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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许子杰严肃的神色来看,就知他们两兄弟有话要谈,我起身往门外走,抛下一句:“出去透透气,你看着他吧。”
走出病房,迎面过来一对夫妻,正是那辆车上的同难者,属于受伤较轻的,也是后来极力配合救援的人。微笑着打招呼,他们从我身旁走过,忍不住回头看两人相携的身影,经历生死劫难后,彼此会更加珍惜对方吧。
可是我和许子扬呢?这三天,说不上来是啥心情,危难临头时的恐惧一旦放下,心里就不是滋味,百爪挠心般难受。整日对着他,那双乌黑的眼眸总环绕着我,有种窒息的感觉。或许我与他就是那种,可以共患难,但不能真正走到一起,因为心与心之间隔阂太深。
抬头看绵延万里的云层,藏区的景致依旧美丽,却已没了最初欣赏的心情。等我回到病房时,几乎立即就察觉到气氛不对,两人脸色都暗沉着,冷凝严峻,但不像是在争吵。我不动声色走进了洗手间,呆了几分钟后再出来,许子杰已经起身等在门边。
“若若,你收拾下东西,我去安排出院事宜,我们现在就回程。”
竟这么急?可......许子扬的脚毕竟骨折了,能这般折腾吗?等许子杰出门后,我走到床边问:“是出了什么事,要这么急着赶回去?”
他没说话,只凝眉看着我,眸内星火明明灭灭几番,最后才道:“浅浅,你是不是真的恨我恨到无法再原谅了?这几天你眉色中时有隐忍与厌恶,”他顿了顿,惨然而笑,“我和你怎么就走到这境地了?”
我蹙起眉,不懂他怎么忽然提起这,是我烦躁的情绪太过明显都被他窥知了吗?其实有时候我不太明白厌恶的是他还是自己,我就像头困兽般陷在困顿之地,无法自拔,没有出路。诚如他所问,我和他怎么就走到这境地了?与他相处的每一分钟都漫长得好像是鞭骨笞血一般的煎熬。
他见我不语,笑得越发惨淡,眸中是深浓的悲凉,“我早该领悟的,从你在电脑上留下那封信起,就已经彻彻底底不要我了,后来你撒个弥天大谎,用孩子的事来剜我心让我疼时,更该领悟到你是有多决绝地要推开我。可我不信,不信这世间有一个叫余浅的女人,是我许子扬不能给以幸福的,哪怕强取豪夺,我也要将你扣在身边。
可这坚定的信念在见到你厌恶的眼神时,一层层瓦解,这还不算,最主要的是,你每天静坐在旁,周身散发出来的是无以伦比的绝望。你就如绽放的花一般慢慢在枯萎,子杰在你走出门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在糟践她。”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伤感,带着无能为力的苍凉。糟践吗?我在心中自问,却没有答案,但知那倒是子杰会说的话。车祸之后,他要比任何人都更加爱惜宠溺我,进门时看我的第一眼,划过的那道光亮叫心疼。
其实常常会想,如果我爱的人是子杰,会不会就没有这许多纠结,一切就变得简单了?他是真正许我唯一的那个人,哪怕他也曾致我以伤害,也都在后来弥补了去。爱他的话,我会过得平淡些,也幸福些。
可世间哪有如果,许子扬是不是唯一,我都已爱他。也正因为不爱子杰,所以才能轻易原谅,那些补偿的事如果是许子扬来做,我也难抵消极痛与极恨。人之本能对心头人会更多的苛责与不原谅,也会爱与恨得彻底。
原本斜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坐起身,拉住我的手,摩挲了下掌纹后缓缓低头,冰凉的唇落在我无名指处,莫名的,那冰凉一点点渗入皮肤,没入血管,再经由血液将刺骨的寒传递到心口,心脏不可控制的开始收缩,似乎在预感着什么......
他抬起头仰看我时,感觉心停止了跳动,从他的眸中读懂了某些讯息。
“浅浅,我们分手吧。”
时光的困顿,空间的流转,霎那成飞烟。我只感觉脑中轰然而炸,只剩苍白的颜色,强烈的极光,所有思绪都裂成碎片。
盯着那仍在蠕动的唇,一个字一个字的辨认,他说:从此,我对你放手,放你自由。
自由?他说要对我放手,这不正是我离开来西藏前的愿望吗?于是现在,我求仁得仁了,点点头转过身,这样很好,可是为什么心脏抽搐着疼,而视线又变得模糊呢?走出病房门,浑沌地想,看来是心态问题,天下人人都是只许我负他人,不许他人负我的。
对,就是这个道理,我只是心有不甘而已,如果这话是我说出来,他惨淡接受,那么就不会觉得难过了吧。人之所以强大,是能在逆境中对自己有心理建设和自我安慰,可我就在这个过程中徒然止步。
脑中破光般刷亮的清明,急转回身,重新迈进病房。许子扬显然没有预料到我会再复返,神色中来不及掩饰狼狈,怔怔地看着我大步走到他跟前,我俯视着他,盯着那双深幽的黑眸,不放过任何一个情绪。
我说:“许子扬,说实话,如果这是你给我的答案,那么请告诉我实话!”
他的瞳孔急剧收缩,黑白的电影终于沉寂黑暗,眼角眉梢出现了熟悉的残意,“余浅,你要知道答案是吗?那我告诉你,卿微病重,我不能抛下她。这就是答案。”
我站的位置,窗外的阳光恰好打在我半边身体上,于是我一半浸于阳光内,一半浸于阴影里,有着一种地狱人间交叠不休的错觉。在时空变化扭曲的定格里,我顿悟了。
原来,如此。
再无浅浅,再无温柔,再无情话,真相果然是**裸,又他妈伤人的。是了,唯有这般带着残酷表情的许子扬,才是真实的,他从未变过,应该说,他对顾卿微之爱,惊天地泣鬼神,从未变过。
这次不会再流眼泪了,因为已经不会再痛了。转过身时擦了擦刚才的泪痕,唇角咧开讽刺的弧度。早就看明白我与顾卿微的战争,永远都是一面倒。在那之前我不过是占了先机,抓住了许子扬那点愧疚之心和浅薄的爱念,才能把顾卿微逼到看似退无可退的绝路,然后如施舍般把人丢给她。
可又怎会退无可退呢?她顾卿微只要一个病重将死,就能将我余浅击溃得兵败如山倒。
早知最终结局会是如此,一个被爱护珍藏如许多年,且为其筹谋规划一切的女人,他怎可能说舍弃就舍弃?他对顾卿微的爱,也是沉进骨子里的,和着血沫腐烂了的,所以在她病重的消息带来时,他要放我自由。
不过是应了那句,他爱她多过于爱我,而我也永不可能是他的唯一。
接下来就比较简单了,我如旁观者站在一处,看着许子杰指挥若定地将人抬上了军车,又前前后后跑了几趟,大致的急用医药用品也都带上,这才捎带着我开车驱离医院。整个过程,我都保持沉默,脸上淡漠的没有一丝表情,做到了波澜不惊。
许子杰在行车时目光总飘向我,里面含着担忧,而躺在车后座的男人从头至尾都如影子般悄无声息,我则半阖着眼假寐。车厢内的气氛,怪异又诡桀,压得透不过气,我将此当成是高原反应。
难得来回藏区,可能一生也就这一次,我想以后是不会再来了。看过藏民的虔诚与淳朴,感叹过布达拉的宏伟,然后度过被暴徒追砍的夜晚,又差点被黑车车主扔在没有人烟的地方,最后还经历了翻车的生死大劫,极少有人要比我的这趟西藏行更精彩的了,所以最后来个高原反应也属正常,至少什么都体会一下吧。
大致是过了一个多小时,许子杰才发现我的不对劲的。那时我已是抑制不住的呼吸急促,阵阵恶心袭来,胸口窒闷。当药丸塞进我嘴里时,脑补着高反后会有哪些症状,这在决定来西藏前都有做过功课,垂眸看指尖,果然已经发紫,想必我的嘴唇也发紫了吧。
沉痛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浅浅,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此时我连抬一下眼皮的力气都没,就着许子杰的手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然后迷蒙着感觉有人将氧气罩戴在了我脸上,终于疲倦地阖上了眼。心想,缺氧的感觉就是这样啊,氧气之于人就像水之于鱼一般重要,片刻的稀薄和顿失,就会危及生命。
正式昏睡前,有个念头窜入脑中,鱼其实要比人好,因为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镌刻之后就能遗忘前面的事,只需游转个弯,就能重新开始。不像人那般记忆卷长,有些人,有些事,想忘都忘不了。
大约只眯过去一会,醒来就觉车子还在进行中,许子杰敏觉地发现我睡醒过来,连忙把车停在路边,“若若,感觉好些了吗?”车椅后传来异动,气息靠近时,忽然觉得陌生到心凉,不久前我们生死相依,背着他一步步迈,此刻已成陌路,我连回眼看的力气都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