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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中是有公会等级排行的, 排名前三的公会每月会获得朝廷发下的补助, 排名越前,补助越多。而如今享受着朝廷最多补助的,就是神域公会。每次看着神域公会驻地前马车运来的大量精良装备、材料、布匹, 其他的公会会长没有不羡慕嫉妒恨的。
因此,即使神域聚集了众多高手, 每月的全服公会战仍被许多公会挑战, 公会会长都抱着侥幸——毕竟要是真的挑战成功了呢,那可是能享受到全服第一公会的待遇!
于是这月, 神域又收到了第二公会凤凰于飞和第三公会有匪君子的联名挑战令。
“凤凰于飞和有匪君子怎么会搞到一块去,他们不都是想争第一公会想争得要死么?”自挂东南枝挑了挑眉,将手中敲开的核桃仁抛起, 然后用嘴接住。
非梧似笑非笑的目光在他手上停顿了片刻,又在他脸上转了一圈, 才缓缓道, “没有永远的敌人, 只有永远的利益。”
独步寒霄正看着半江瑟瑟逗怀里的小白貂,闻言只淡淡道, “同盟由你们来定,到时候通知我。”
他向来就是做甩手掌柜, 其他三人早已习以为常。
“既然是二对二, 那我们要找谁联盟?”天干物燥问道。
非梧不答, 只微微笑道, “他们这次可是抱着很大的决心要把我们从第一公会的位置上拉下来, 想来是得到了什么好东西。”
自挂东南枝吊儿郎当,“其他有能力的大公会,估计也想看着我们摔下来。”而与弱小的公会联盟说不定还会被拖后腿。
“去找临微阁。”非梧摩挲了下面具的边缘,语气却很笃定。
自挂东南枝不置可否,临微阁是排行榜上排名第四的公会,在他看来他们还是更乐意隔岸观火,不过看非梧这般笃定,还是找人去联系临微阁的公会会长半烟微风。
最后的结果如非梧所料,临微阁并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但也没有明确拒绝,而是约定在子路城的百雀酒楼商谈详细情况,与此同时,由齐终南牵线搭桥,顾央两年来第一次在《沉浮》中与顾父、顾母以及顾家哥哥相见,位置自然也是由顾央亲自选在了《沉浮》中有名的百雀酒楼。
“非梧,怎么了?”
见走在前面的天干物燥回过头来,非梧微微笑了笑,“没什么,先上去吧。”
年轻貌美的侍女NPC迎上来,唇边笑容恰到好处地领二人走向早已定好的雅间,自挂东南枝姐姐姐姐地出声讨好了几句,惹得那侍女娇笑连连。
非梧落在最后,一双桃花目若有所思。方才无意间瞥见了个戴着黑色斗笠,将全身都裹进黑纱里的人,《沉浮》里不是没有装作神秘的玩家,只是他正巧看见了斗笠下露出的一缕雪白的发丝。
《沉浮》里玩家外貌的设定一般都是黑发,进行形象设定时顶多添加几缕暗色系的挑染,而在《沉浮》里拥有白发的,就他所知只有一个人,但也不排除有什么特殊职业会改变形象。
不过以那个人的身份,应该不会到这里来才会。
侍女侧身推开雅间的雕花木门,露出早已等在里边的人。
临微阁中多为女性玩家,其会长半烟微风是等级排行榜上排行第八的女琴师,她穿了一身湖水绿色的广袖纱衣,墨色的长发以浅绿的发带束在脑后,眉目清秀精致,而额前一点朱红的花钿又添了几分妩媚丽色。
“非梧副会长,久仰。”见三人走进来,半烟微风起身微笑道。
......
顾央身为《沉浮》中枢,能够随时随地传送到她想要去的地方,但介于与非梧分开的时间太长,而玩家的主要活动范围都属于明系,她便趁着与家人见面和非梧来了一场偶遇。
要不然非梧忙着公会的事情,将他们两个并不怎么牢固的师徒情谊抛之脑后,她到时候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顾央到了约定的地方,顾父顾母等人已经早早就到了,听到开门声,顿时激动地站了起来。
“阿央!”
顾央合上门,将头上的斗笠取下来,露出的容貌正是在现实中原主顾央真正的模样,比起百未央淡漠中透着美艳的高颜值,她原本的容貌也并不差,秀眉稍扬,琼鼻精致挺拔,眼眸暗含冷色,唇色也很淡,少了艳丽之感,更多了几分淡漠冰冷之色。
待她看向屋中人才柔和了几分面色,唇角弯出一抹笑来,“爸,妈,哥哥。”
“小央,”顾时第一个冲上前来,却又像是顾忌着什么站在了顾央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小央,你......”
顾央知道顾时一直担心原主怨恨他将她导入到《沉浮》中,但无论是原主还是她,都懂得并理解当初顾时作为一个哥哥的心情,于是她主动向前抱住了顾时的腰,低声道,“我很好,哥哥,别担心。”
顾时一时间百感交集,半天只能僵着身子“嗯”了一声。
顾母此时也红了眼眶,“来,阿央,快来给妈妈看看。”顾父倒是显得最冷静的一个,只是有些颤抖的手泄露了几分心绪。
顾央仰头朝顾时笑了笑,向顾母走过去,乖巧地抱住了她的手臂,“妈。”
顾母见此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抚着她的长发哽咽道,“妈的乖女儿,这两年过得好不好?你这个孩子,这么久了,连联系都不愿意联系一下爸妈吗?”
“是阿央错,”顾央轻拍顾母的后背安慰道,“我这不是来见您了么,以后您想什么时候见我就什么时候见。”
“那以前怎么见都不愿意见我们?”顾母显然对女儿两年来的避而不见耿耿于怀。
顾央无奈,只好在父母和哥哥如实质般的目光下将原主的理由说了出来,然后立即补充道,“不过我已经找到让《沉浮》能在没有的情况下继续运行的方法了,以后绝对不会躲着了。”
顾家人一时都神色复杂地沉默下来,半晌,顾父才吹胡子瞪眼睛,“胡闹!”
“《沉浮》没了就没了,一个游戏哪有闺女重要!”
顾央笑了笑没有答,只是又上前拥抱了一下顾父。
好容易安抚了顾家人,并再三保证以后想见就见,顾央才在他们下线后走出了百雀酒楼最隐蔽的雅间,同时将容貌恢复成了百未央的模样。
“那么副会长,祝我们合作愉快。”半烟微风轻轻一笑。
“合作愉快。”非梧勾唇。
目送半烟微风和她带来的两个玩家走远,非梧回首便看见了立在他不远处的如幽魂般带着几分熟悉的黑色人影,顿时微微挑了挑眉,试探道,“......师尊?”
那人影并未答,而是转身便往更深处走去。
非梧犹豫了片刻,还是提步跟了上去。
“哎,非梧!”天干物燥和自挂东南枝见他跟着一个不知道是谁的人走了,对视一眼,也立即跟了上去。
待到了无人之处,顾央才停下脚步,将斗笠取下来。
非梧见自己并没有猜错,当即抱拳行了一礼,“见过师尊。”
“师尊?!!!”天干物燥两人失声叫道。
卧槽凭什么他们在妄虚城找到的师父都是阴阳怪气的,非梧的师尊就是这么个漂亮的冰山大美人儿?!!!这不公平!!!
顾央本来并未将注意放在他们身上,闻言才冷冷淡淡地瞥过来一眼,天干物燥和自挂东南枝在这目光在下意识地就噤了声,做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乖巧模样。
非梧显然也不在意自己同伴的这幅怂样,只轻勾了唇角,一双眸子仿佛也含着笑意,“师尊怎么到此处来了,若是有什么事吩咐下人便是,怎能劳烦师尊亲自来办。”
“我自有要事。”顾央淡淡道,她此时倒没有在百幽殿时的那般打扮,雪白的发丝只松松地束在身后,更显得干练清爽。
非梧见问不出什么来,也没有多做纠缠,又道,“师尊可有歇脚之处,若是不介意,不如随弟子下榻?”
顾央静默,就在他以为她会断然拒绝的那一刻,便听她清淡的声音响起,“嗯。”
非梧唇边的笑意加深。
于是,就在天干物燥和自挂东南枝摸不着头脑,顾央神色不明之下,非梧将自家师尊拐回了公会驻地,当然,因为非梧的好意提醒(?),顾央并未再将自己用黑纱裹得严严实实,而是换了一身墨黑色的锦缎长裙,将白发用伪装术变作了黑发,并有意无意地用一张玄黑的面具遮住了容貌。
她穿着这身打扮与非梧走在一起,一墨一白,一冰冷一含笑,莫名地便有种奇异的相配和谐之感,别说是公会驻地里来来往往的公会成员了,就是天干物燥和自挂东南枝的目光都渐渐微妙起来。
不过非梧向来就不是面皮薄的人,对各种探究的目光直接无视,而顾央心里乐得如此,面上清清冷冷看不出什么多余的神色来,神色自若地到了为她准备的房屋。
驻地里的房屋再好肯定也比不过百幽殿的奢华,不过装饰都很精致,窗旁的彩绘仕女白釉瓷瓶中还插着盛放的一株桃花,花瓣上似乎还带着残留的露滴。
非梧斜靠在门边看她手抚着花瓣目光微柔,微微笑道,“师尊可还满意?”
“尚可,”顾央拨弄了下娇嫩的花瓣,顿了片刻,才抬眸道,“这段时日不必唤我师尊,省的惹来麻烦。”
“那......未央?”他挑了挑眉,微低的嗓音仿佛是含了情,两个字应是被他说出几分缱绻缠绵的味道来。
顾央沉默了片刻,淡淡嗯了一声。
“未央初次来子路城,不如这几日让我陪你走一走?”
顾央静静看他,暗红色的眼眸波澜不惊,非梧在她的目光下笑容不变,半晌,顾央才轻轻点了点头,“好。”
“那我先走了,”非梧勾唇一笑,将带上门的一刻,又忽然回过身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与未央的某个故人看起来很像么?”
起初只以为是错觉,但经过这些日子,非梧早就发觉这个师尊对自己极为特殊,甚至,像是因为某个他很相似的人而对他态度温和,换作在现实里,非梧自然不会贸然询问,但在游戏里,他估摸着与百未央的好感不低,说不准这还是一个隐藏任务,多问一句也不会吃亏。
顾央面上依旧没有因这问话露出半分动容,她神色浅淡,掐下一朵桃花,粉红的花液衬得手指越发纤细苍白,她轻轻地揉搓着细嫩的花瓣,淡淡问道,“怎么问起这个?”
非梧微笑,“只是觉得,有时候未央看我的时候,像是在看什么其他人一般,实在是让我伤心得很。”
顾央看了他一眼,明明没什么表情,非梧看出她对自己的话满是怀疑,不由得加深了唇边的弧度,“未央不信?”
顾央没有答,她的目光持久地落在手上的桃花瓣上,她的面具在进屋时就已经取下了,那是一种非梧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一种冰冷而嘲讽的讥诮,由她美艳异常的面容做出来,却有种格外奇异的惑人的力量。
她说,“我曾经,爱过一个人......”
“他和我很相像?”他做出倾听的姿态。
“不,”她终于抬起眼,视线专注地看向他,又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语气却出乎他意料地没有半分游移,“你们不一样。”
他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我一直以为,未央待我不同是因为他的原因呢。”
“你们不一样,”她再次淡淡重复道,暗红的眸中讥讽之色愈发浓重,“他将他的信仰视作一切,向往着正义和光明,所有的一切都该为他的信仰让路。”
“可你不同,我初次见你的时候,便从你的眼里看出了很多东西,野心、狡诈、肆意、恻隐......唯独没有信仰。”她说着,第一次露出一种类似的微笑的神情,“我从你身上,看不出一丝狂热,即使是面对绝对的力量,非梧,你很特别。”
“啊,”他也轻笑起来,“那是因为,我信仰着我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