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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才人的死并没有大办丧事,按理说来,虽然郑才人是皇后身份贬黜下去的,但她仍是太子的母妃,不管怎么样,都至少应该有个体面点的葬礼,但是令人不解的是,皇帝只是令人将其封棺下葬,连帝陵也不准其入。
朝臣不解,有忠耿之辈进言,被皇帝骂了回来,萧天离劝说了两句,见皇帝露出不喜之色,赶紧住了嘴,转而说到其它的事,轻轻松松打了个擦边球,既没有惹恼皇帝,又不会显得无情无义对养育了自己六年之久的郑才人毫无情份。
倒是太子这一次的沉默终于让有些大臣寒了心,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要这般冷待,甚至厌恶嫌弃,可是作为人子的萧天越,此时的沉默显得太过无情了一些。不说为自己的母亲据理力争一番,甚至连句伤感的话都没有说。
早朝在皇帝满脸的愠怒之色和古怪的紧张气氛中结束,萧天离略带疑惑地回到了宁王府,齐倾墨正与鹊应两人剪着窗花,红红的纸张在两双巧手下变化出许多花样,煞是喜人。
“父皇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萧天离略带郁闷地说了一句,把玩着一张燕子双飞的窗花。
“看来郑才人在临死之前将一切都揽了下来。”齐倾墨拿着剪刀剪着手上的花样,头也未抬。
“听说她死前留了一封信,信上多怨愤之词,细说当年父皇与她的情意,又恨道这一年来父皇对她的绝情,对郑家的无情。她信上只字未提萧天越,不曾替他开脱半分,倒是父皇越加相信只是她自己心怀仇恨,要杀了他,与萧天越无关。”萧天离苦笑一声,哪里想到郑才人还留了这样的后后。
“可怜天下父母心,皇帝这个父亲对萧天越或许没多少父子之情,郑才人对萧天越却是将一切都奉献了出来。”齐倾墨淡淡说道,虽然郑才人的死于知情人来说,颇是壮烈,甚至带着牺牲的味道,可是这并不妨碍齐倾墨除掉她,更不会让齐倾墨生出什么同情之心。
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萧天离,以及当被她害死的萧天离的娘亲,齐倾墨也没什么负罪感。
“只可惜,萧天越是个绝情之人,对郑才人这一番苦心,半点也不曾动容。”萧天离想起今日在朝堂上萧天越紧闭的双唇,越发心寒起来,这样的人如果坐上皇位,真不知会残暴到何等地步。
“盯紧齐治。”齐倾墨展开手中的剪纸,是一朵栩栩如生的芙蓉花,花瓣细密繁复,精致美丽。
萧天离眸光微眯,看着齐倾墨不说话。
齐倾墨脸上不露半分神色,只在心里微叹一声:“齐治不是坐以待毙的人,郑才人的事已经给他敲响了警钟,所以他必会有所动作。”
萧天离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若不信我,何不去问问青微?”齐倾墨心底生起烦燥之意,对于萧天离这副等着自己招供坦白一样的神色,十分反感,语气也重了些。
萧天离眼神一滞,他哪里是不信她,只是想知道她到底在做些什么打算,虽然半点痕迹也查不到,但他总觉得齐倾墨有什么事在瞒着他,而且看上去还不止一件。
他是担心她,可是这个女人却总是误会。
低头看着轮椅上的齐倾墨冷漠疏离的面孔微带怒色,萧天离无奈地从后面圈住她:“我只是怕你出事。”
“我没事。”齐倾墨闷声道。
待萧天离走后,齐倾墨出了一会儿神,鹊应放下剪刀看着齐倾墨,知道小姐有事要交代。
“我要见顾藏锋。”
“好。”鹊应没有多问半个字,她坚信齐倾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
要暗中见顾藏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齐倾墨身在王府,双腿不便,颜回和泠之继成日不离的跟着,去哪儿都不方便,所以要见顾藏锋,只能是让他来王府。
可是王府的守卫何其森严,除了颜回和泠之继,更有青微训练的人手四处布着,谁知道那些看上去普通无奇的家丁们中,有没有一两个绝配高手潜伏着?
“顾藏锋的武功……”齐倾墨有些担忧地问道。
鹊应低头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应该没问题,我来引开颜回和泠之继。”
晚间的时候,鹊应亲自下厨做了一些点心,全是泠之继和颜回这两个馋鬼爱吃的,提着一壶酒,约了他们二人去后院的凉亭小坐,算是杯酒释前嫌了。
泠之继和颜回简直巴不得拍着屁股跟上,在确认了齐倾墨安全之后,就麻利儿地跟上了鹊应,嘴里念叨着:“鹊应啊,你可不知道,这么多天没吃你做的饭菜,我天天让那些猪食糟蹋得都瘦了好多肉了。”
能这般说话的自然是泠之继,她虽然性子粗放,但终究是个女子,能看得出鹊应是真的存了心思要他们两人重修当日美食之缘,不由喜上心头。
鹊应戳了下她的额头:“你啊,天天吃那么多,早上两笼包子一碗米线,中午半只烧鸡两碟小菜三碗米饭,晚上鱼肉牛肉各一斤,到了半夜还要起来找宵夜吃,更不要提有事没事吃的小点心,这样吃下去,你真要变成猪了。”
听着泠之继这般数落,颜回忍不住笑出声来,泠之继的饭量放在女人里,的确是太大了点……
泠之继有些恼恨,但一看到鹊应手里提着的食盒便什么也顾不得,打开来就开动,急得颜回大喊留两口。
年轻的人儿笑声格外清脆,回响在宁王府安静的夜晚里,只有蝉叫蛙鸣作陪,好不潇洒,那些小儿女间的脾气也随着笑声飘散在了夜空中。
嗯,吃货与美食家之间从来都是没有隔夜仇的。
而在另一边齐倾墨的房间里,萧天离今晚并不在此处讨嫌,而是去了细雨阁,齐倾墨一个人端坐在轮椅上借着跳动的烛火看着一本书,神色很专注。
“齐小姐。”
屋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一个声音,明明应该很突兀,但他似乎与夜色融在了一起,竟让人觉得毫不意外。
看着齐倾墨微有些疑惑的神色,顾藏锋当即说道:“以前我在军中做过斥候。”
齐倾墨便了然,做为要深入敌营刺探军情的斥候而言,对这种隐匿身迹的手法很娴熟并不奇怪,拥有一身绝高的武艺能避开宁王府的眼线也不奇怪。
放下手中的书,齐倾墨向他招了招手,顾藏锋便推着她往书桌走去。
齐倾墨与顾藏锋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她极喜欢与这个军中少将相处的感觉,因为他比起许多人直接得多,没有过多虚伪的礼节与陈腐,并不是萧遥的那种洒脱逍遥,而是真正的直爽与豪放,这是军人特有的气质。
比如半夜进入她房中这种事,换个人来做的话肯定会别扭半天,但他却丝毫不在乎这些小事,大大方方破窗而入,倒落得几分光明磊落。
齐倾墨暗中对他有几分赞赏,提笔沾墨,在纸上写了一句话:“东西还在吗?”用的是齐治的笔迹。
顾藏锋接过她的笔在纸上写道:“在。”字迹大气,横平坚直,隐约有几分不屈之意。
屋内烛火微微跳动,映得屋子里时明时暗,两个在桌上你来我往地写着一些看似简单的词句,除了早有沟通对某件事有共同准备的人来说,换作任何旁人进来,都难以理解那些话那些字是什么意思。
“几分把握控制?”齐倾墨写道。
顾藏锋略一思忖,落笔:“十。”
齐倾墨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浓眉如剑的年轻男子,对于那件事,拥有这等信心与豪气的人,不是傻子就是有足够强横的实力,显然顾藏锋是后者。
她有些好笑地望着顾藏锋,顾藏锋却不好意思起来,挠了挠脑袋,复又写道:“我功夫还成。”
齐倾墨见他一脸羞涩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相比起萧天离那种动不动就自夸得不要脸不要皮的人来说,顾藏锋真的算得上脸皮薄的了,这甚至略带几分自谦的自我肯定之话,他说得很是别扭和矜持。
摇着头笑了笑,齐倾墨换了一张纸写道:“盯紧,等消息,戒备,配兵器。”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一句:“特殊兵器。”
顾藏锋脸色一肃,没有接齐倾墨手中的笔,而拱手行军礼,重点了下头。
齐倾墨放下毛笔,将写着寥寥几句话的纸折起来交到他手里,让他带出去毁掉,这种天气,屋子里可不再适合升火炉,也就不好处置这些纸张了。
顾藏锋没有多问什么,只行了礼便似一阵风似的从窗子穿了出去,没有惊动外面守夜的家丁。
看着再次空旷下来的屋子,齐倾墨隐在黑暗之中,许久不曾表露出来的狠辣神色重新浮现在她脸上,面对萧天离的时候她总是尽量将心态放平和,怕他看出异样,只有在四下无人的时候,齐倾墨才会露出这看上去有些嗜血的表情。
皇帝没下定的决心,齐倾墨会帮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