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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绡被我突然其来的举措惊得愕然在那里,打量我不似是梦呓,才试探问:“小姐,这再过一个多时辰就要备晚膳了,如此风风火火地出去,若回来误了卯,怕是不妥吧?”
她抿了嘴打量我,又嘟哝一句提醒:“小姐不落座,姨奶奶们是不得用膳的。”
我心下一凛,是了,我如今是太后亲封的郡主,在这府里同大太太也算是可以齐肩并头。我若不如席,酒宴难开的。若我堂而皇之的告假,必定要对大太太告知原委。
我此刻心思杂乱,不过转念一想,便随口说:“吩咐尺素去前面传话,就说老爷吩咐我去衙门会一位京城来的官眷,晚膳不必等我。”
我急匆匆地向仪门去,冰绡已赶去吩咐备车马。
我心下繁乱不清,尚不甚分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致深如何会出现在乱党集会的酒楼?难道另有隐情?慧巧,慧巧她又怎么敢飞鸽报信?报给谁,老佛爷吗?
所有的思绪如雪片一样涌来,冰冷压抑令人窒息,我却顾不得许多,匆匆披了袭云锦银菊满绣的披风就要出门。若再晚上一刻,怕是有不可挽回的大事发生。
“澜姐姐,澜姐姐。”清越如银铃般的声音传来。我停步看去门口,见佳丽正迎面奔来。她一身爽利的猎装,英姿飒爽的跃进门来,双手背在身后,似是藏着什么东西,满眼炫耀神秘,顽皮地着我,明眸皓齿笑得得意。我一惊,她如何此刻闯来?真是忙中添乱。
我此刻心急如焚,急于赶去蕙馨楼外看个究竟,不管是真是假也要阻止致深犯险。于是我堆出几分勉强的笑意问:“佳丽妹妹今儿如何得空过来了?”我左顾右盼着,恨不得能夺路而逃。
她眼眸中灵光一转,堆出几分天真调皮的笑,凑来我面前,卖弄般将身后的手徐徐拿出,竟然提起一领毛绒绒的火狐围领在我眼前晃动,炫耀宝贝般的得意。
“看!是不是奇货可居?”她高高提着狐皮得意地炫耀道,望着我的双眼中满是灵动得意。那是一张毛色如火艳红的整张狐皮,提在她手中的尾巴尖是恰雪白一撮,毛色润泽,泛着油光,日色下灼目耀眼,果然是好的。
“真是上好的皮草。”我匆匆赞一句,草草敷衍着,正要哄她去别处玩耍,她却坐在窗旁的梅花杌上,得意地品玩那领狐皮,对我手舞足蹈地讲述着:“九哥养的这只海东青,果然是厉害,别看它身子小,可是它从云端嗖地一声扑下来,如一道闪电,再飞起时,就死死抓住了这只火狐狸。我同九哥派人守山,守了它整整一个冬天呢。”
我无心听她说的什么,因是见不到致深,便越发焦急起来。我内心焦急,恨不得就此离去,面上却不得不应付着天真顽皮的佳丽。
她摇晃着手中的狐皮,用食指戳着倒垂耷拉的狐狸头说:“看你这狡猾的金狐狸还跑去哪里作怪!”
忽然她一扬头问我:“澜姐姐可曾听说,那金狐狸又回兴州兴风作浪了。”
金狐狸?哪个金狐狸?
她见我一脸不解,不屑地撇嘴道,“就是那个色鬼,金辉!”尾音里反有几分咬牙切齿之恨。
我“哦”了一声,不明白金辉为什么在此时来到兴樊。然而不过一个转念间,我的冷汗涔涔而下。我想到方才看到的那张字条,三月三的乱党,而金辉今日又恰在兴樊……
我不敢再想下去,只恐是自己多心了,如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
她此言不说倒罢,越说我便越是焦急。无奈之下,我匆匆敷衍道:“有你哥哥在,什么都不必怕的。姐姐有急事要出门,你先去旁的地方耍。”
“可这张狐狸皮,九哥巴巴地吩咐佳丽来送给澜姐姐的,只说澜姐姐怕冷,连夜让皮匠清理晾干,才晾个半透,就迫不及待地吩咐佳丽给澜姐姐送来呢。还说让佳丽同姐姐一道将这火狐皮晾晒一干,打些粉去搓揉,趁这两日风和日丽的,缝制妥了好收入箱奁。”她见我心不在焉的样子,悻悻地问,“姐姐不喜欢吗?”
“替我谢过九爷的心意,妹妹若是喜欢这火狐围领,就当是姐姐转赠给妹妹的吧。”
我平日并不尚奢华,对这火狐围领也是谈不上喜好,九爷该是深知的,因何送我一领火狐皮,我也不知其用意。我焦灼的望着佳丽身后,巴望打发她离去。她却提着那狐狸围领斜披肩头,如戏里《水浒》好汉的英雄靠,她对了门口那面西洋穿衣镜左看右看得意地问我:“澜姐姐,看佳丽像不像是女侠?”
话音未落,她忽然“哎”的一声惊叫,原来那狐皮湿潮犹在,染了她那满缀花绦边的蚕丝密织紧身衬衣。
“看你,可是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了。得了狐皮,毁了衫子,还不去更衣?”我捏捏她冰凉的小脸,总算得了借口打发她下去。我看她那蕾丝花边也被刮得跳了几根丝线,垂在胸前,更是摇头道:“你呀,堂堂周府大小姐,成什么样子。晚上来寻姐姐,姐姐为你修补一下这绦子边。”她这才垂头打量自己胸前那片潮漉,连连跺脚抱憾焦灼,对我说着:“姐姐晚上可一定记得给佳丽补衫子,领口还落了一只钮扣呢。”懊恼地又说一句,“谁让佳丽的娘死得早呢。就倚靠嫂嫂了。”也不等我说话,她咯咯一笑,转身奔去更衣。
一出门,恰同打水来的一名小厮撞上,气得她大骂:“没了头的乌鸦嘛?乱撞!”
这刁蛮的小姐呀,令人爱恨不得。她已一遛烟般跑远。
总算打发走了佳丽,我一把披了斗篷急匆匆地向仪门奔去。
绕过抄手游廊,拐过洞门,才到跨院,忽听身后有人喊:“八妹妹留步。”
我心一沉,心想为何都要如此节外生枝。真是越怕天亮,越闻鸡鸣。回身看,是二姨太碎步而至,她眉头紧锁,面若阴云,打量我问:“妹妹这是要出门?”
我心一动,莫不是她听到了什么风声?转而莞尔一笑敷衍说:“老爷落了一枚紧要的印章在漪澜房里,说是有京城来的贵客,要漪澜亲自送去。”
二姨太频频摇头阻止道:“不妥不妥。才我听婆子们说你吩咐备车出门,我便赶来。妹妹吩咐下人送去便是。你可曾听说,城里满是金侍郎的爪牙,这些日子丧心病狂的寻周府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