作用,杜立鼎也乐见其成。可是从要价到技术,这完全都是一笔不靠谱的买卖。
1.9亿英镑?还要49%的合资厂股份?听这个价钱,杜立鼎只能说英国人虽然在工业上不行了,可是这资本运作手段还是真强。这么高的价格,他们也好意思要的出口。一套二手生产线,再加上一套破旧的发动机技术,就想要近两亿英镑……
要知道,宝马把罗孚公司卖给英国的凤凰集团时,只是象征性的要了10美元。凤凰集团却准备转手就把发动机生产线卖两亿英镑。更何况,杜立鼎知道,几年之后罗孚破产,全部身家卖给上汽和南汽也就卖了一亿出头。现在他们在中国建厂搞个合作项目也好意思要这么多,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这笔交易只要看看数字,怎么看都是个愚蠢透顶的交易,可写传记的竟然还能够吹嘘差点改变中国未来——自己将来要是找人给自己写传记,绝对不能要这样的蠢货。
“东北那边的事情,还是别参与了。从华宸到罗孚,问题都不少。别的不说,我记得华宸老板是搞金融的吧?怕是这里面猫腻很多。”
对于郭宏兵选择的这个方向,杜立鼎也认为极为不妥。不只是因为刘文元的态度,也是因为通过那本传记,他知道这里面有很多的问题。
这件事情整体都很诡异,罗孚公司就是为了骗钱不说,东北那边的官僚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他们早早认真对待华宸,华宸的股权也不会那么一塌糊涂。至于说华宸的老板仰融那更是没法说:连他自己都说,他起家的第一笔钱来路不好明说,这样的人背后不定藏了多少秘密,做买卖怎么也不能去找他合作。
更何况郭宏兵想要做的是制造业,可仰融是一个信仰金融,并且名言是‘汽车是手段,金融是目的’的人,指望金融家拯救制造业?这绝对是个黑色幽默故事。
郭宏兵微微有些失落,可刘文元没有可怜他,反而在此时也开口补了一刀。
“小杜这话说得不错,你要做实业,就别和他们勾搭。而且小杜说的这些我不知道,但是还好,我也至少知道,咱们国内也不是没有别的厂子,能够自己造发动机,可他们也没有改变了未来。”
“哪个?”
“奇瑞。”刘文元马上做了回答,“他们的发动机就是自己造的。他们98年就收购过福特的发动机生产线,只花了不到3000万美元。后来奇瑞找奥地利AVL公司设计了0.8到4.2的18款发动机——要说自主发动机,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主发动机。你说的那个,连假冒伪劣的第一都拿不到。”
发动机虽然确实很难制造,但是国内还真的有人搞过。刘文元这么一说,杜立鼎也想起来。
奇瑞汽车在最一开始起家时,就开始靠着搞出来了自己的发动机生产线,从而有了傲视群雄的资本。靠着自己的发动机,以及抄来的雪佛兰spark,奇瑞做大了微型车市场,也让自己的汽车销量一度位居国产车销售榜首——可惜他们对市场判断失误,死盯着微型车不放,后来逐渐落伍了。
可是现在,他们做的确实是正确的,如果想要造自己的发动机,像他们一样,从外国收购二手发动机生产线,找欧洲人设计发动机,从国营厂挖来员工干活,总比靠着资本运作振兴制造业靠谱。
“你们都有脑子,就我是傻瓜好了。但是你们倒是也给我说说这事到底该怎么办才好——杜总,你对罗孚说的头头是道的,想必对汽车也有所了解吧?那你能不能说说,我到底该怎么办,才能够把汽车厂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