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九爷出走(一)

楚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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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深望着墙角的小壁炉旁冷冰冰的雕像微微出神,眼神一片迷茫,不过瞬间,他唇角勾出一弯深镌的笑意,那笑容总是那么阴寒的,透出几分刀削斧凿般刚劲的韵味。

    他转向慧巧说:“宫里的事儿,你最是谙熟,如何将寿礼送得妥帖马到功成,就交予你去办了。”

    说罢,他起身,露出疲倦之色,却不忘转向我吩咐一声:“我乏了,你去安排一下。”

    我微惊,再看慧巧的神色颇是难堪,她冷冷的眸光打量我,又避开我的眼光,分明心中妒火中烧,却要装出一副贤良大度的模样。我应声起身,紧随致深告辞出门,回到卧房,我整个人都是疲倦不堪的模样,吩咐了尺素伺候我们梳洗。

    他来到我床边,看似疲惫不堪。我为他宽衣解带,拖过一醉杨妃色菊花满绣的引枕给他靠了,将自己也贴在他怀里。

    他握着我的手,倦眼微开一条缝隙,温柔凝望着我。

    知他近来憔悴疲惫,我不觉心疼,道一句:“致深你也不必太煎熬,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无奈的一笑,揉揉我的手背问:“你是说寿礼?你已是立了奇功一件,至于如何送礼,自有慧巧在。”

    他说得如此自信满满,可是慧巧适才颇是犹豫。

    他见我狐疑的目光望他,不觉一笑,刮我鼻头嘲弄我道:“果然是段未开窍的木头,官场上,谁说话不时给自己留个七分的进退,只说三分的话。有几人实心实意似你。”

    我顿时一惊,恍然大悟,慧巧久居官场,拿了宫内官场应酬的套路来对致深说话。她分明有十成的把握,却拿捏说是三成,扮出一副愁眉苦脸为难的样子,却被老谋深算的致深轻易识破。致深非但不安抚几句,反而一语就将此事全抛给她去做。我心下慨叹,致深,他终究是高深莫测的。

    我伏在他胸口,娇嗔道:“澜儿傻得一心一意,也只是在爷面前。”说罢一笑。

    他搂紧我,露出释怀的笑意,千头万绪繁冗不堪的愁烦,如今都在枕边淡忘。

    他搂着我睡去,凑在我耳边喃喃问:“澜儿,何时给我生个儿子呀?”

    我贴紧他不语,感觉他的心跳,胸口的热度,思量许久,才轻唤一声:“致深。”

    他含糊的“嗯?”了一声。

    我心里一阵伤感,想起我那失去的胎儿,低声央告道:“我想给孩子一个安稳的家,我们寻个僻静的田园生下他可好?”我呢喃细语,心想若真是怀个孩儿,我一定要保护他不被伤害。想到这里,伤感之余,我的心渐渐硬起来。无数风口浪尖行过,如今眼前只剩五姨太这从尊从海底浮出的冰山暗礁不时会挡在我的船前,随时将我撞得粉身碎骨。

    致深没有答话,我在留意他时,他已熟睡,发出微微的鼾声。

    一梦沉酣,醒来时睡眼惺忪,周身乏力。重帷低垂,声旁不知何时人去衾空。

    冰绡闻声走来掀起帐子问:“小姐醒了?”

    我望着她,她一笑道:“姑爷天未亮就起身赶去提督衙门了。临行叮嘱不要吵醒小姐,让小姐好生睡一觉呢。”

    冰绡一笑问:“小姐,你闻这是什么香味?”

    我这才觉得,屋内充盈着一股淡淡的兰草清气,似是沉香,又似夹杂兰香、零陵香。

    冰绡道:“这是姑爷新得的安芳香,是太古的法子配得的,一两香堪抵一两黄金,最是安神。姑爷吩咐冰绡焚了,只为让小姐能睡个安稳觉,姑爷说,小姐近来累得憔悴了。”

    如此昂贵的香,我不觉皱眉。

    冰绡忙辩解说:“姑爷还说了,这香并非他购得,是有人向他求墨宝,一斗方换得这一盒子安芳香,念在他堂堂总督大人都卖字来讨娘子欢心了,小姐可不要作践了。”

    这话在冰绡嘴里说来更是俏皮,我不觉嗔怪一声,侧头一笑,笑容间满是甜美。若是眼下没有外敌忧患,没有国运不兴,若能逢个太平盛世,无有忧愁的在海边,守一小农舍,哪怕做个渔翁渔婆过上安稳的日子,那才是我谢漪澜今生梦寐以求的日子。

    三分人品,七分装扮,这送给老佛爷的寿礼也不得马虎了。该拿什么样的瓶子来装这些养颜润肤的雪花膏呢?

    第二日,我请九爷陪我去洋商那里挑选些各式各样的西洋玻璃瓶子,小巧玲珑剔透可爱的,各选了些,寻思着如何将那些乳膏香精分装进去,把弄着这些瓶子,我都有些爱不释手。

    九爷举止潇洒,仪态从容,更操着一口流利的洋文同洋商交谈,似在讨价还价,不时询问我的意见。

    此刻,仿佛深山里忽然发现一道从所未见的瑰丽风景,他令我眼前一亮,对九爷添了几分佩服。我只知佳丽会洋文,那是因为她学习西洋乐器的缘故。只是我从不知九爷洋文精熟于此,羡慕的目光略含吃惊地打量他时,他已结束了同洋商的交谈,说拢个合适的价格,握手道别。

    回去的路上,我异常的兴奋,抱着那一大包精致的小瓶,拈来看去,各个都爱不释手。

    马车中,九爷打量我淡然一笑道:“可该如何谢我才是?”

    我微惊,他这些年都守在我身边,默默的为我付出,从未曾开口向我索要过什么酬劳。以至于我亏欠他许多,都无以为报。如今他猛然一开口,我反有些措手不及。眸光一转,掀开车帘向外看看,烈日当头,正是口干舌燥。我爽朗道:“不如,漪澜请九爷去吃茶楼如何?”

    他一笑,毫不迟疑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说吧喊了停车,对我说:“前面一条巷子都是洋人的酒馆咖啡屋,有家法国餐厅牛排的味道很正宗,如何?”

    我一笑道:“就听九爷安排。”

    餐馆是一座白色的小洋楼,建筑古朴典雅,修长的束柱,彩色花玻璃玫瑰窗,黯淡的光线,白色的餐桌布上,银质的烛台,餐具。他绅士般彬彬有礼的拉了椅子请我入座,又低声耐心的对我讲述着洋人用餐的规矩。红酒、烤虾、煎牛排、香气扑鼻的菌汁,我们就对坐着共进了午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