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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朱浩来说,发展实业固然很重要。
但要是论积累财富,为新皇解决燃眉之需,还有比在大明发展金融业来钱更好、更快的方法?
可朱浩也不能亲自上阵,金融业这东西,弄不好血本无归,而且还有政策方面的风险,若是被杨廷和等顽固派老臣得知皇帝联同谁出去置财,还不得把皇帝批得体无完肤?
这就需要一个“白手套”冲锋陷阵在前!
纵观朱浩认识的人中,只有苏熙贵这个财迷最适合担当钱庄银号的联合发起人角色。
当然这件事朱浩回头还要跟朱四商议。
五月十二傍晚。
朱四终于在护卫的陪同下,从西华门出西安门,入宫后第一次走出皇宫,在皇宫西侧的一处不大宅院内,见到了朱浩。
“朱浩,可算见到你了,你不知道这皇宫里有多闷,太没意思了!感觉出来后,就好像是死了一次又重新活过来,这感觉真好……”
朱四从一生下来就是笼中鸟,只是从王府的小笼子换成皇宫这样的大笼子,而且这次换笼子还是永久性的,大概朱四也感觉到自己当上皇帝就意味着永久失去自由,才会生出这般感慨。
朱浩心想,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天下人谁不想当皇帝?
看起来只是守着皇宫的一亩三分地,可你手头掌握的却是大明天下,那种一切尽在我手、生杀予夺全在一念间的绝对权力,谁不渴求?
朱四终于见到能让自己放松的人,还在那儿掰扯:“今天开经延,那些个什么侍读、侍讲,跟我说了半天经义,我发现听他们讲经,就好像听天书一样,真不如当初听你讲的,至少我能听懂。
“朱浩,你赶紧考中进士,这样你去皇宫给我讲课,咱俩就能天天见面了。”
眼下新皇登基,杨廷和等人马上恢复经延日讲,为的是以儒家大义来系统教化新皇,让新皇成为儒家的忠实信徒。
却不知这位新皇逆反心非常强,越是让他做什么,他越不爱干,不爱听,最后的结果就是这货后来沉迷于道家长生之术不能自拔,连科举都变成考青词文章,就问儒家那帮老道学气不气?
正说着话,唐寅在骆安和陆松等人陪同下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行锦衣卫指挥使事的朱辰。
他们刚好听到新皇最后说让朱浩早点进宫的话语。
“朱浩,我又带了不少奏疏来,你说让我查阅一下过去两年有关河工和地方赈灾的奏疏,我让人给你找来了,今晚咱俩一起批奏章,正好我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你一一讲解给我听。”
朱四态度诚恳,摆出一副要跟朱浩学习治国之术的劲头。
最后进来的张左听了新皇的话,赶忙低下头,不敢随便发表意见。
朱浩道:“陛下能事事亲力亲为,自然是好的,臣……”
“别这么见外,什么陛下、臣的,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呃,不对,你叫我朱四吧,以前都是这么称呼的,唐先生你也来了?一起坐,帮我批奏疏,这些东西每天都有一大堆,很多都是乱七八糟,不知所谓……对了,有没有好吃好玩的?我想看一场戏,宫里太闷了,真怀念上次来京城时,天天吃饱了没事干出去玩的日子,朱浩你赶紧安排一下!”
……
……
朱四有着变成一个昏君的潜质,若任由其发展下去,很可能会成为朱厚照二世。
朱浩暗暗琢磨,像朱四这样少年登基的皇帝,大权在握,很难以自律的姿态恪守一个明君圣主的行为准则,一旦给了他放纵和胡闹的途径,就如同脱缰野马一般再难拉回。
可朱浩不会限制朱四的本性。
只要朱四不是嬉闹无度,出来看个戏,听个曲,一起坐下来下下棋喝杯茶什么的,追求一点正常人的生活,反而是一种好现象。
凡事都讲究一个度。
这个度别人没法给皇帝规范,但朱浩暂时还能控制,如此也能建立起一种超越君臣关系的友谊。
当晚让人给朱四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乃是跟唐寅经常吃的火锅。
朱四一边吃一边夸赞,期间提到了伤心事:“……宫里吃点东西都战战兢兢,唯恐被人下毒,都是让人先尝了,过去半个时辰才敢动快,饭菜都凉了……还是这里吃舒服,有滋有味……”
朱四刚当上皇帝,知道自己在宫中没有基本盘,外边还有人觊觎本不属于他的权力,这让朱四产生一种自危的情绪,在宫里寝食难安,出宫一趟才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慢点吃。”朱浩提醒。
朱浩、朱浩和唐寅一桌,隔壁桌则是朱辰和张左等人,张左不时往主桌看几眼,非常羡慕。
能跟皇帝同桌用膳,吃的都还是宫外的膳食,这得多深厚的交情才能如此?
“朱浩,戏什么时候开锣?”朱四问道。
“快了,已经让关夫子他们准备,不过他们不知今日给谁唱戏,一会儿你也别露面,就躲在帘子后面,看个热闹就行。”朱浩提醒。
“好,好!真好吃!”
朱四喜不自胜。
……
……
晚饭结束。
到了看堂会的时候,朱四坐在帘子后,戏台上是苏熙贵戏班里的人献艺,其中以关德召的武戏最是抢眼。
朱四看得入神,恍忽中回到自己以兴王世子身份留滞京师时,那是他最怀念,觉得无比自在的时光,看到精彩处忍不住拍手叫好。
张左过来请示:“陛下,老奴先去批阅奏疏……”
“你先去吧,哦对了,把唐先生叫上,遇到那些不太着紧的,就以内阁票拟回过去就行。朱浩,你陪我看戏!”
朱四一边打发张左和唐寅批阅奏本,一边拉着朱浩陪他看戏。
朱浩道:“不如臣……”
“都说了别自称臣,咱就算要去批奏本,也不急于一时,等看完戏一起去!哦对了,给我准备点冰激凌什么的,一会儿累了我想吃点……”
朱四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既然出了宫,就要一次享受个够,然后再去工作。
……
……
等朱浩下楼准备冰激凌时,张左和唐寅在那儿低声细语说事。
“朱先生,您怎下楼来了?”
张左见到朱浩,急忙过来行礼问候,随后指了指楼上,问皇帝在干嘛。
朱浩笑道:“下来准备点东西。陛下还在看戏呢,楼上有陆千户在,没事。”
张左道:“哎呀,好久没看到陛下这么开心了,自打进了宫,每天都很压抑,这皇宫看起来好,其实就是龙潭虎穴,感觉随时随地都危机四伏。陛下在宫里孤单寂寞,这不正跟唐先生商议,是否跟……留在安陆的王妃说一声,早些给陛下安排大婚?”
朱浩没想到张左这么关心朱四的终身大事。
本来朱四当皇帝,年岁到了十四周岁,是可以考虑完婚的问题。
但有个问题,老兴王朱右杬于正德十四年六月过世,以普通臣民二十七个月的守制期来说,朱四尚且不能在居父母丧时成婚,但朱四毕竟是皇帝,立皇后乃国之大事,可以超脱居丧限制,比如说朱厚照大婚时就在正德元年,也没过守制期。
这就形成一个“可也不可”的怪圈,现在没人着急安排,但心系皇帝的张左却比别人想得更为长远,想让新皇早些大婚安定下来。
唐寅提醒:“此事应该及早跟礼部打招呼,不如让袁阁老去操持?”
“呵呵。”
张左听唐寅提到袁宗皋,脸上带着些许不屑的笑容。
好似在说,指望他?有用吗?
朱浩道:“是得问问太后……也该早些将太后接到京师,与陛下同住才是。”
张左听了朱浩的话,立即瞪大了眼。
你这小子说话可真直接啊。
现在大臣都说了,新皇跟母亲之间已经是“侄皇帝”跟“婶婶”的关系,你却直呼太后?但这明摆着就是皇帝所需!
“朱先生,话可不能乱说,不过……呵呵,陛下其实是很希望王妃……太后入宫的,不知可有办法?”
张左一脸激动地问道。
朱浩笑道:“事情要一步步来,奉养母亲,体现的是陛下的孝道,此事全看如何去争取。”
“对对,那该如何争取呢?”
张左很热情,显然在接蒋王妃入宫这件事上立功心切。
朱浩道:“这就需要有人出面,驳斥礼部的大礼议,提出新的议大礼的说辞,其中最关键一点,就是长子不能过继他人,这是儒家孝义礼法中最重要的一条,再说陛下并不像汉哀帝和宋仁宗一样曾被养在宫中为他人子嗣,只是以继统方式继承皇位,为何要居于他人名下?”
张左惊喜无比:“那……那由谁来上奏?朱先生,是您吗?”
朱浩往旁边的唐寅身上看了一眼。
唐寅侧过头,一脸回避之色,好似在说,你小子别坑我。
张左恍然:“唐先生既是文人,才学和名声都在,再说唐先生受儒官欺压,以唐先生来提出大礼议,最好不过。”
唐寅赶紧摆手:“在下何德何能?”
朱浩笑道:“唐先生在大礼议时,的确可以出面,但唐先生本身是兴王府之人,做联名上奏尚可,若以唐先生为主导只怕难服人心。最好的办法,还是在本次殿试后,以受欺压仕途无望的新科进士,来做那上奏之人,如此方能服众。”
“好!”
张左重重点头。
明摆着的,大礼议这么重大的事情,让个举人去当那挑头之人,的确不合适。
当然经年日久的朝官也不会丧心病狂到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最好办法就是找新科进士,连张左都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