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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采药
不同在哪,姜曦禾没说。
可雪初晴也非什么都不懂得乡野丫头,话已经说得这般明显,若是在说下去,真的恐怕一点机会都没了。
雪初晴哭啼啼的又出去了。
屋子内很快就剩了姜曦禾一人。
她也没什么事干,干脆起身去了书桌前,将墨研制好,提笔就开始练字。
可一提笔,不自觉的就写下了延陵二字。
她看着纸上被笔墨晕染开的地方,手中的笔不自觉的握紧,最终啪嗒一声,从中折断。
当延陵禹进来的时候,姜曦禾正拿着一只断笔,在书桌前发呆,那模样呆呆傻傻的着实有趣。
他走过去,敲了敲桌面:“你在想什么?”
姜曦禾将面前的纸,一把揉成团:“可能是太累了吧。”
“写的什么?”延陵禹目光看在那个上面,一动不动的。
“闲来无事随便乱写的。”姜曦禾动手将手中的纸团全部撕成了碎片。
她不明白自己明明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为什么和雪初晴他们说起这些,就会觉得很熟悉。
好像她曾经钻研过一般,所以这些东西都是刻在了骨子里。
可她身为一个女子,又何须明白这些。
“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将撕碎的纸她一股脑的全部堆在了桌面上。
“过来瞧瞧你今天感觉如何?毕竟我可以随时根据你身子的情况,来调药。”延陵禹绕过了桌子,走到了她的身边,“我瞧瞧你的脉象。”
姜曦禾捞起袖子,递了过去:“咱们说真的,我还能活多久。”
“你一天到晚胡思乱想什么,有我和师傅在,定会保你长命百岁的。”延陵禹伸手探上了她的腕间,“虽然你的底子差,但是这几日的休养还是不错的。”
“我明日在上山去给你采几味药材,添在如今的这个药里,大抵药效要比以前好很多。”
“你明日要上山采药?”
延陵禹点头。
“带我去呗,我还未见过采药是何种样子了。”姜曦禾笑,“我成日成日的都闷在这里,你也不怕将我闷傻了?”
手指尖的温度,渐渐烧灼了起来,延陵禹将手收了回去:“你成日逗初晴师妹,还觉得无趣?”
“雪姑娘成日都在我的眼跟前晃,我自然是觉得无趣的。”姜曦禾看着延陵禹兴致勃勃的提议,“不若换一个人,我大抵还会觉得有趣了。”
延陵禹挑眉:“你是在说我吗?”
“延陵公子不但模样出挑,就连这脑子也比常人要机敏许多。”
“你这般拐弯抹角的有何意思,直言便是,我是大夫,你是病人,我陪着你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你要是又想找我,东绕西绕的打听事情,我可就没有这个闲工夫陪你闹腾了。”延陵禹的手指点在了桌面上。
姜曦禾的目光渐渐下移,看向了那两根手指:“你延陵家族,坐落临安少说也有七八百年了吧?”
延陵禹不可置否的嗯了声。
“你们延陵家风风雨雨的,也不知历经了多少腥风血雨的夺嫡,还能屹立这么多年,想必还是有些保命的手段的吧?”姜曦禾终于抬了头,那眼光不单单是之前的冷淡,还莫名的带上了一种杀意。
延陵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退了。
“你们延陵家可算是一个百年望族了,既然这般枝繁叶茂,想必其间的龌蹉之事,断然也是不少的。”
“曦禾,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当年之所以被抱养到这里学艺,是因为你家族中正恰逢变故,你父亲这一脉,性命垂危,已然有了倾颓之势,所以你的父母,不得不将你送到了一处比较安全的地方,期望在最后能保留最后一点血脉。”
延陵禹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除了我延陵的嫡系之外,无人能知,你知道什么叫无人能知吗?”
“死人都是不会说话的,自然是除了你嫡系一脉,无人能知了。”姜曦禾笑的风轻云淡。
“你既然知道,那说出来是为什么?”
“帮我一个忙,就当我欠你一份情。”
延陵禹带着些讥讽瞧她:“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我如今失忆了,却还会能如数说出你家族当年的情况,那等我恢复记忆,你觉得我会不会知道更多辛秘之事。”姜曦禾直直的看着他,“从一开始,你就该知道,我的身份不会像楚云婓说的那般简单的。”
延陵禹的眉头已经完全的拧在了一起,他看着姜曦禾沉吟了许久才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查楚云婓,我要知道他是谁?”
“延陵禹我劝你最好不要糊弄我,我对我恢复记忆是势在必得,我也相信你们延陵家想要差一个人,是易如反掌。我要楚云婓真真实实的身份。”姜曦禾撑着桌子起身,身上那种久居上位者的气势,一下子显露出来,“我给你一个方向。”
“楚云婓并非大楚人,你往燕国和晋国这个方向去查,我相信很快就有结果的。”
延陵禹有些狐疑的看着她:“你和我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只是想要查楚云婓吗?”
“我还以为,你是准备查查自己了?”
“我不喜欢我的消息被别人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姜曦禾笑,“明日带我上山采药吗?”
面对着话题的转移,延陵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来,反而还极温柔的笑了笑:“好啊。”
延陵禹才走,雪初晴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见着姜曦禾的第一句就是:“大师兄去哪儿了?”
“大概是回屋休息了吧,怎么你找他是有什么急事吗?”姜曦禾已经重新铺开了一张纸,正规规矩矩的在上面练字。
“你在做是什么?”雪初晴见着延陵禹不在,一张小脸顿时就皱成了一团。
“我在抄心经,你要和我一起抄吗?”姜曦禾搁了笔,抬头看她。
雪初晴搬了一张椅子,大大方方的在她的面前坐下:“心经是什么?”
“一本佛经罢了。”姜曦禾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她的声音轻而缓,最适合念这些不过。
等她将整个经书念完,就见雪初晴一脸瞌睡的看着她:“听不懂,这个有什么意思吗?”
“祈福罢了。”
祈什么福,她不知道。
她只觉得,自己应该写。
虽然不懂为何而写。
用晚膳的时候,雪初晴突然就知道了延陵禹明儿要带姜曦禾上山采药,便一直闹腾着要一起去。
延陵禹拧不过她,最终也只能是点头答应,是以最后的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因为清早山上较冷,所以姜曦禾便披了一件斗篷,以此御寒。
延陵禹换了一身简便的衣裳,背后还背着一个与他形象不符的竹篓。
姜曦禾觉得有些好玩,便盯着他好生生的瞧了许久,这才将目光慢慢的从他的身上移开,转向了四周的景致上。
因为是清晨,山间的雾气还未散开。
大团大团的山岚将整个山间裹住,行走在此间,犹如身在瑶池仙境。
她并不懂草药,只能亦步亦趋的跟在延陵禹的身后,看着他们师兄妹三人一起采摘草药,谈论药理,偶尔觉得他们说的有趣,她也会凑上前去听上一听。
直到爬到半山腰的时候,不知为何这里就突然出现了一株红梅,在一片苍绿之间,尤为醒目。
季晟折了两枝,一枝给了她,一枝给了雪初晴,按照季晟的原话是,看见她一个人太无聊了,便送她一枝花来玩玩。
姜曦禾看着手中有些惨不忍睹的红梅,将梅枝折去了一般后,就插在了发髻之中。
延陵禹正巧回头,瞧见她鬓边的红梅,倏然一笑:“你知道,你这般叫我想起了什么吗?”
姜曦禾的指尖还在花骨朵上未曾离开,听见他这般说,头不由得歪了歪:“什么?”
“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你可别胡诌,这里哪有一人,能叫我说一句,怕郎猜到,奴面不如花面好。”
延陵禹只是笑,并不曾作答。
倒是雪初晴有些扭捏的靠近了姜曦禾小声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再说一阙词罢了。”姜曦禾勾住了雪初晴的手,“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到,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这一阙词说的是一位女子和她的郎君,女子在卖花的花担上,买了一枝花,她怕郎君觉得她的容颜不如这花儿美,便将这花插在了云鬓之中,要他比上一比,到底是这花儿美,还是人更美。”
“不过别具风雅的趣事罢了,当不得真的。”姜曦禾将自己的云鬓上的梅花取了下来,伸手就簪在了雪初晴的发髻中,“不过这花很是衬你。”
“当真是人比花娇。”
听见姜曦禾这般夸自己,雪初晴心中也是暗自愉悦着,当即便将自己心中的那一点抑郁一扫而过。
过后很多年中,她们都已经老去,可她依旧还记得,今时今日,这番光景。
有一如皎皎明月般的男子,在清风山岚中回身,笑着看向一个女子,说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
还有一个容光极盛的女子,挽着她的手说,怕郎猜到,奴面不如花面好。亦将一枝梅花笑盈盈的插在了她的发髻中。
她纵然此生不识字,不通文墨,却将这一首词,刻在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