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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出蛟宫的豹妖没有离开太远, 而是神思恍惚地找了一处空地坐了下来。他仰着头, 望向金龙化出龙身离去的方向,出神。
这一日过得实在太过离奇。先是有灵山龙族上门挑衅,再是看到了传说中的金龙晋明, 接着那死敌金龙摇身一变,成了日日夜夜与蛟大王厮混的“男宠”……
豹妖只觉得妖界风云变幻, 他快要跟不上节奏了。
迎面, 灰背狼妖正牵着女儿遛弯回来,冲他打了个招呼。
豹妖如同见了救星般,颤巍巍道:“蛟王, 和金龙……”
狼妖神色一肃:“打起来了?”
“不……似乎是结亲了。”
狼妖:“???”
还没等狼妖琢磨明白,豹妖似乎再难忍受, 忽地化作原形, 跳到屋顶……对着砖瓦一阵挠刮。
狼妖:“……”
小母狼“嗷呜?”一声, 一双黑乎乎的眼睛水润如宝珠。
狼妖心都化了,再不管这性情古怪的同僚, 抱起女儿, 直往那柔软的小白肚皮上蹭。
山内小世界的天依然是一片死寂的黑。周围碎石嶙峋,杂草枯黄,放眼望去, 只有山影重重,没有任何活物。
但其实是有的。
或许藏于山壁之中,或许匿于黄土之下,他们借着夜色, 将行踪隐去,无声地尾随着不属于这里的闯入者。
属于龙族的威势一直笼罩着这片天地。
那个踽踽独行的男人,与他们不同——他是山牢的主人,是看守他们的狱卒,更是带给他们无尽痛苦的罪人。
黑暗中,浓重的怨恨仿佛已化作实质。金龙停下脚步,朝着某个角落挥去一道气劲。顿时有黑影踉跄着跌出,一双青白色的怨毒眼睛直直看了过来。
“龙族!”
金龙道:“前几日出逃的三名大妖,其中一个便是你。”
黑影啐了一口:“是又如何?!”
金龙道:“除了你和鸷妖,还有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黑影弓着身体,声音暗哑:“我为什么要去帮一条龙?!”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四面八方,涌现出众多隐藏在暗中的影子。他们将金龙困于中心,一步步地收紧聚拢。
“戴上龙骨链,便可离开山牢,重回上妖界。”金龙缓缓道,手中显出一阵光芒,在黑暗中醒目却又柔和,“告诉我。”
那些靠近的影子停了下来,嗡嗡的议论声逐渐响起,慢慢地,越来越响,越来越急,最后爆发出激烈的争吵。
“我知道。”
又一个声音响起,混杂在争论声中,不怎么明显。
金龙皱眉,索性祭出明珠,霎时白光照亮了周遭数里,也让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妖怪显露了身形。
说话的是个红发高挑的男子,他满面泥渍,露出干瘦的脚踝与手肘,只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我知道当日领头的大妖是谁。”
“红鸷!”黑影也显出了样貌,是个面向凶恶的男人。他浑身是伤,但气色上佳,说话时气势迫人。
金龙手一抬,掌心的龙骨链便飘至空中,朝着红头发的男妖缓慢靠近。
妖怪们对视几眼,斜刺里闯进一名骨妖,试图抓取龙骨链,却被反震回去,转瞬间断了三根骨头。众妖心下骇然,纷纷按压住了蠢蠢欲动的心思。
红鸷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根链子,道:“是东面洞窟里的魔龙。”
金龙看着他,继续等他说下去。
“他的病好了。”红鸷道:“我跟在他的身后,亲眼看到他蜕下腐鳞,长出新鳞,继而冲破禁制,离开了这里。”
红鸷看了眼黑影:“我和黑熊便是跟着魔龙,通过被破开的缺口才离开了。可惜……”
刚出去没多久,就被数十条龙族重新逼回了小世界。
“魔龙。”金龙重复了一遍,敛眉陷入沉吟,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前几月,刚送下来的那只妖兽呢?”
红鸷眼中闪过疑惑:“什么妖兽?”
金龙没有继续追问——是犼。魔龙食犼得道,而他竟如此大意,亲自给魔龙送来了灵丹妙药。
想通关节后,金龙不再停留,就要离开。
“等等!”
方才取得龙骨链的鸷妖叫住了他:“我自认当初没犯大错,只不过是为了陪情人才甘愿被困此地。我能否将此物转赠给他,再替自己求一个刑满释放?”
黑熊妖当即冷嗤:“你哪里来的什么情人?!真是狡猾,有出去的机会还不知足,竟还想要更多?”
鸷妖面色难看,又道:“有龙骨链束缚,即便他想为恶,也不成了。到了外面,我会看管住他,只希望灵山能放我们自由。”
黑熊妖愤然道:“哼,真是一有机会就想往外爬。前几日,你同我离开山牢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要带上你那位情人?”
金龙回过头,想了没多久就点头道:“那你们便同我一起出去吧。”
鸷妖喜形于色,转头拉住黑熊妖。
“多谢!”
黑熊妖:“……”
等到五日后,红日升空,金龙重新回到了灵山,身后还跟着一红一黑两道身影。
见小青龙迎上来,金龙便将那两只重见天日的大妖怪扔给了对方,自己一路疾行,赶回洞中,取出了被某妖心心念念惦记着的白玉。
红鸷一出山牢,便给自己使了个净尘诀,幻化出整齐干净的衣袍,又拉着面色沉重的黑熊妖跟在小青龙身后,往灵山主峰赶去。到达那里时,金龙已收拾好家当,安然坐于主座之上,并将两妖的处置说与蓝舒渠听了。
“熊兀,当年你受狐妖所诱,为她残杀上百幼妖,取心食之,还害了灵山三条幼龙。”蓝舒渠一字一句地陈述他的罪行,道:“如今,数千年过去,你有此机缘,便戴着龙骨链重新做妖吧。”
名唤“熊兀”的黑熊妖捏紧拳头,脸色不忿。
鸷妖拉住他的手,眼底似有恳求。
熊兀脸色一怔,道:“是我识妖不清,我本就不以食幼妖修行,自不会再故意去做那些事了。”
鸷妖松了口气。
蓝舒渠见状,收拢了卷宗,“龙骨链是枷锁,更是法器,若灵山知晓你再犯恶事,顷刻间便能让你灰飞烟灭。”
熊兀:“你们!”先是被关押了数千年,整日在寸草不生的黑暗中度日,现如今放出来,却也是百般刁难,他熊兀的岁数怕是都能做这个龙族小辈的伯伯了,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旁边的鸷鸟似乎被吓得不轻,频频朝他使眼色,那副模样真是毫无大妖风范。可他到底还是被对方眼中的担忧刺痛了,嘴边的威胁之语一变:“随你们怎么样!”
蓝舒渠询问地看向自己的老友,总觉得此举无异于放虎归山,徒生事端。然而金龙只是摇摇头:“此事就这么定了。”
鸷妖收拾好自己,相貌还算不算,只不过眉眼低垂,瞳仁靠上,嘴角微微下垂,是一副典型的小人之相,并不讨喜,可眼底却显出真挚。
“说起来,当日魔龙二次化龙,引来雷云聚集,声势浩大之极,雷光几乎要将整座山牢照亮,着实骇人。”鸷妖回忆道:“只不过……山牢不过是以法阵制成的小世界,天道规则、自然之象,理当不会与外面一样。那道缺口……”他顿了顿,斟酌道:“更像是被外面的雷劫辟开的。”
金龙眸色微变:“雷劫是在什么时候?”
鸷妖思量片刻,道:“不多不少,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
金龙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从座位上站起。
“怎么了?”蓝舒渠鲜见老友如此失态,急忙问道。
金龙问:“白璘呢?”
“她?”蓝舒渠皱眉,“她不在灵山啊。”
鸷妖道:“那日我与熊兀出来晚了,隐约见到三个人影,等他们离去,我们才敢现身,谁料……又被闻讯赶来的龙族重新抓了回去。”
那三个人影,不出意外,就是龙蛟和白璘了。
金龙不再说话——随着一声悠长龙吟,他已化出原形飞腾于天际。
一个月前的雷劫。
雷云集聚,声震苍穹。隔了数里的距离,都能感受到磅礴雷势,他原以为化龙之劫本应如此,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妖灵化龙之劫,而是天道对邪魔歪道的诛杀之刑。
山牢重重禁制,竟反倒成了魔龙避难之所。
小世界入口虽在灵山,却并不限于灵山。其间广袤千里,无边无际,与大半个上妖界两相重合,若是在入口外的其他地方打开口子……现身于外,也不无可能。
没有妖能凭一己之力破除禁制。
在内的妖,丹田干涸,修为受限,根本无力冲出;在外的妖……恐怕不走灵山的“门”,找上一辈子也找不出两个世界的接口。
这等绝妙的困妖之境,也不知金龙族先辈是如何想出的。可他们估计不会料到,这座完美的“牢”,最后竟是毁于天道劫雷。
山牢祭坛虽会发出警戒,指示大致方位,但到底不是十拿九稳。
因而仅仅捉住了鸷、熊两妖,却连魔龙的尾巴都没摸着。
白璘化龙,魔龙出世,好巧不巧,都在同一天,同一个地点,实在难以不令他起疑。还是说,真有这么巧,白璘与魔龙双双在同一天渡劫成龙了吗?
一定哪里有问题。
蛟宫离雷劫处很近,妖怪冯虚御风,不消片刻就能抵达。他原本以为危险就灵山,便没有强拉着蛟陪他一道走,可现在才惊觉,危险实际是在蛟宫附近!
被关押了万年之久的恶妖,脱胎换骨,重获自由,回归天地后的第一件事会是什么呢?报复?不,他也许更倾向于找一处地盘。
金龙赶到的时候,蛟宫一片死寂。往日里守卫宫门的小妖尽都消失不见。他呼吸一窒,顾不得化成人形,落地后,四爪奔地,发出低低的龙吟。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他用尾巴接连拍散了几座殿门,都没有看见心心念念的那尾大蛟。接着脚步一转,直往后山飞去。
温池所处之地十分偏僻,入口只是一条不起眼的通道,上次他为求隐蔽,还顺手加了障眼法,看起来就像是一堵石墙,布了些裂缝口子,并无稀奇之处。
他走近些,发现禁制没破,顿时将心放下些许。他也说不出来是何原因,只是当那名鸷妖指出雷劫的问题后,他便忧心起离雷劫处不远的蛟宫,还有蛟宫里的临渊。
此前他虽心系黑蛟,却也没料到仅凭一个不成型的猜测就会让他心急至此。
步入通道,没一会儿,熟悉的温池出现在视线中。
水雾氤氲,一派宁静,池壁处还散落着离去时未穿上的衣物,后来还是他用法术重新幻化了一套,两人方才出门见人。
“小渊。”
金龙嗅觉敏锐,隐约闻到了一股陌生的妖气。
“谁!”
温池内静默了片刻,接着传出小声的“嗷呜”声。
金龙走过去,掀开蛟的外袍,就见一只蜷成圆团的小灰狼冲着自己低低叫唤。
小狼还未能口吐人言,皮毛上隐约残留着一丝血迹,金龙沉声问道:“蛟呢?”
龙势不加收敛,险些将小狼震晕过去。
此刻,蛟正化作原形,静静横卧在平地之上。他将四爪收敛至腹下,一双威严蛟目一一扫过周围众妖。
一只巨大的花斑豹子,一只瘦削精壮的灰背白腹狼,还有一众原形各异的飞禽走兽。
“第几日了?”
狼妖掀了掀眼皮,道:“快有三日了吧。”
三日——蛟眯起眼,粗壮的尾部扫了扫地面。
仰起头,天际挂着一轮孤日,白光耀眼,令人刺目。
山牢中的红日不似这般,虽没有白日明亮,但当它升起时,满目赤霞,透出些许柔和温润,是拂晓后的暖色。而这里的白日,悬挂三日未落,将这片空旷死寂的小世界衬得更为冷清。
目之所及,清清楚楚,除了他们,再无其他活物。
“蠢龙说,蛟食犼会有恶果。但看那臭虫嚣张跋扈的模样,似乎恶果还没应验。”
豹妖抖了抖:“大王,我们会死在这儿吗?”
“不会。”蛟笃定道,还没等豹妖高兴多久,又泼了盆冷水:“他将我们囚于小世界中,便是想折磨取乐。”
豹妖:“为什么?”
蛟道:“他被灵山龙族困了上万年,兴许是学来了对方的法子。”
豹妖还想再问其他的,比如何时上妖界出了条这么厉害的魔龙,比如对方为什么要对蛟宫下手,又比如他们还要在这个死寂的小世界里待上多久。
蛟不打算让豹妖继续问下去,而是直起身,朝着前方走去。
“别跟来。”
三天了,自从落败后,蛟已维持着同一个姿势整整三天。底下几只妖怪纷纷猜测是蛟王太过在乎输赢,无法释怀。但直到今日,蛟终于有了动作。
在这个小世界里,灵力已称不上稀薄,而是完全没有。很多术法,用了便是消耗,他们撤下人形,恢复原形,不吃不喝不动不想,勉强保证自己尚有留存之力。
蛟走了一段距离,将尾巴放到跟前,用爪子翻开鳞片,取出乾坤戒。
不一会儿,一条呆蠢的木鱼落到了尾巴边。
蛟敲了敲木鱼,见没什么反应,皱着眉将它踢到一边,又取出各种法器,摆弄了一会儿。
“没有用的。”温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只见白璘一身雪白长裙立在不远处,道:“这是魔龙亲自做出来的小世界,没有一丝灵力。而催动法器,要用灵力才行。”
蛟眼底流露出嫌恶,没有搭理她。
白璘也不恼,淡淡道:“当日你也是这般闯进白川洞,不由分说害了我众多弟子。”
蛟冷笑:“不用你提醒。本尊为恶,向来都不会不认。”
白璘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滋味不好受。魔龙是上古大妖,他第一次化龙的时候……当今整个上妖界数一数二的强者,兴许都还未出生呢。”
“所以你便弃了灵山这座靠山,转投魔龙门下?”
白璘摇摇头:“你与金龙关系如此,灵山又怎么可能站在我这边。”
蛟挑了挑眉。
“蛟王不是一直对化龙之道感兴趣吗?”白璘显出一截银色龙尾,道:“我今日倒是可以跟你说说。”
修行之道,从来都没有一条是相同的。化龙之法也从来不是只有一种办法,有勤修苦练,终至圆满的;有行善举积功德,飞升成功的;这些法子虽不同,但大抵都是自己付出了努力,唯有一种化龙之法,比较特殊。
它可以无视修为与心境,甚至无需付出那么多,就能化身成龙。
“从而化龙。”白璘道,“但凡有极为强大的妖灵要化龙,若是借来对方一缕神魂,便能蹭得几道天雷,脱胎换骨,一并化龙。”
蛟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白璘笑了笑:“魔龙于我有再造之恩,我修因果,自然是要报答他的。”
“从而化龙,这种借来的小天雷,能脱出什么好筋骨,你这身……”蛟摇摇头,看着那条过于瘦小的龙尾巴,“新躯壳,怕是豹妖都能用爪子划伤它吧?”
这样的化龙又有什么意义?哪怕日后修炼再苦,永远都不会有正常的龙躯了。甚至还要沦为另一条的附庸,难以自立门户……从而化龙,无异于饮鸩止渴。
白璘道:“龙,到底是不同的,哪怕我的龙躯羸弱,可也比寻常水族强百倍、千倍……”
蛟叹为观止:“我原以为我对修为已是执念了,没想到,你比我还疯。”
白璘扯了扯嘴角:“不这样,又怎么能替白川洞受害的鱼儿们报仇呢?”
蛟扬了扬下巴,道:“那倒是。凭你的修为,不走些捷径,怕是一辈子都报不了仇。”
“蛟王修了万年,却依然是蛟。我们的修行都不圆满,又何必言语互刺呢?”
蛟冷哼了一声。
白璘走到他跟前,道:“这乾坤戒的宝物,放在这里也是无用,魔龙隐世太久,倒正缺这些身外物。”
蛟:“……”
“怎么?”白璘又问:“被人强抢宝物的感觉,不舒服吧?”
蛟就算再不在意,此刻见白璘话里话外阴阳怪气的模样,也不由怒从心起,暗骂金龙愚蠢,竟救下这么一个膈应他的妖怪。
“也只有你,会将这些破烂当作宝物。”
口舌之争、武力之争,蛟从未怵过:“是你将他引来蛟宫的吧?”
白璘点了点头。
果然……
母鱼此行似乎专门是来找他回忆过往的,仿佛是想让蛟认识到自己的错,对白川洞一事感到懊悔。
蛟横行霸道数年,干过的缺德事数不胜数,实在没法生出半点悔过之心,白璘似乎也意识到了,秀丽的眉毛微微蹙着。
另一边,蛟宫一众小妖远远看着自家大王横躺在地上,身边一清秀女妖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心想,从前怎么没发现蛟王在这种事上格外吃香呢?
先是灵山金龙,再是这个魔龙的女随侍……
“吼——”
一声巨响忽然想起,蛟宫妖怪们一个激灵,就看到方才还与女妖说悄悄话的蛟王,忽然张口朝女妖咬了下去——
数道白绫飞射而出,缠绕住蛟的脖子。
蛟抬起尾巴,绞住白绫,转瞬间将其破碎:“即便不用法力,对付你也足够了。”
白璘面无表情地退开数丈远,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素闻蛟王性喜食妖,正巧,魔龙也修此道,就是不知道,蛟王能值多少年的功力?”
撂下这句,母鱼便凭空消失了。
蛟再也按捺不住,“噌”地直立起来,眼中涌动着浓重的杀意。
正当众妖以为他要就此发作的时候,蛟却抬起头,再次盯着头顶那轮散发着灼目白光的太阳。
——若是不出意外,蠢龙应该已经发现了异常。
受了叮嘱,藏身于温池的小母狼“嗷呜呜”地嚎叫了半天,终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七七八八。
“爹爹和大王都被抓走了!”小母狼“咿唔”一声,说完了最后一句,哭得抽抽噎噎。
“别哭。”金龙面无表情道,“我要入定一炷香的时间,守好了。”
小母狼点点头。
金龙跃入池中,闭上眼,不一会儿就没有了动静。
小母狼有些害怕,但还是心中默数着时间,等到差不多了,挪到池壁边缘,正巧对上了破水而出的龙首。
当夜,金龙修书一封,寄往灵山,将小母狼重新塞回温池,独自一人重上蛟宫。
他来时弄出一番阵仗,早已惊动了魔龙,此刻他正安然盘旋于蛟的位置,悠闲地甩弄着尾巴,似乎是在等他。
魔龙原先是金蛟,新长出的鳞片大多也都是金色,越往下,金鳞的色泽便越淡,其间还夹杂着几片深浅不一的黑鳞,看起来杂色颇多,并不特别好看。
于是当他看到一身纯正金色的长条步入殿内的时候,眼底一闪而过的是嫉妒。
“我出来了才知道,原来金龙族死的只剩下你一条了。”魔龙幸灾乐祸道。
“上古之兽,犼,却是已经绝迹了。”
魔龙瞬间绷紧了尾尖,慢吞吞道:“哦?”
金龙道:“第一次化龙,你只活跃了数月,便销声匿迹;这一次,又能维持多久?”
魔龙化作人身,居高临下地看向金龙,脸色狰狞异常:“没有犼,还有其他的,比如说你,比如说那头快要化龙的蛟!”
金龙脸色不变。
魔龙激动的情绪很快平复下来,重新躺回座椅,道:“万年过去,上妖界败落至此,竟是连一个像样的小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