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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雕花大床上,一个妇人睡得极为不安稳,紧紧皱着眉头,渐渐地冷汗从额头上流下,沾湿了两鬓的头发,本来只是惶恐的面容,突然变得狰狞起来。
“贱人,你自找的,我才是王妃,我才是齐亲王府名正言顺的王妃,去死,你怎么还不跟你那贱种去死!”妇人恍然瞪大眼睛,坐起来,不断喘息,染着凤仙花汁的红色丹寇指甲紧攥被子,等她醒过来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梦。
“小姐,你怎么了?做噩梦了?”睡在外间的秋画赶忙爬下床榻,走进来,点了灯。看沈如茵满脸的冷汗,拿了帕子给她擦汗。
“奶娘,我,我刚刚梦见她了,她怎么就是死了还这么阴魂不散的。”一盏灯盏忽明忽灭的,照的沈如茵的脸庞更加惊悚的跟厉鬼似的,秋画一时之间被沈如茵陷入阴影的可怕模样吓了一跳,不过她立刻就反应过来,把沈如茵搂近怀里。
“小姐,是梦,都是梦而已。”秋画慈祥安慰道就跟安慰自己女儿一般。
“不,不是梦,你看,我儿子死了,她儿子回来了,她这是来跟我示威来了,她一个孤魂野鬼的,哼,也敢跟我来争。”沈如茵一扫刚刚的慌乱失措,面容冰冷苍白,眼眸含着怨毒之色:“我现在才是正正经经的齐亲王妃,迟早她的小贱种会步她的后尘,这小贱种的命怎么这么硬?不行,我得先把贱种生的小贱种给收拾了。以祭奠我泉下有知的儿,娘一定不会让人抢了你的东西,娘保证。”沈如茵最后三个字模糊的很,但是她话语里的狠毒昭然若揭,沈如茵一把推开秋画,扯下床幔。
“这床幔换了,我不喜欢。”沈如茵补充道。
大堂
沈如茵正在吃早饭,喝了一口碧螺春,吹了吹雾气,听见里头走出来的脚步声,她连眼皮没有掀开。
“都装进去了?”沈如茵淡淡询问道。
“是,都装好了,也封死了。”玳瑁脸上还带着几分受惊吓的苍白之色,恍恍惚惚的。她家里也是泥腿子出身的,这东西下田也见识过一两只的,偷偷摸摸的爬上人的腿上吸血,摸上去软绵绵的,用刀也砍不死反而会变的更多,黏黏腻腻的。
沈如茵随意瞥了她几眼:“这是怎么了?”
玳瑁半响才恢复自己的焦距,勉强的笑道:“是奴婢太大惊小怪了!”玳瑁一想起刚刚看见的场景,恶心的她差点当场呕吐出来,那一堆蠕动的密密麻麻的大大小小的黑乎乎的东西,在白色的棉花上乱爬,整个人就跟爬满了黏腻的蛇一般令人恐惧。
“确实是大惊小怪。”沈如茵抿了一口茶水,嘴角含着若有似无的一抹嘲讽说道:“以后本王妃需要你办的事情还多着,怎么这时候就经受不住了?”
玳瑁压下心底的恶心,一听沈如茵这话,慌乱的立刻双膝跪地说道:“奴婢受得住,王妃娘娘放心好了。”她现在得来的一切都跟齐亲王妃息息相关,她不想要再过以前的窘迫的日子,哪怕沈如茵阴晴不定的,脾气恶略,可是当这大丫鬟的油水多得很,府里头哪一个小丫鬟小厮不客客气气跟她说话。
沈如茵也就只是看不上玳瑁这么怂的模样罢了,旁的没有说。
玳瑁看沈如茵这个样子,有苦难言,正想要辩解那东西太过可怕了,里屋走出一个漂亮的女子,梳着妇人发髻,穿着一水的白色衣裙,走路婀娜多姿的,面上带着笑容。
玳瑁惊讶的看着马素凌正常的面容。
“我就说是你太没有用了,你看人家不是还好好的。”沈如茵讥讽睨了玳瑁一眼。
马素凌面上带着平时温婉的笑容,气质柔弱,对着沈如茵笑道:“夫人,一切都妥当了,这些蚂蟥都是我让人特意捉得,个个干干扁扁的,肚里空空的,别看它们小小一个,吸起人的血可个个不遑承让。”
随着马素凌这么说,玳瑁下意识的想起这棉被里藏着上百只饿的不行的蚂蟥,等人盖上这被子,还不在无知无觉之中被吸光血,个个吸得肚子滚圆滚圆的就跟要撑破似的,顿时有些打颤。面上更是苍白如纸。
看着马素凌这笑意更是觉得心里冰凉一片,玳瑁竟然不敢再跟她争齐亲王妃面前的宠,她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沈如茵却十分满意,起身,走到马素凌跟前,覆上她的手,慈祥温柔就跟一个长辈似的:“你这孩子这么贤惠,还真是可惜的很,过几日我就跟王爷说,让你进门,陪我说说话也是好的。”
马素凌一听这话,顿时欣喜如狂,其实她早就打听清楚,齐亲王妃跟柳清菡内里多有龌龊的,才想从齐亲王妃身上下手,果然她这么一举,不仅除了她的情敌和那个女人的肚子里不该生出来的杂种,而且还获得了齐亲王妃的支持。
“娘娘,您是对素凌是娘亲之外最好的人了。”马素凌一副十分感动的模样:“素凌愿意日日侍奉您。”
“好孩子,回去等消息,你出这么好的主意,我不会亏待你的。”沈如茵深红的指甲轻轻拍在马素凌脸颊上。
马素凌虽然有几分迟疑,还是十分乖巧的施了一个礼:“那素凌告退。”
……
紫云居院落
“夫人,实在是惭愧让您一直来回奔波的。”蒋春儿不好意思说道,她看了一眼柳清菡的肚子,大的太过异常了,看着惊心胆颤的,关心问道:“夫人,您这肚子……要不要再找个大夫看看?”
柳清菡摸了摸自己的圆鼓鼓的肚子轻笑道:“没事,我是怀了双胎。”想起蒋春儿也是生过孩子的,也许能有些经验,柳清菡心里其实也有些慌张的,看向她问道:“这生孩子是不是很疼?”
蒋春儿就是不看柳清菡的模样都知道她心底里肯定是会怕的,老实跟她说道:“确实是非常疼,疼的你就跟整个人撕成两半似的。”不过她又立马安慰道:“这女人都有这么一遭,咬牙挨过去便是了,你也不用太担心。”
蒋春儿这么安慰,柳清菡心里反倒更是有些怕了,她有时候刷新闻的时候,就看见过还原生孩子的视频,不是真人,只是一个模拟都看的柳清菡冷汗直流的。
蒋春儿看柳清菡眼眸含着担忧,又恨自己嘴笨不会说话,弄得夫人更加紧张了,只能转移话题说道:“这臭小子跑哪儿去了?刚刚还说您来了一定要跟他说,我这到哪儿去跟他说。”
柳清菡立刻回过神,笑着:“小孩这时候都贪玩,你也不要一直拘着他了。”不过她话锋一转说道:“就是不要跑出院子最好。”显然是担心像上次一样被沈如茵捉去虐待。
蒋春儿点了点头。
“他脸上现在可好了?”柳清菡又问道。
蒋春儿笑得极为真诚,开怀说道:“好了,以前脸上的斑纹都没了,也就剩下一点点的痕迹,这臭小子,以往是不喜欢照镜子的,现在天天都要凑到铜镜面前,还有洗脸的时候也是忘记要洗了,一直照着自己的脸,就跟个爱美的大姑娘似的。”
她话音刚落,一个清脆的声音伴随这脚步声进来,带着小少年人的软糯明亮喊道:“娘,你怎么又说这些?”语气别扭。
蒋璟程把自己脸上罩着的面具脱下来,凑到柳清菡跟前,红宝石一般的眼瞳高兴的盯着柳清菡,眼睫毛,头发都跟雪一般白,因为知道柳清菡不方便,也就拉住她的手,撒娇道:“清菡姐姐,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这面具是柳清菡给他定制的,就是避免他的面容被太阳烧灼,屋里面是不需要带的,他面上恢复的很好,就跟一块没有雕琢天然的白玉似的毫无瑕疵,更加精致可爱了。
一改之前窝进被窝里的举动,天天灿烂一张小脸在柳清菡跟前晃悠,柳清菡视线往哪儿移他就跟向日葵似的跟着移动,炫耀的意味十分明显。
“什么礼物?”柳清菡故作好奇道,瞪大杏眼。
蒋璟程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被他娘拉过去,打了几下屁股,蒋璟程顿时有一种在柳清菡跟前丢脸的感觉,面容通红,耳根子都红彤彤的,别扭挣扎说道:“娘,我都长大了,你还这样。男女授受不亲的,你怎么能打我屁股。”
蒋春儿看着他就发笑,最终还是放过他了,戳了戳他的额头:“不许胡闹,夫人怀里身孕,不能磕磕碰碰的,你小子注意了。”
蒋璟程一直是十分听话的孩子,母亲嘱咐的事情,他都几乎会照办更何况,他这么喜欢清菡姐姐,自然不会让她受伤了,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柳清菡并不知道有个小少年心心念念想要保护她的事情,要是听见了肯定要笑死了,就他这个小身板,谁保护谁呢?
柳清菡看到蒋璟程恢复的还不错也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只是蒋璟程非得让她去看看他送给她的礼物,柳清菡也就随着他走了一回,是一盆植物,绿油油的,叶片纵横分布着金线,没有什么花苞之类的东西,柳清菡看不大出来这是什么,因此好奇询问道:“这是什么。”
蒋璟程摇摇头,指着上面的线条说道:“这是我在山上得到的一颗种子,心血来潮,想着也就重新栽种在花盆里,我还以为它已经死了,没想到过来这么久,竟然还好好的,这几天就长出叶子来了,阳光一照,上面的脉络就跟金线似的,漂亮的紧,我想着清菡姐姐喜欢植物,也就送给姐姐了。”
柳清菡看了蒋璟程一眼,看他面色有些忐忑,也就笑着捏了捏蒋璟程的小脸:“看上去还挺不错的。我收下了。”
蒋璟程一看柳清菡收下自己的宝贝,心里高兴不得了。
柳清菡跟蒋璟程说了一会儿话,也就走了。路上的荷雨扶着柳清菡看着另外一个丫头—捧着那陌生的植物,笑道:“夫人,您也是性子太好了,这毛孩子也不知道从哪儿随便扒拉来一盆植物,也就当成宝了,指不定是一株野草,有什么好宝贝的。待会儿也就随便搁角落吧。”
荷雨还当柳清菡不好意思伤蒋璟程的少年心,才勉为其难收下。
“也不是,我以前没有见过这样的植物,到是挺新鲜的。”柳清菡看了看那一盆陌生的植物,在阳光的照耀下,叶片的纵横的脉络流光溢彩的,晃得让人以为真是什么金线一般。
“这世间上的植物多得是,没见过的也多,兴许这还真是宝贝呢。”荷雨看柳清菡都这么说了,虽然心里不信这杂草的植物有什么名贵的,正话反说道。
两人走进院子,泠然迎面走过来笑道:“这李掌事总算是把天蚕丝被送过来了,奴婢已经给您铺好了,您晚上可以直接在床上睡觉了。”
“哟,他这一回到是够快的,上一回让他多买一点血丝燕窝的推三阻四,这些账我可记着呢,本想在世子爷面前告他一状,免得怠慢了夫人,他这一回总算是机灵了。”荷雨跟着说道。
泠然反驳道:“你就是太好说话了,让人以为好欺负。要不怎么迟迟不派人送过来。”
荷雨被泠然这么一噎,瞪了她一眼:“……我这个人也是有脾气的,也就我受得了你,哼。”
泠然对于荷雨没有什么威力的话丝毫没有理睬的,进了屋,给柳清菡把外头的披风衣裘解了。
“夫人,您走了一天了,上床睡一会儿吧。”泠然说道。
柳清菡也困乏的炸了眨眼睛,眼里都是水雾,不过她目光移到另外一个丫头捧着的植物上,正要捧过来。
泠然立刻阻止说道:“夫人,这种重物,您就不要碰了,您要放哪儿跟我们说一声就行了。”柳清菡看她如临大敌的模样有些无语,最终还是没有接过,环顾四周看着窗台处谢了的百合花,本来想要放到窗台,想了想还是指着床头:“搬一把椅子过来,放上面,我好观察观察。”
泠然瞥了那植物,知道柳清菡喜爱,忙叫那丫鬟按吩咐办事。
“咦,这天蚕丝被摸起来滑的凉凉的跟绸缎似的。”柳清菡摸了摸边角,果然这古人就是会享受。她掀开被子,坐上去。一边询问道:“昨天不是说没有吗?要好几天,怎么就突然又有了?”
泠然给柳清菡盖上被子,笑着说道:“那是诳您的,哼,肯定是王妃吩咐过了人,只是顶不住我们这里的压力。”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夫人要休息了。这儿有我守着。”泠然说道,荷雨瞥了瞥嘴,说了一声:“我去外间。你要是累了,可以找我换。”
另外一个在场的丫鬟低着头,神色看不清楚,躬身就要告辞。
“哎,你等等。”泠然突然叫住。那个丫鬟身形一僵,不过她到是十分听话停住了。
“也不知道你是那个院子的,跑来一趟,这是给夫人给你的赏银。”泠然还算是满意这次办事的效率,那个丫鬟一直低着头,拿了银钱人就走了。
“看见没有?人家都是干实事的,哪像你一天叽叽喳喳的。”泠然顺便教训了荷雨一声,荷雨撅了噘嘴,显然是不满了,转身走了,嘴里嘀咕:“一天到晚老气横秋的。”
那个丫鬟在转过屏风的时候,眼神特意望了望坐在床榻上的柳清菡一眼,柳清菡敏感的望过去,那丫鬟显然被吓一跳,立刻收回视线才离开。
柳清菡莫名的左右眼皮直跳,跟她一种心理不安的感觉。
……
那丫鬟关上院子门,脚步匆匆朝着另外一个院子走去。
几乎是畅通无阻的走了进去。正好大堂内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等着,看她进来,锋利的眼神移到她身上。
“禀告王妃娘娘。”那丫鬟正要说话,沈如茵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凑过来。
那丫鬟被沈如茵一打断,也就知道她的意思了,走到她身边,小声说了几句话。
“你果真看她趟上去?哈哈,云香,你这一回的大功有你的份,你办事可利索多了。”沈如茵十分高兴,拍了拍她的脸颊说道:“你现在也跟着我身边,提拔成二等丫鬟,那厨房不用去了。”
那丫鬟听沈如茵这么说,立马跪下来喜悦的磕头道谢。
……
月矅国皇宫
金碧辉煌的皇宫到处张灯结彩的,挂着一盏盏灯笼,尤其是一座宫殿亮如白昼。
一个俊秀青年头戴着黑色发冠,从玉冠两边垂下黑色冠带,末尾缀着黑色小圆珠。一身大红色交领大袖长袍,领口和袖口装饰着深色宽边,刺绣精密绝伦的花边,黑色镶金腰带,黑底红花蔽膝,看起来十分雍容华美。
坐在案前,脊背如青竹笔挺挺拔,手上握着狼毫批改奏章,侧脸在室内烛光的照耀下,光滑紧致透着瓷釉一般的光泽,挺秀的鼻梁打下深深阴影,长睫毛半垂着投下一段扇形阴影,让人看不清楚神色。
“哎哎,三皇子,没有禀报不能随意进去。”一个手臂上搭着浮尘的公公想要揽住靳清越,可惜,靳清越面上似乎是温文尔雅,动作却敏捷的很,一下子就把那太监给绕过去了,直冲到大殿里,嬉皮笑脸的。
靳殊离抬起头,随意瞥了底下人一眼,看的拦人的太监心内冰凉一片,恐惧跪下:“奴才没有拦住三皇子。”
“下去。”靳殊离冷冰冰道,那个太监犹如被赦免一般,立刻爬起来,低着头就往外头走去。
“皇叔,你也太严苛了。”靳清越望了一眼,那个太监打颤的腿,笑嘻嘻道:“看你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怕你的。”
靳殊离眉眼搭理对方的意思,笔下不停。
“皇叔,今日都是你大婚的日子,你还需要怎么兢兢业业的?看的着实让侄儿惶恐啊。”靳清越面上虽然带笑,实则觉得靳殊离有些不大对劲:“你难不成要批改完奏章?才去拜堂成亲?这都要错过良辰吉日了。”
靳清越话音刚落,靳殊离手中的笔咔嚓一声断成两截,寂静的在大殿里十分清晰可闻。
“你去前头说一声,这婚事取消。”靳殊离倏忽站起身来,声音冷的跟冰棱似的。
“皇叔,您这是?这都昭告天下了?三媒六聘的,八抬大轿把人家从南楚国接过来,您就当这是儿戏?她不是您一直念念不忘的心上人么?难道您找到她就失了新鲜感?”靳清越一惊瞪大眼眸,他也是个不喜规矩的,也没有漠视成他这样的,在靳殊离要经过的时候,他想要拉扯住他的衣袖,显然是知道要是自己不打破砂锅问到底,靳殊离是绝对不会跟他说的。
靳殊离转过身,本来眉目如画的面容阴沉的跟地狱里的修罗,丹凤眼里带着几丝不耐烦和焦躁,视线移在他拉扯他的衣袍上,看的靳清越一怔,他几乎是居高临下的看着靳清越。
看的靳清越心内一悚,忙放开手,不敢跟他对视,他跟靳殊离嬉闹惯了,看上去好像只有他敢这么胡来,其实他心内也是藏着一份惊惧,只能在他的底线上面胡乱,要是越过他的底线他是决计不敢的。
虽然皇叔跟平常面无表情,靳清越莫名的感觉,他似乎是压抑着怒气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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