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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半天,长公主张罗着小厮们把小木屋重新装点了一番,一应器物都是新的,还有各式各样名贵的瓷器和摆设,将这简陋的小木屋填补的满满当当,祁瑜皱着眉在边上看着,这种违和的骄奢并不在他的审美范围,但是他也能体会到这是长公主的一片心意,所以只好听之任之。
等到日暮西斜,总算是忙活的差不多了,长公主着人从箱笼里拿出两床新的被褥,又问祁瑜喜欢那一套被褥的花式,祁瑜一时竟然有些感慨,他的母亲养尊处优,向来不擅长这些居家琐事,但现在却为他忙前忙后,像极了寻常人家的母亲。
思及此处,他为自己曾经竟然动过轻生的念头而感到愧疚。
真正到鬼门关晃荡了一圈,才发现生死于他而言并没有太大意义,死亡不一定是痛苦的终结,活着更是成全他人的心愿。
他走过去,拉住长公主的手,“母亲,这些事让东篱做。”
祁瑜并不是个体贴的孩子,平时沉默寡言,鲜少表露自己的心意,像这样拉着长公主的手还是头一次。
母子之间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长公主也有所触动,她回握祁瑜的手,也不再坚持什么,只是叹了口气,“瑜儿……”
两个人都不善于表露心意,但是这次祁瑜大难不死,冥冥中还是有些东西改变了,“儿子昏迷的时候,是母亲在床前一直唤我。”祁瑜云淡风轻的笑,谁人待他好,待他差,他一清二楚,然而这又有什么要紧关系,他垂下眼,“哪怕只为母亲一人,儿子也会好好活着。”
他从不轻易承诺,但承诺的事就一定做到,长公主险些掉下泪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这个向来骄傲的女人又吸吸鼻子。
“你这小子,现在和本宫说的好听,等本宫走了,你是不是又要熬夜作画糟践自己?”祁瑜常常在夜深人静之时作画,长公主知道他有这个习惯,思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她不止一次的劝告过他,可他总是不听,这下可好,自己独居深山,再也没人管得住他,“不行,本宫要早点找个儿媳妇管住你,要不本宫不放心。”
祁瑜笑了,并不答话。
每次都是这样,不答应,因为没心思,不拒绝,因为不想让长公主唠叨下去。
“我现在到处为你大哥相看,你大哥性子野,寻常的姑娘拴不住他。”说着,长公主就开始和祁瑜念叨起来这些日子见到的姑娘们,当然,从她嘴里是听不到别的姑娘的好话的,在她眼里,哪有谁能配得上她的儿子。
祁瑜静静的听长公主说着,长公主说的口干舌燥,推了祁瑜一下,“你是什么意思,还有没有在听?”
“我只是在想,母亲既然这般记挂着大哥,为何不亲自去问问他。”
长公主被祁瑜说中了心事,别过视线,故意道,“有什么好问的,那个混小子,一天也见不到几面。”
她和祁煊的关系向来微妙,祁煊和她不亲近,长公主自然也不会低头向儿子示好,母子俩一直都这么僵持着。
“我和你说这些,是想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定了你大哥的事,我也该帮你相看相看了。”长公主转移话题道,“你性子冷,最好找个爱说爱笑的……”
东篱在一边默默的听着,听到这句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祁瑜冷冷的扫了东篱一眼,东篱立刻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望着别处。
长公主喋喋不休,“家世好,模样要好,细心体贴,知书达理,还要爱说爱笑,你看兵部侍郎的小女儿如何,前些日子我在……”
祁瑜搂着长公主往外走,“天色不早了,母亲早些回去,山路崎岖,下山时仔细着些。”
“你总是这样,男儿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是,儿子谨遵母亲教诲。”
送走了长公主,祁瑜长舒了口气。
东篱在一旁乐得看热闹,被祁瑜狠狠的瞪了一眼,东篱这次可不怕祁瑜了,“少爷,长公主说的也没错啊,你早日找个少奶奶,也省的小的粗枝大叶总犯错,惹你不痛快啊。”
祁瑜没说话,东篱也敛了笑。
他看着祁瑜笔挺瘦削的身影,心里有些酸楚。
少爷这么风姿卓绝的人,如果不是被这劳什子的病纠缠着,还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巴望着呢。
少爷从不和姑娘多接触,因为怕自己会拖累别人,不想误了别的姑娘终生,可那蓉姑娘自己缠上来,使尽浑身解数让少爷动心……
他眼睁睁的看着少爷和蓉姑娘越走越近,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这世上有个让少爷敞开心扉的人,有个和少爷同病相怜的人,少爷的人生也不算太过寂寞,他常常在中间牵线搭桥,真心想促成这段姻缘,可谁知道那蓉姑娘到了关键时刻,会嫌弃少爷的身体,舍他而去呢。
她放弃少爷的时候,少爷并未多做挽留,可是东篱真的担心,担心少爷会被这个女人毁了一生。
所以,当务之急,是让那个想要浪子回头的讨厌的女人彻底放弃少爷,他一定要守好这道门。
明天一早,他就偷偷下山买两个小厮,白天就苦守在后山埋伏着,绝对不让这女人再靠近少爷半步。
“东篱。”
“东篱。”
祁瑜叫到第二声,东篱才回过神,“啊,少爷,怎么了?”
“去换床被褥。”
东篱这才想起来,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被褥换了,毕竟少爷那么爱干净的人,肯定接受不了自己的床被畜生躺过,被子被畜生盖过。
那小猫儿也真够大胆的,上谁的床不好,非得上少爷的床?
要不是今天少爷心情好,恐怕一怒之下炖了它的可能性都是有的。
东篱抱着脏被褥往外走,祁瑜叫住他。
“那床被褥,我不要了。”
东篱道,“少爷我明白,你放心。”他怎么会不了解他们家少爷的习惯呢,他现在就是要把这床被褥拿出去丢掉呢。
“嗯。”祁瑜在东篱身后淡淡的开口,“留着给那猫儿当垫子吧。”
他在东篱震惊的目光回视下淡然自若,他知道自己管的有些太多了,但是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只反复回响着一句话:
“桌子太冷了,睡的不舒服。”
桌子冷,那外面更冷,睡在外面的地上更冷。
他觉得,白天的那个小姑娘说的还怪有道理的。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她的。
………………
宋玉珠哭了一晚上。
她从慈寿寺回来,被王氏狠狠的骂了一路。
“你看看谁家的姑娘像你这么不听话?一有机会就像个撒欢的野猫野狗,眨个眼的功夫就跑个无影无踪,人家小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出去见人也乖乖跟在长辈身边,你可倒好!这次幸好遇到了祁家少爷,要是遇到了坏人可怎么办,你知道不知道金陵城最近发生了多少起孩童失踪案,到时候让坏人把你捉走卖到山里,你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其实,宋玉珠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只是有点想见主人,所以身体便诚实的跟随了心,谁知道自己会惹王氏生这么大的气。
当人类可真不自由,每天要念书,说好出去玩,还不让人玩个痛快。
王氏其实也并没有多生气,毕竟这次歪打正着见到了祁瑜,还和长公主搭上了关系,以后有的是便利之处,但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忘了骂宋玉珠。王氏表情严肃,语气严厉,没骂一会儿,宋玉珠就哭了起来,王氏是最讨厌小女儿这个动不动就哭的毛病,一看见女儿哭,她非但不会心软,反而会更加生气,这么一来,王氏倒和宋玉珠没完没了的纠缠了一晚上。
宋辉下朝后和几位好友相约小酌,喝的醉醺醺回来,脚下都有些打漂。
小厮问他,今晚要歇在何处。
宋辉刚要说去林姨娘的院子,又觉得身子乏累,还不如睡在王氏那里,这便脚下打了个转,也不打声招呼就去了王氏那。
谁知走近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王氏滔滔不绝的训诫声,他有些心烦,又想悄无声息的离开,却忽然听到了宝贝女儿的哭声。
没办法,妻子可以晾着,女儿不能不管。
他走进去,看见女人站在王氏下首抹眼泪,见他进来,扭过脸,那小脸通红,瘪着嘴,委屈的让人顿生爱怜。
宋辉走过去,坐在王氏身边的位置,对宋玉珠拍拍手掌,宋玉珠偷看了王氏一眼,没敢过去让宋辉抱。
宋辉知道,他的小玉珠又被王氏骂怂了。
哪个男人不想妻子温柔解意?
谁想要每次踏进妻子的房间,不是听她训这个就是训那个?
只怕再过不久,就要训上他了吧!
宋辉道,“玉珠还是个孩子,你有什么话就不能和孩子好好说?再说了,都这么晚了,你有话就不能明天说?”
他一边说王氏,一边将弯腰去把宋玉珠拉到自己面前,环着她腋下把她抱了起来。
“玉珠不哭,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想要什么好东西,父亲给你买。”
“你不是最喜欢出去玩吗,你乖乖的,父亲休沐那天,带你去吃醉乡楼的烤乳鸽。”
一听烤乳鸽,宋玉珠果然不哭了。
王氏越听宋辉柔声细语的安慰宋玉珠,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
夫君的温柔不是对小妾就是对女儿,唯独对她这个为宋家奉献一生的女人,从来都只是冷言冷语。
“果真是会哭的孩儿有人疼,老爷真是懂的怜香惜玉,看见女人的眼泪就受不住呢。”王氏生闷气,斜眼睨着宋辉,眼里全是鄙夷。
李妈妈在一旁守着,听王氏这般阴阳怪气的讽刺宋辉,更是吓的魂飞魄散。
果然,宋辉温柔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场的下人均是大气不敢喘,房间里有种山雨欲来的气势。
谁不知道王氏这是在讽刺宋辉耳根子软呢。
这些日子以来,宋辉夜夜留宿在林姨娘的院子里,王氏就算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定然也是有些吃味的,而林姨娘勾引男人最惯用的一招就是哭,所以王氏才万分厌恶女人流眼泪。
宋辉也不傻,他当然听得出来王氏是什么意思。
他这些日子确实忽略了王氏,心里本来是过意不去的,但是林姨娘确实缠人,他确实也吃这套,所以不知不觉冷落了王氏好些天,本想着今晚歇在王氏这边作为补偿,却没想到王氏会当着下人的面找他晦气。
宋辉虽然是个还算温柔的男人,但今天喝了酒,本就脑子不清醒,这么被人挑衅,胸中火气翻滚,恶言就含在舌头下,随时都可能脱口而出。
但是,他四下扫了一眼,屋子里有几个年长的下人在,又低头看看小女儿一眼。
他不能给王氏没脸,只好强压火气。
他放下宋玉珠,对着王氏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氏一直没看宋辉的表情,其实她说完这句话自己也后悔,她想象得出宋辉的表情,可她这一辈子争强好胜,即使在夫君面前也是一样。
她看了李妈妈一眼,后者明显欲言又止。
王氏忽然觉得很是疲惫了,对李妈妈摆摆手,“带着玉珠下去吧。”
宋玉珠虽然理解不了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能察觉出不对劲儿来。
她记得离开王氏的时候,王氏在揉太阳穴,所以,她回去的路上便问李妈妈那是什么意思。
李妈妈万般无奈,确实发现小玉珠的领悟力时强时弱,有时候她一点就透,机灵古怪又聪慧,而有些时候,连最基本的察言观色都不懂。
与仅仅大她一岁的玉彤相比,玉珠确实差了太多。
她家姑娘,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姑娘,这个动作是说明夫人很累,以后夫人再做出这种动作,你可以主动上前哄哄她,和她保证,以后再也不让她生气。”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宋玉珠忽然想起来,主人……哦不,是瑜哥哥也经常伸手扶额来着。
…………
明月高悬之时,宋玉珠再一次醒过来。
又回到猫的身体了。
她睁开眼,外面黑漆漆的,晚风有些冷,吹在身上,好像毛发都有些凌乱。
自己怎么在外面呢?
她发现自己身下软软的,四肢立起,低头一看。
很厚很厚的被褥。
但是,她不是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吗,怎么现在跑到外面了。
一定是东篱把自己抱出来的。
外面冷,要睡床。
她仰起头,发现今天的窗户没有烛光。
看起来,已经熄了灯,主人好像已经睡了。
那还是不要打扰主人,自己悄悄的回到床上就好了。
于是,宋玉珠的小猫爪子在门上挠了两声,这样静谧的夜里,这声音显得分外的刺耳。
她尖尖的小耳朵立起来,似乎也发现了这声音不悦耳之处。
好吧,不能从门进去,就换个地方好了,可不能吵到主人睡觉,毕竟主人今天经常揉额头,一定是很累很累了。
她被自己感动了,她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喵。
于是,小玉珠决定今晚不进屋了,她翘着尾巴,自己在月色下行走。
…………
祁瑜半夜醒来,听到外面有古怪而又窸窣的声响混杂在守在房门口的东篱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呼噜声中。
他披了衣服下床,只是走到门前的时候,声音已经停止了。
木屋年久失修,两扇门间有道缝隙,他便从门缝里往外看。
有一只雪白的猫儿站在月光下,小尾巴高高立起来,一晃一晃的,看起来有些惬意。
小猫儿四下望了望,似乎不知道该去哪里,最后索性坐了下来,仰着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猫儿也会赏月么。
祁瑜觉得怪有趣的。
猫儿在看月亮,而他却在看猫儿。
这幅画面,着实有趣,他忽然想好了下一副作品要画些什么。
这让他觉得有些欣喜,毕竟长久以来,他都是以画佛像闻名,他有时甚至在想,如果不画佛像,他应该去画什么。
但是,现在的他,好像隐隐约约有了新的思路。
祁瑜嘴角弯了弯,然后轻轻的拉了一下门,留了一条不大不小的缝,转身回床上继续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