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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轮目前的定位,并不是什么外戚,而是兴王府体系中干杂活的。
换作别人肯定会嫌辛苦,但蒋轮并不懒惰,反而怕没事做,只要给他个活干,屁颠屁颠就去了。
但杨廷和听说蒋轮调礼部公干后,意见很大。
先前已有个唐寅当了传奉官,直接被皇帝器重,若是再来个蒋轮……危言耸听点的说法,只怕就此朝廷将永无宁日。
这天杨廷和趁着前去乾清宫,跟朱四单独召对时提到此事。
“……杨阁老,蒋孟载是朕的舅舅,因为一些原因,他现在没法在都督府中供职,而他在王府时,就因功而得到正五品文散官,连之前无官无品的唐伯虎朕都能用,为何到了朕舅舅身上,就用不得呢?”
朱四据理力争。
蒋轮的官职是靠朱右杬给其争取到的,兴王作为姐夫给小舅子争取点功绩和官品,连正德皇帝都许可了,怎么到了你杨廷和这里,却连皇帝的舅舅讨个差事干干都不行?
杨廷和道:“唐伯虎到底乃举人出身,有功名在身,而蒋孟载……”
朱四摇头:“这话不中听,唐伯虎充其量只是朕的先生,而蒋孟载可是朕的血亲,就算不看在朕的面子上,太后的面子总要给吧?”
杨廷和感觉自己略微有些理亏,毕竟蒋轮真有正五品文散官官身,又是皇帝的舅舅,眼下并没有安排他到六部衙门充实职,只是想将其调到礼部帮忙监督选皇后之事,说起来并不太过分。
但杨廷和随即便找到了理由:“皇后选拔乃国之大事,涉及到体统问题,非要由内官来负责才合适。”
“是吗?”
朱四不以为然。
按杨廷和的说法,皇后候选者都是闺秀,自小便养在深闺,少与外间男人接触,你让身为外戚的蒋轮从旁协助,不怕被人说闲话?
“正是。”
杨廷和感觉新皇应该无言以对了。
没想到朱四对他的说法却嗤之以鼻:“杨阁老,朕让舅舅做的,并不是参与到正式的挑选,更多是让他去学习礼数和为官的经验,难道朕一辈子都不用他吗?礼部官员能做的,他照样能做,难道说在为朕选皇后这件事上,礼部官员也不参与其中?”
杨廷和听了简直想打人。
这小子辩论技巧跟谁学的?我说一句他回十句,每一句都针锋相对,好像故意跟我找茬一样。
关键是……
初出茅庐的小皇帝,居然把我一个深谋远虑、足智多谋的内阁首辅辩到哑口无言?
说他胡搅蛮缠,还真不是,这小子或许真是当皇帝的料。
可为何我却总觉得新皇身上全都是邪气呢?
要不得!
文官推崇的皇帝,就该是孝宗那般,无为而治,文官说什么就是什么,最好是朝中处置大权都交给内阁和六部,然后“君臣一心”,最后好像个傀儡般坐在龙椅上,什么事都不管,那就更好了。
杨廷和嘴上说要的是一个雄韬武略的治国明君,心里面更需要一个听话的乖宝宝。
再加上朱四表现出的对立情绪,让他觉得这个自己亲手扶持上位的小皇帝已不再受控制。
朱四道:“朕会提醒舅舅,让他做事时适可而止,不会干涉具体事务,尤其礼部的事务,他都不能过问。让他多学习经验,为以后在朝为官做准备。”
……
……
杨廷和很生气。
但该说的他都说了,没必要在蒋轮的问题上跟小皇帝闹得不愉快,先前连蒋太后入宫之事他都选择后退一步答应下来,蒋轮作为太后的弟弟,还有正五品官身,此人入职礼部倒不是完全不可接受。
为了避免蒋轮在朝中惹是生非,杨廷和一方面告知礼部,不能让蒋轮跟唐寅一样掀起风浪,一边又找太监通知皇宫内的张太后。
既然蒋轮是“外戚”,就受张太后管辖,张太后也要防止“儿子”的老娘舅在京城闹事,影响皇家声誉,尤其影响另外两名国舅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兄弟的利益。
可是在张太后这里,对蒋轮的印象还算不错。
主要是先前张家兄弟告知过她蒋轮的情况。
以张家兄弟所言,这个蒋轮待人接物很谦和,平日相处起来非常融洽,被他兄弟俩拿捏得死死的,还准备从他兄弟手里买地……虽然最后没成功,但一起喝酒吃饭以及玩乐时都表现得很恭敬。
张太后觉得,蒋轮无论能力如何,对张家敬重,那就够了。
蒋轮去礼部两天。
正如杨廷和打算的那样,蒋轮没有获得任何实权,甚至选妃事务上都不由其出面,最多是看点宗卷,然后有专人给他解释两句,两天加起来在礼部都没待上一个时辰。
蒋轮很郁闷,马上跑去找朱浩“告状”,诉苦求援。
唐寅跟蒋轮一起来的,在蒋轮陈述一番后,唐寅先开口替蒋轮求情:“朱浩,你有办法,就帮孟载一把,他想以此跻身朝堂,而不是被人挤兑得狼狈不堪,最后啥都没干就丢官去职……”
“呃……”
朱浩没回话,反而看着唐寅,好似在说,你们俩能一样?
唐寅道:“我入朝时,你先让我在户部挂了个不起眼的广积库大使的官职,没几天就想出办法让我当上了户部主事,我想你在孟载的事情上也是这般意图,想让他从小事做起,在礼部逐渐站稳脚跟?”
朱浩没说话,只是摇头。
蒋轮一看不由急了,这是我对朱小先生不够敬重?
再或是没送礼?
难道我们关系还不够亲密么?
我跟唐伯虎都是听从他的吩咐办事,怎么待遇差别这么大呢?
唐寅道:“看把孟载急的,你有何想法快说。”
朱浩笑道:“孟载兄是外戚,最迟明年就要封爵,都督府才是他的容身之所,长期在礼部任职像什么样子?”
蒋轮和唐寅闻言一怔,本来挺简单的事,他们居然都没意识到这一层。
还要朱浩把窗户纸捅破。
“那你的意思是……?”
唐寅好奇打量朱浩。
朱浩耸耸肩:“我的意思就是……孟载兄只管在礼部捣乱,不用一本正经,最好装疯卖傻,给你看什么东西,转手就给他撕了!带你去什么地方,你就闹腾……”
“啊?”
蒋轮和唐寅听了都很惊讶。
这小子果然没安好心。
这么胡作非为,蒋轮还能在朝廷混?
“别惊讶,我的想法,就是让孟载兄大闹一番,让杨阁老觉得,孟载兄不是做大事的料,放松对他的警惕,同时不厌其烦之下,当陛下提出要给邵家和蒋家人赐爵,杨阁老才不会激烈反对。这都是为孟载兄的爵位考虑啊。”
朱浩说完,唐寅眼前一亮。
蒋轮问道:“伯虎兄,您……可听明白了?”
唐寅笑道:“是啊,朱浩的意思很简单,你就尽量折腾,等闹完了,杨阁老觉得你在礼部碍眼,就会想办法让你早点儿去都督府挂职。”
“哦,我好像也明白了。”蒋轮似懂非懂,却有些为难,“我在礼部闹事的话,不会……有何麻烦吧?”
朱浩道:“能有什么麻烦?皇室中人,尤其是外戚,像张家那两位,经常在京城闹出天大的风波,结果还不好端端在那儿?孟载兄不过是因为做官经验不足,才会在礼部做了一点‘冒失’之事,充其量就是办事不力,能有何麻烦?”
“好,好。”蒋轮搓着手。
人性使然。
现在朱浩让他去捣乱,正合心意,他本来心里就很不爽,凭什么我到礼部来你们都把我晾着?正好借此机会找那些礼部官员的麻烦。
哼,让你们没事湖弄我,这次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我这是奉旨捣乱!
……
……
蒋轮在得到朱浩授意后,第二天跑去礼部大闹了一场。
而且是中午跟唐寅喝多了酒,趁着酒劲,下午照着朱浩制定的策略,先是一不小心撞翻烛台把一份选皇后的礼数规程给烧了,然后又不小心把一份上奏的奏疏掉到水里,再后面去拿档桉备份时,不小心把一排书柜给碰倒……
“抱歉抱歉,本人做事没经验,没想到尽来添乱了!”
蒋轮表现得很客气,跟礼部陪同之人连连认错。
礼部的人也不惯他毛病,当天参劾的奏疏就上去了。
晚上朱浩就把参劾蒋轮的奏疏递给蒋轮看。
蒋轮看完后,有些莫名其妙:“白天说得好好的,说是能够理解,不会逮着不放,怎么一扭头……”
“全都是这么一群口是心非的小人。”张左在旁感慨。
蒋轮一张老脸异常憋屈。
当天他充当唐寅的助手,跟唐寅学习分拣奏疏。
朱四身边毕竟没几个真正值得信任的人,蒋轮虽然能力不行,但在兴王府中也算虚心向学,再加上跟朱浩和唐寅关系都不错,最近朱四打算把蒋轮也加到“特别内阁”里边来。
朱浩笑道:“没事,所奏都是你疏忽大意,没有一条能将你治罪……怎么个治法?玩忽职守?明天你再去,这次你好好报复一下他们,干脆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不知你意下如何?”
蒋轮道:“不太好吧?”
唐寅在旁替蒋轮不值,怂恿道:“听朱浩的,打就打,那群人联合起来欺负外人,分明是不给陛下面子,不能惯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