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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天离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天,梦里头几番恶梦纠缠,身上的衣服被冷汗打湿了一件又一件,颜回跟泠之继轮流守候不敢有半丝松懈,四周加强了守护,萧遥派过来的兵日夜轮值。
萧天离早就重伤,那天心焦力竭地找了齐倾墨一整个晚上没有休息,几经大起大落心脏早已到了负荷透支的时候,如果不是要找到齐倾墨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他,只怕他早就倒下了。
微微眯开眼,外面的阳光有些夺目,他眼前尚还模糊,干涩发痛的喉咙艰难地发声:“倾墨……”
“爷,你醒了?”颜回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唰”地站起来冲到床边。
“倾墨呢,齐倾墨呢!”萧天离挣扎着要坐起来,腰间的伤口痛得重重倒下去,紧皱了眉头。
“爷……”颜回脸色不太好看,说话也迟疑。
“出什么事了,倾墨她怎么样了?”萧天离紧紧地盯着颜回,就怕他说出不好的消息,齐倾墨受了那么重的伤,那一剑直贯胸口,又在水里泡了一天,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子之身熬不熬得过去。
“爷,那个……青微姑娘刚刚来过了。”颜回叹了一口气。
青微。
萧天离突然就沉默下来,安静地靠在枕头上一句话也说不出,神识不知游离到了哪里,目光涣散,慢慢凝聚成悲伤的颜色,松开的掌心虚空一握,似乎什么都握不住。
颜回局促地站在一边,搓了搓手小心地说:“爷,青微姑娘叫我好生照料你,然后细雨阁最近出了些事,她也挺忙的,还有就是这次行刺的人虽然很小心,但多少查出些眉目来了,还有就是莫百衍师父也来过了,他去查刺客的下落了,还有……”
“够了。”萧天离沙哑地低喝,他什么都听不进去,青微来过了啊,那她是不是也知道了,“青微……有没有说什么?”
颜回再次小心地退后两步,确定了一个安全的距离,才敢说道:“爷你昏迷了三天,青微姑娘照顾了您三天,连眼都没合,可是……可是爷在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齐小姐的名字,我想……青微姑娘大概,也许,可能,或者……知道了些……吧……”
萧天离黯然合眼,心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撕裂,痛得不能自已,慢慢胀满胸口,像是要撑破他的心脏。
“爷,恕小的直言,齐小姐是不错,可是青微姑娘这些年也真的挺不容易的。”颜回是摸着良心说的这话,就算他再笨也看得出萧天离的挣扎与痛苦,但是青微姑娘远比齐小姐更应该得到应有的偏爱,不为其它,就为了青微姑娘这些年甘愿无名无份的帮萧天离,从来没求过什么回报和承诺。
“扶我起来。”萧天离没有说其它。
“爷你要去哪儿?”颜回胆颤心惊地扶着萧天离,活怕萧天离一个不爽就给他来一掌。
“去找齐倾墨。”萧天离一边更衣一边说,脸上没有半分其它神色,使人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颜回翻了一记白眼,敢情这大半天白说了,但还是乖乖备了软轿,一路往柳安之的医馆行去。
这三天可把柳安之累坏了,青微姑娘只用照料爷一个人,都熬得眼圈乌黑,更别柳安之在王府和医馆两地跑,同时照看着两个病人,还有其它人或多或少的各种伤痛,他才是真的心力交瘁。
本来齐倾墨应该要送回宰相府才是,但是柳安之觉得相府才是真正不安全的地方,齐宇来要人时他一如既往的破口大骂,一直骂到御驾之前,说什么也不肯把昏迷不醒的齐倾墨交给齐宇。
皇帝拿他没有办法,就问:“你为什么非要留下齐小姐?”
柳安之的回答也颇有妙趣:“我乐意。”
任性跋扈之气真可谓没有人比他更甚,连当时同在殿上的太子萧天越都自愧不如,他就站在金殿之上,不跪不拜,高昂着头看着皇帝,不肯退让分毫。
皇帝对他的偏袒真如传说中的一般,咳嗽了两声笑道:“既然如此,就让齐小姐在你医馆里头养伤吧,待伤之后你带她进宫来给我看看,我也想知道这位齐小姐到底有何妙处。”
柳安之谢了恩,如愿地把齐倾墨留在了医馆。这一留就是整整三天,他连着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更衣,一直守在齐倾墨的房里,偶尔去萧天离府上给他换药行针。甚至还不惜拿出他最宝贝的一些药物,布在医馆四周,只要有人敢行不轨之事,就要毒得他们尸骨无存。
颜回跟随在轿子外面把这些事一件不少地说给萧天离听,萧天离靠在轿子里微微闭眼,既不发问也不出声,似乎听着听着已经睡着了一般。
突然颜回出声喊道:“鹊应姑娘。”
鹊应是上街来买些用品的,小姐昏迷了三天醒来之后要用的东西很多,她一个人又不想回相府拿,就干脆上街来买,看到颜回,她苍白的脸色微有些红晕:“颜回。”
“你怎么在这里?”颜回示意鹊应跟上,又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轿子里是他们家爷。
两人聊着闲话,鹊应手上那天烫伤的地方还没有好,腿上骨折也没那么快复原,颜回很自然地接过鹊应手里的大包小包,放慢了步子。
“你家小姐怎么样了?”颜回一边问鹊应,一边瞥着轿子,这话是替自家爷问的。
鹊应却一门心思都在齐倾墨身上,根本没看到颜回的眼色,担忧地说道:“三天了,还没醒过来。”
颜回一听这话可就糟了,刚想再说点其它的转移下话题,轿子的帘子已经被掀开,露出萧天离满面怒容的脸:“三天了还没醒,柳安之是干什么吃的,你是干什么吃的!”
一听到萧天离这样的话,鹊应顿感委屈,也发起了脾气,瞪着萧天离说道:“三皇子怎么不说你是干什么的?小姐胸口那一剑已经刺穿了心脏,换个人早死了!更别说还在那么凉的井水里泡了整整一晚,现在能保住命你知道柳公子费了多少心力吗?昨天晚上已经累到咳血了,三皇子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况且你的命也是柳公子救回来的,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是不是也该放客气些?”
“你……”萧天离被她说得哑口无言,重重放下帘子不看鹊应,捂着胸口压低了声音咳嗽两声。他的确只是一时怒火中烧才冲动说了那些话,只是齐倾墨,你怎么还没有醒过来?
“哼!”鹊应也扭过头再不理萧天离,瘸着腿一瘸一拐往前冲。
颜回扶着额头发痛,他没事多什么口舌?
一路尴尬沉默好不容易来到柳安之的医馆,柳安之看到萧天离理也不理,只顾低着头扇火煎药,以前这些事他从来不做,都是写了方子交给别人的,如今他却谁也不放心,总觉得每一个地方都要自己经手才算安心。
“她在哪里?”萧天离问柳安之,柳安之脸色蜡黄,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微微散乱,想来这些日子他的确累得不轻,而且齐倾墨一直没有醒过来,他也一定是心焦的吧?齐倾墨,你看你,害得多少人为你失魂落魄,可你却都不放在心上啊。
“总之不在阎王殿里。”柳安之揭开药罐盖子看了下药煎得怎么样了,都不拿正眼看一下萧天离。
“我是来看她的。”萧天离压住火气,今天他不想跟柳安之吵。
“她看不了你,我医术不精她还没醒,三皇子殿下还是请回吧。”柳安之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柳安之!”萧天离怒火快要烧上了头,大力之下又扯动了伤口,暗红色的血渗出他月牙色的衣服,像是蔓延开一朵红花。
柳安之一摔扇子,也怒气冲冲地看着萧天离:“你吼什么吼,我告诉你萧天离,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理由,让一个女人在那种情况下独自面对绝境,你就是个废物!不折不扣的废物!齐倾墨的命比你想象中的珍贵多了,一千个一万个你也比不起她一根手指头!”
说罢,在他倨傲的脸色难得地见到一丝嘲笑:“你应该庆幸她没事,如果她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敢保证要让整个临澜国都为她殉葬!”
“你说什么?”萧天离听不太懂柳安之的话,什么叫让整个临澜国都为她殉葬?
只可惜柳安之的话只说到一半就不说了,低着头扇着火,无论萧天离怎么问也不肯再多说一句,空留给萧天离满腹疑团。
“爷,齐小姐在这边。”泠之继见情况不对,连忙冲萧天离挥挥手,萧天离终于放下柳安之,去看齐倾墨。
安静躺在床上的齐倾墨安静纯美,温暖的阳光在屋子里洒下一片暖色,她白得几乎透明了去的肌肤晕着浅浅的光,瘦弱的身子裹在薄被里,眉头依然未曾展开,像是梦里被什么纠缠。萧天离久久站在床前,看着昏睡的容颜,一动也不动。
泠之继拉着鹊应出去带上了门,把这方世界留给他们。
萧天离拉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她的小手柔若无骨,曾经那些薄薄的茧都已经消失,冰凉细滑的肌肤像一块羊脂玉,他反复摩娑。
自她掌心里掉出一样东西来,萧天离捡起一看,却是他送给齐倾墨的那饰品,其实那是一个额饰,她从不喜穿金戴玉多作打扮,这小东西他费了好些神才想到。他想象着齐倾墨光洁的额头上,垂着这方额饰,该是怎么一番风采?只可惜,只可惜他或许永远不会有机会看到了。
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她连凤血环掉了都不曾去理会,却紧握着这小小的额饰,齐倾墨啊,你的心里明明已经有了我。
可是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