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轻薄假象

飨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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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火一般红的太阳在天边初升,新的一年开始了。

    “阿年呢?”庄叔颐揉着眼睛,从宿醉的迷糊中渐渐清醒过来了。她脱口而出的这一句话,却反而引起她自己许久的沉默。

    说出来了呢。昨夜,不,也许该说是早上。她搞砸了一切。那种挫败感,令她不想起来面对现实。

    她真是太蠢了。为什么要说出来呢?如果不说……就算不说,这一切难道就不会发生吗?不可能的。

    庄叔颐知道。她对阿年的爱意已经满溢,就像是装满水的鱼鳔,总有一天会爆炸的。不过是早晚的问题。而这个爆炸,总会如盘古开辟天地一般,将这一片混沌全都清扫。

    一切也已经结束了呢。

    她被拒绝了。庄叔颐一想到这里,便想将自己埋进枕头里弄死算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要把自己闷死了,傻瓜。”这声音是,阿年!

    庄叔颐立即缩回被子里,将自己卷成一个团,不敢出去看他一眼。他会是什么表情呢?发生了那样不可逆转的事情,他一定也会不一样了。

    他会冷漠地对待她吗?还是会收敛,不再像从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宠溺她呢?

    然后她就被戳了一下。

    “喂喂,请问庄三小姐在家吗?我想邀请她一起去看舞狮子的,她也答应我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露面啊。蜗牛小姐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噗——”庄叔颐被他这么一逗,立时便忍不住笑意,掀开被子,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才是蜗牛呢……哈哈哈……”

    “总算肯出来了。你都背着蜗牛壳了,怎么不是个大蜗牛啊?”扬波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快起来,再不起来,就没热闹可看了。”

    “我马上就好。”庄叔颐见他如往常一样,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又觉得失望。说实话,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他了。

    因为她曾亲手掀开了这个温和世界的面纱,窥视到了内里冰冷残酷的现实。他对她的好,不过是这轻薄假象的一部分罢了。

    可是哪怕知道这不过是假的,庄叔颐却依然恋眷着。因为失去了这个,她便一无所有了。

    庄叔颐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换了新衣服,笑闹着和扬波一同去看热闹了。

    “新年快乐,阿年。”

    “新年快乐,榴榴。”

    舞狮子还是那般惊艳,红色和黄色在视野里舞动出一幅奇妙而惊人的图画。之后的高跷队还有耍杂技的,都十分的精彩。四处都是人,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新年起始的朝气。

    不管来日如何,起码今天要高兴。只有新年的第一天高兴了,这一年才都会顺顺当当,高高兴兴。虽是民国了,有些旧式的习俗也不曾被改变过。

    庄叔颐大笑着,看着游行表演的队伍,拼命地鼓掌,像极了天真不谙世事的孩子。

    然而她内心里与这份热闹格格不入的寂寥,却明确地告诉她,一切都不同了。她做不到像从前一样没心没肺地,快活地过日子。

    如今的每一分钟,不过是得过且过的混着罢了。因为她已经失去了可以期待的未来。她想要得到的,永远都得不到了。

    阿年不可能娶她,也就意味着如今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只要是梦,都会有醒来的一天。梦中的一切有多美好,等梦醒来后的一切便有多残酷。

    “阿年,舞狮子真好看,我们下午再去看一次吧。”庄叔颐沿着墙,慢慢地走。

    “好啊。”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答应她了。

    庄叔颐转过头去,望着他。笑道。“阿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记得。”扬波愣了一下,不知她为什么聊起了这个。

    庄叔颐笑道。“第一次见面,你都快把我吓死了。”

    “谁吓谁啊。是谁先拿个鬼脸面具吓我的。”扬波手提着一个风车,还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零食,跟在她后面。

    “可是你也没被吓到啊。反倒是我被你吓晕了。”庄叔颐背着手,转过身来,对着他噘嘴撒娇道。庄叔颐就等他来哄自己。

    可是她却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扬波。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扬波露出这样可怜的表情,像下雨天躲在屋檐下的小狗。

    “对不起。榴榴。”

    这一次反倒轮到庄叔颐愣住了。“你道歉做什么?”

    “那时我不知道你这么害怕……好了,我不说那个字。你别怕。来。”扬波见她一个哆嗦,就知道她又害怕起来了,伸手将她拉住。

    这是少有的,他主动握住自己的手。庄叔颐心中的恐惧立即便缩小成了绿豆大小。“阿年,不用道歉。”

    她仰起脑袋对着扬波,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那是我唯一一次,即使做梦梦见也不觉得害怕的回忆。”

    我还是喜欢你,阿年。

    心里的泪水多过她脸上的微笑。然而她说不出口,也流不下泪水。因为她太高兴,高兴得哭不出来。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哭出来了。

    昨夜,她已经将所有可以流的泪水,都在他面前流尽了。接下来的便只剩下微笑。

    “骗人,你明明偷偷哭了一年。”扬波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拉着庄叔颐,笑着地调侃她。

    “你不能怨我啊,真的很可怕呀。”庄叔颐痴痴地盯着他的侧脸。他的手好温暖。

    真是奇怪,明明每天她偷偷接触他的时候,他的手都冷得要命,像是一整块的冰雕刻成的。

    可是一座冰雕,是绝不会像他那样温暖温柔的。

    “你明白了吗?”

    “若是我不肯呢?”

    “那我就会告诉她,六年前是你将绿壳引入庄府的,是你为了报复她。你想,她若是知道这件事,会做如何想呢?还会将你视作无可替代的英雄吗?”

    “可最后还是我救了她。”

    “是啊,不然你以为你怎么还能留在府里的。但这已经是我可以忍耐的极限了。我明确地告诉你,你永远也别想娶我女儿。你不配!”

    “啧,你这样的人也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