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逃离

楚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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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寻死么?”他冷冷道,眼角是一丝睥睨。

    我睁了眼,“你若想我保住这条命,保住这个孩子,只用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休书给我,让我回扬州!”

    他难以置信般望着我,倏然大笑,笑完后冷冷道,“你做梦!”

    “那么爷,就永远别想要这个孩子了!”我与他针锋相对,不让一毫。

    他冷冷地看着我,吩咐身后的尺素道,“去拿碗粥来。”

    尺素不敢违拗,担心地看了我们一眼,从厨房端了一碗咸粥。

    周怀铭亲手接过那碗粥,却是极细心地用汤匙搅着,轻轻地吹着气。他蹲身在我床边,用汤匙轻轻舀起一小勺,温然道,“喝一口,就算同我置气,也不要这样糟蹋自己。”

    我冷眼看着他,心下决定绝不喝一口,看他难道能生生撬开我的嘴灌进去不成?他依旧在床边,温言如哄一个孩子,“澜儿,就一口,就喝一口可好?”

    我只觉得好笑,张开口任由他将略有些烫口的粥送入我口中。他正眉开眼笑之际,我猝不及防一口将粥精准无比地吐到他脸上。

    “八奶奶……”尺素在一旁吓得呆了,哆嗦着就要跪下来,生怕周怀铭勃然大怒。我却冷笑着看他狼狈的样子,只觉得十分解气。他一瞬间额头青筋毕现,欲发作时,却强忍着终究没有发怒。

    第二勺又来到嘴边时,我仍是含了一口吐了他一脸。他用袖子擦去脸上的粥水,复又喂来第三勺。我第三次吐到他脸上时,他终于倏然起身。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目光眯成一线,俨然就要发作。尺素吓得一把抓住他的裤腿,哀求道,“爷,爷求您,八奶奶她心情不好,不是成心的……”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脚踢开。我在心底冷笑,周怀铭,你天生就是豺狼的性格,暴戾自私,何必在我面前如此乔装?

    我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发作。他却忽然一口将粥含在嘴里,直直向我吻来。那一刹我如雕塑一般僵在那里,我想了千百种暴虐的方法,却独独没有想到他竟会用这种方式来“喂”粥。

    那吻炽热无比,夹杂着略带咸味的粥,滋味竟像百种调料打翻在一起。我只觉万分恶心,抗拒着不让他进入。他却攻势猛烈,纠缠间,我已渐渐不敌。情急之下,我狠狠一口咬在他唇上。他却并不退缩,纠缠之间,我呛咳着咽下了那口粥。

    初战告捷,他起身,擦着唇上的血迹。轻蔑地哂笑道,“如何?难道这整整一碗粥都要为夫如此喂你?”

    “你无耻!”我呛咳着,却无力同他再争辩什么。他微微笑了一笑,重新拿过那碗粥,依旧蹲身在我床边。这次没有了原先的温言,他目光冷峻地打量我,要我喝下那碗粥。

    我生怕他再像刚才那样,只得瞪视着他一口一口将粥喝下。

    “放我回扬州!”一碗粥喝下,我微微有了些力气,对他怒目而视。

    “有了些力气就如此蛮横。”他微微一笑,将空了的粥碗放在桌上。对身后的尺素道,“可是看到了?以后都要如此喂八奶奶喝粥。”

    尺素诺诺称是,我却在心底暗骂他实在无赖。他冲我露出一个邪魅的笑意,转身走了。

    深夜,四周无人,我唤尺素近前。她解开我身后绳子虚绑上的结,为我揉搓着疲倦的双手。

    “可是都准备好了?”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车马还要三日后才能到,那时就是八奶奶脱离苦海之日。”

    我点点头,吩咐尺素,“去拿些糕点来,还有粥。既然离正日子不远了,我须得养好精神才是。”

    尺素点了点头,握紧我满是勒痕的手。

    三日后很快便到了,那一日虽是个晴天,却冷得出奇。夜幕降临时,四下无人,尺素为我换好了衣衫。

    “八奶奶,一路上多艰险,到了扬州,您,您自己保重!”尺素紧紧握着我的手,怔怔落下泪来。

    我更是惨然,拉着她的手道,“尺素,你真的不同我一起走?”

    尺素摇了摇头,“尺素八岁便来到周府,原先是九爷的下人。九爷待我有再造之恩,他如今去了,我自当为他守灵。”

    我心中酸酸的不知该说什么,疑虑道,“那,那周怀铭那里……”

    尺素摇摇头道,“八奶奶一走,尺素就求爷让尺素为九爷守灵去,终生不嫁。念在九爷面上,爷想来不会为难我的。”

    我只怔怔落泪,不知该说什么。尺素见我心情抑郁,也强忍了泪说,“八奶奶,尺素给您讲讲小时候的事情吧。怕过了今夜,尺素今生都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八奶奶了。”

    我紧紧地抱住她,哽声道,“离了周府,我便不再是八奶奶,只是你的姐姐。你该叫我一声‘姐姐’。”

    尺素摇了摇头,露出一个苦笑,为我讲起了她小时候的故事。

    她的家乡原本在胶州,因为闹灾荒,一路逃到了兴樊,街上要饭时被恰巧路过的九爷收留。她为我讲了许多九爷少时的往事,这些并不曾听她说过。如今讲来,深夜人语寂寥,更添伤怀。

    “当……当……当……”

    我与她言谈正密,却忽然听到更鼓声。竟是三更了!

    尺素忽然颤抖起来,一把扯过一个包袱,涩声道,“八奶奶!您快走!如今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您若再不走,就再没有走的机会了!”

    我亦是如临大敌,原本坚定如磐石的心在离别之际竟又生出几分不舍。尺素却催促着,“八奶奶,您快走,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紧紧握了她的手,“尺素,你好自珍重!”一咬牙,便出了门。

    门外已有尺素的娘舅在外面接应,我只背了一个包袱,装的是银子和细软。尺素的娘舅驾轻就熟疾步匆匆地带我从后门出去,后门的门卫已被他借故灌醉。我们出门时,他兀自沉睡不醒。

    门外已有一辆马车赫然在等,到得门口,我却止了步。

    “八奶奶,快走吧!再晚些,天便该亮了!”

    我倏然回身,望向那巍峨森冷的周府,心潮起伏不定。终是走了,走了,一辈子也不会再回来了。

    我咬了牙,上了马车。

    辘辘车痕在身后辗转,如同蜿蜒的心事。我坐在马车里,眼看那最熟悉的地方渐渐在视线中渐渐模糊,最终彻底消失。马车驶离了那条熟悉的街道,我强忍着的泪水终是落了下来。

    别了,周府,我所曾希冀和期待的一切都成为梦幻破碎的地方。

    别了,最终舍身相互的九爷。

    还有,别了,我曾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