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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白露未晞,空气氤氲。
汴梁城殿帅府禁军军营,战鼓填然,旌旗烈烈,排山蹈海的马蹄声,盾牌碰撞的铿锵声,并且碰撞的清脆声,刷拉拉的甲叶摩擦声,构成军营紧张有力的交响乐,更正震天的霹雳号炮,号炮声声,裂人肝胆。
军营重地,国之大器,端的是肃穆严整。
鼓响三通,按理已经聚将完毕,可依旧依甲胄不全的甲士,急匆匆往军营内奔,显得与肃穆的军营及其不和谐。
鲍太平与林冲有约,大清早便来军营前等候,鲍太平百无聊懒,隔着木寨向军营内观看。
但见五色军旗咧咧,如林如徐;红彤彤的甲衣缨穗,波澜起伏,如火如荼;刀剑如林,密密匝匝;藤牌如墙,清风不过。
鲍太平从未见过如此阵仗,也未曾有过军旅生涯,眼前的场景,却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总觉得缺少些什么。
许是他认知的大宋历史,让他构成某种偏见,总以为宋朝的军队软弱无战力,后来参照自己大学军训和军旅题材的电视剧,感觉眼前的大宋禁军,欠缺点士气,又欠缺严明的纪律。
饶是如此,大宋最最精锐的皇家禁军晨操,还是给鲍太平带来极大的心灵震撼。
军营的木寨,隔断军民,鲍太平对这一所军营充满了无尽的好奇,就像他想看李师师面纱后边的容颜,也像是对觉远老僧的明远斋的好奇,他想去军营内走走,这种欲望,比以前的任何一种好奇都要好奇。
他想看看皇家最精锐的禁军,是否具备抵挡大金铁骑的实力,是否会在征讨方腊、宋江中大伤元气,甚至想问问那些领军的将军,有没有读过《孙子兵法》,有没有读过曾公亮的《武经总要》,甚至想考较一下禁军将领的胆识和武功,是否具备保家卫国的基本能力,能否扭转靖康灭国的悲惨命运……
可鲍太平只是一介平民,刚有一份正经职业,“炭火铜锅正店”的东主,还做了一份兼职,崔家教坊的音乐小教师。
不知那些卫国良将弓马如何,猜想,射杀擅闯军事重地的平民,应该绰绰有余。
鲍太平觉得,自己刚刚摆脱四路冤家追打的窘境,还是不要自己作死的好。
血性的真男儿,都有一个军旅梦想,在战场浴血搏杀,彰显自己的真男儿本色,哪怕作为《亮剑》中李云龙的卫兵,出场便被鬼子冷枪打死,那也是真男儿的所在。
那生命凋谢的美丽瞬间,胜过天上闪过的流星,那瞬间铸就永恒的热血真男儿。为民族,为家国,哪怕一腔热血,染红仨月的桃花,人生又有什么可遗憾的。
连珠的号炮,声声震天,号炮声还没有响完,最多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军营内一阵混乱,鲍太平还想看看军营发生什么,却见林冲骑马而来。
鲍太平很惊讶的问:“林教头为何来的如此之快啊?”
林教头满面怒容道:“上官老爷昨夜吃的大醉,今日又不操练,点过卯,众将领已经散了,也好,有闲暇时间早点与小兄弟去城外骑马。”
鲍太平不知道林冲口中的“上官老爷”是哪一位,听语气也知道上官惰政,习以为常,鲍太平见林冲不快,也不好多问。
“林教头,能否带小子去军营走走!”鲍太平好奇道。
林冲严肃道:“军营重地,闲人免进,非冲无能,军命难违!”
林冲骑一匹枣红马,又牵了一匹大青马,两匹马都是林冲借来的。
鲍太平见林冲如此说,便收起了心中的好奇,不能让林冲太为难,他若想进兵营,会有各种的方法,他日进军营,陪伴他的,恐怕未必是这位小小的禁军教头。
鲍太平身材未及长大,上马有些吃力,可他左脚踏住马镫,双手抓住马鞍,手脚一同用力,翻身娴熟的跨上马背,双脚一踢马肚子,道:“还是先骑马,进军营他日再说!”
大青马得了骑手的命令,打了一个响鼻,健蹄轻盈,向前悠悠小跑起来。
京城重地,街上行人往来,鲍太平不敢放马奔驰,只能到城外才能纵马奔跑,斜刺里却冲出直裰东坡巾的学士模样,抓着马尾,不肯放鲍太平去。
鲍太平诧异道:“小子正要出城骑马,周大晟何故如此?一首《半壶纱》,一首《逆流成河》,难道还不够你支应一段时间吗?”
周邦彦拿着一本《太平歌词》怒道:“小浪子,为何欺凌老夫?”
“这话怎说的?”鲍太平在马上道:“周大晟乃皇家最高音乐机构的提举,小子一介平民,怎敢欺负到朝廷官员的头上?”
林冲本骑马走在前头,听闻鲍太平说话,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周邦彦,堂堂大晟府提举,他正缺上进的提携人,急切打马回来,滚鞍落马,匍匐在地:“下官禁军教头林冲,见过大晟府周提举。”
“咳咳!”大晟府提举抓平民少年的马尾,而且那少年还很傲慢,如今被人撞见,周邦彦尴尬的只有干咳。
周邦彦脸上一红,心道:好个没眼力的什么林冲林教头,却摆出官场上的逢迎之道,干笑道;“林教头?果然闻名不如见面。今日,本官与这少年有要事商议,他日有机会再寻教头说话。”
林冲心头大喜:皇帝身边的红人也知道他林冲的名号,发迹之日不远了,唯唯诺诺道:“下官领命!”再次翻身上马,先前愤世嫉俗的表情一扫而光,对鲍太平数落道:“俺那兄弟,与周提举好生说话。”
貌似对周邦彦还有一番浅台词:老大人,我和你这忘年交,也是兄弟哩,抽空在皇帝面前,千万不要忘记给林冲美言几句。
林冲有了上官周邦彦的吩咐,不敢久留,更不敢轻视丝毫鲍太平,打马向前,在不远处等候鲍太平。
鲍太平对周邦彦道:“如今已经没有外人,大晟有话尽管说。”
周邦彦见鲍太平没有要跑的意思,松脱了马尾,拿出那本《太平歌词》道:“说好了的,老夫五十两买你的词曲,你却为何将老夫的词曲收录在你的书中?”
鲍太平记得,自己是有原则的人,凭借他民乐主播的身份,后世有用不完的歌词曲调,没有必要非要抢卖给周邦彦的歌词,明明卖给周邦彦的七八首,并没有收录在其中。
“怎么会有此事儿?”鲍太平接过周邦彦翻看的太平歌词,正是那首元好问的《雁丘词》。
周邦彦道:“也无其他,只这首雁丘词。”
“就一首,无所谓了!”鲍太平将《太平歌词》丢过去道。
“怎么会无所谓?倘若让圣上知道,老夫剽窃民间词曲,老夫头上乌纱不保啊!”周邦彦急切道。
鲍太平道:“民间流传的唱本,道君皇帝看不见,再说,这首曲子,周大晟好像没给我钱啊!”
“明明当初给了你五十两。”
“那五十两不是我在崔家教坊教曲的半年薪俸吗?”
“啊……”周邦彦一脸懵逼。
“周大晟不必杞人忧天,有事我顶着,算我抄袭你的中了吧!”鲍太平没觉得这是一件什么重要的事情,如今急切骑马,也不管周邦彦杞人忧天,打马便走。
当时可是有崔妈妈,一并崔家的姑娘们听得真切,说鲍太平剽窃周邦彦,说出去有人信吗?
周邦彦盛怒之下,爆粗口跺脚大骂:“鲍太平,你个龟孙儿,端端是坑苦老夫也,还有闲心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