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密折(四)

楚容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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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下咯噔一下,暗叫不妙。神色间努力掩饰慌张道,“哦?金侍郎?他又要作何?”

    二姨太懊恼道:“这话怎么说呢?偏偏是周府背运,招惹了这马蜂窝。那金侍郎是钦差大臣,说是奉圣旨回兴州来抓什么革命党。这阵子,草木皆兵的,便是那街头巷尾挑担子卖些洋人胭脂水粉的小贩都被抓做了革命党,罗织谋逆的罪名,高悬了尚方宝剑说砍头就砍头。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听说这金侍郎求功心切,而且,他被乱党擒去极尽羞辱过一番,死里逃生,定要雪耻的。”

    二姨太说得有些毛骨悚然,悄声道:“大太太如今寝食难安的,见了老爷回府都不觉得安心。没见她命佳丽小姐和九爷都搬回府来住吗?就是怕旁生枝节,有个闪失。昨儿大太太烧香,一长两短,血光之灾,大太太和我这右眼皮都狂跳了一日呢。”

    我越听越是恐惧。她指指右眼,我才发现了她右眼上贴了蒜皮,难怪看来那么的诡异。先时的焦急,如今换做了阴森可怖的冷意从脚心向上冒去。我急于出门,便强作欢颜安慰她说,“姐姐莫怕。金侍郎丧妹后怕是得了失心疯,疯狗一般乱咬人。咱们爷行得正,更有老佛爷撑腰。何必忌惮他一条疯狗?”

    我顾不得她再要说什么,匆匆转身离去。致深,致深他在哪里……我一定要找到他,在他去乱党所在的楼之前,截住他!

    金侍郎回兴州,大肆搜捕乱党,拿了鸡毛做令箭,就是要针对致深,为死去的六姨太报仇吧?兴州出现乱党,都是致深这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失职之过。我心头猛然一触,金侍郎搜捕革命党,可同那封五姨太慧巧用鸽子送出的密函有何干系?这蕙馨楼的乱党,莫非同致深有和瓜葛?堂堂总督通敌,金辉手中更握有皇上那柄先斩后奏的尚方宝剑。想起金侍郎那发红如狼一般愤恨的眸子,丧心病狂,我不觉一个寒战。人若疯狂,无所不用其极。

    六姨太的厉害疯狂我是见识过,可那只是女人间的明枪暗箭。若是金辉果然用下三滥的手段设了局等致深去,只怕凶多吉少……

    马车兜兜转转一路来到南城内,垂柳高楼,一带酒旗画幡,店铺鳞次栉比。

    我吩咐车夫将车停去了蕙馨楼对面的茶寮前,自己也不下马,隔了轿帘向对面望去。街市一派安宁,繁华依旧,来往行人过客都一如平日。

    依约守了一炷香的功夫,冰绡不耐烦地问:“小姐呀,天色将晚,咱们守在这里果然是等姑爷吗?不如吩咐车夫在此等候,咱们回府去吧。”

    我不便明言,但眼见蕙馨楼宾客盈门,笑语喧迎,来来往往的车马碾碎笑声,久坐车中的我依约都多了几分寒意。不见致深,我又怎能回去?越等越是心焦,我揉揉冰凉的指尖,不觉暗想,如此紧要的密折条子,竟然就被宝儿一四、五岁的顽童弯了弹弓打下,被我察觉。此事,该不会是有何圈套?若果然如此,岂不是我也身陷险境?

    心里一阵含糊,左右看看,竟然有宾客酒足饭饱的拱手大笑提了鸟笼离去。算算时辰,也该是错过了用膳的正点,便是宴请,也不该如此时分的。

    我心下一阵怅然落寞,眼见酉时已过,我吩咐车夫说:“走,蕙馨楼外绕一圈,咱们就回府吧。”

    车轮滚滚,兜转个圈行去灯火辉煌的蕙馨楼门口,门口的伙计吆喝着送客,一切看似毫无异样。

    我心下一沉,莫不是我中计了?若是如此,我便更不敢贸然回府,只怕更有人藏在身后的暗黑中,设下一场大局,等我赴宴。

    就在车行过蕙馨楼的刹那,我忽然觉得那门口蹲着双手插在破袄中的卖烤番薯的小贩看来面熟,寻思片刻也没记起。冰绡贴在我背后同向外看,忽然拉我一把坐直身子说:“小姐,金府那个歪眼儿管家,怎么来这里卖上烤番薯了?”

    我猛然一惊掀开轿帘一角再回身望去,果然,那东张西望的小贩,不正是金侍郎府中那歪眼儿管家吗?这么看来,应该没有来错地方。我心里一动,原来金辉遍洒了罗网,在此守株待兔呢。

    “老,老爷!”车夫惊得一声呼唤,我身子一晃,车停住。我打开轿帘一看,可不是致深的轿子正朝此方向而来?他并未坐八抬大轿,不过是一乘青呢小轿,是府里寻常的一顶,都是丫鬟管家们平日出行时而坐。但随在轿子旁的是来福和来旺,那轿中人必是致深无疑。

    我心里一沉,果然不出所料,致深来了,还是行踪诡秘。事出紧急,更容不得细想。我喊了车夫叮嘱几声,车夫迎了致深的轿子打马而去。

    不过须臾的功夫,车轿挤去角落,致深跻身上了马车。

    他上车接着马灯光亮一看我,皱紧眉头问:“你如何在此?”

    四周定然是金府的爪牙依旧密布,我便装作一脸凄然酸酸道:“听说爷来此吃花酒,要纳一位新宠九姨太回周府去。澜儿想来会会那位新妹妹。”

    他神色先是一凛,哭笑不得摇头,继而无奈道:“休得胡闹!速速回府去。是有故人来此,约我吃酒。”

    我急于调虎离山将他骗离此地,总之不能让她入酒楼。我依了早就打下的主意,故作委屈地抽噎着:“吃酒?依漪澜看,是花酒才是。想是这故人也是个见不得人的,不然爷怎么连轿子都换了?”

    他一身朴素的袍子,委实衣着随意了些。我心下更是生疑,便闹道,“总是无风不起浪,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过了用餐的正点儿,爷是来此吃花酒的吗?若是进去,就带了澜儿一道进去,否则,就同澜儿回府去。”我紧紧握住他的腕子。

    他也是无奈,却有些左右为难。

    忽然,我捂住肚子,眉头紧蹙道:“我,我腹痛不止,怕是近来一气急,就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