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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无常的带领下,边城终于走到了回生道的尽头。
“你看,前方那桃止山山脚下,便是幽冥地府的出口:鬼门关了。”
边城抬眼望去,只见桃止山的山脚被开出一个巨大的孔洞,孔洞高逾十米,向外吐着阴冷的黑气,不停有奇形怪状的人畜鬼魂从黑气走出来,在勾魂使的引领下,向着另一个方向的另一条路走去。
除了这些普通鬼魂,鬼门关外还站着六七个身着黑甲黑袍的鬼兵,不停地喝令着鬼魂们快点离开。
他听鬼八和他说起这个地方,这桃止山鬼门关与领条道路相连,一条叫做回生道,一条叫做莫悔路。由于冥界有时会错抓魂魄归入地府,因此在核实误抓后,魂魄会在勾魂使的带领下上奈何桥喝一碗孟婆汤,使之忘记地府中发生的一切,而后从回生道走向鬼门关,通过鬼门关重新回到人间。
另一条莫悔路,想必就是这些鬼魂前往幽冥十殿的道路了。
“跟着那些鬼魂走,不一会儿就能看到幽冥十殿了。”白无常吐着长舌说道。
“行了,你走吧。”边城没有为难白无常,说道。
“这就可以走了?”白无常自己还有点不敢置信。
“怎么?不想走?不想走你就跟着我。”边城耸了耸肩,身体在赤金色的光影中微微晃动,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白无常见边城突然消失,再次吃了一惊,看了看左右无人,便纵身而起,朝着嶓冢山飞去。
那里,黑无常和鬼八还在一动不动地站着呢,说什么也要想办法救救他们啊。
……
边城当然没有真的消失,而是用假形之术变幻了形态,变成了一只小小的苍蝇,跟着鬼魂们飞过莫悔路,终于来到了幽冥十殿的第一殿:鬼判殿。
作为幽冥十殿的第一殿,鬼判殿必须起到震慑凡间鬼魂的效果,因此在大殿两侧,站着不少青面獠牙的鬼差,手里拿着幽暗可怖的各种刑具,让来者心生寒意。大殿内点了许多盏幽绿色的鬼火,映得整个空间空旷且邪恶。
在几位判官的宣召下,众鬼魂分批次而入。
大殿正中央,稳稳地坐着一个头戴方冠的中年男子,虬须舒张,额头上,亮着一道紫黑色的云纹,竟然也有着天君级别的实力。此人生得邪恶无比,眉骨很高,使他的眼窝显得很深,两只大眼向外瞪圆,厚实的嘴唇里竟然有两颗獠牙,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暴戾凶狠的气势,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鬼判殿上这位,想必就是秦广王了吧。边城这样想着,落在庭柱上收敛气息,冷静地观察着鬼判殿的状况。
“啪!”秦广王一敲桌子,声音宛如带刺的寒冰一样,可以直直刺入人的心底:“孔无功,你可知罪?”
说实话,听了秦广王的问话,匍匐在庭柱上的边城倒是吓了一跳,当然,吓到边城的不是秦广王的凶悍,而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个“孔”字。
孔伊梦,你究竟去了哪里啊?我怎么找不到你呢?
想到这里,边城心底多少有些歉疚,之前在仙界的时候,自己就不应该带她来。这下可好,自己果然把这丫头弄丢了。
难道她还在北俱芦洲之上?如果是那样的话,以孔伊梦的性子,恐怕要在凛冽的寒风中一直死等。
边城暗叹一声,知道自己现在怎么担心都是没有意义的,只好定下神来继续观察。
那叫孔无功的老头儿形容猥琐,透着一股世俗商人的狡狯,他抬起头来,竟是有些胆色地回答道:“这位爷,在人间我就总是被官府抓起来,问我有什么罪。可是我没杀人,也没放火,我也不知自己有什么罪啊。”
“孔无功,你不要和我狡辩,现在你都到了幽冥地府,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在这里,只要你说出你的罪过,并且有改过的想法,幽冥十殿可以适当给你减刑。”秦广王浓浓的眉毛一挑,道:“另外,不要叫我什么爷,冥界不吃这一套,叫我秦广王就行。”
孔无功明显犹豫了一下,不过人间数十年的经历让他的性格里就带着一种自我欺瞒,只听他继续说道:“秦广王大人,我回想起来,这一生真的没有什么罪孽,无非是赚钱养家,糊口而已。”
“还在嘴硬,鬼差何在?把孔无功押送到孽镜台前!”秦广王大袖一挥,“下一个,席平生!”
边城这才发现,在大殿的右侧有一面镜子,镜子坐落在高台之上,散着幽幽的古铜光泽。边城寻得时机飞过去一看,只见那孽镜台台高一丈,镜有十围,向东悬挂,上书七字:孽镜台前无好人。
左边有一个木牌上面刻着绿色的字眼:万两黄金带不来;右边亦有一同样大小的木牌,刻着的却是血色的字眼:一生惟有孽随身。
万两黄金带不来,一生惟有孽随身。不论凡夫俗子还是神仙修士,所争夺的名利富贵不过烟云浮土,这一生除了自己享乐,竟然没有给世人后辈留下宝贵的精神财富,因此在生命终结之时,徒徒留下带不走的钱财被其他人争抢瓜分,到了地府,却因为一世无功,而徒有一身的罪孽。
每个人生命的起点和终点都是相同的,不同的,只有其间的过程,没有徒劳无功的努力,也没有受人轻薄的善良,所谓吃亏是福,大抵是这个意义吧。
边城这一生,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良心,只是他不相信命运,更不愿接受瑾儿永远离开他的事实,所以才打定主意,上穷碧落下黄泉。
如果说起罪孽,现在他正做着的事情,恐怕就是一生中唯一的罪责了吧。
想到这里,边城暗叹一声,想要飞出鬼判殿去下一殿,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鬼判殿的门口,传来一阵厉鬼痛哭的呼啸,强大的冰冷气浪澎湃推出,竟是让满殿的鬼差判官摇晃不止,里倒歪斜。
强,好强的气势!
庭柱上边城所化的小苍蝇猛然抬起两只小腿,如两枚无坚不摧的钢针般插入庭柱当中,在凛冽的寒流中岿然不动,收敛气息,冷静地注视着鬼判殿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