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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恪在地上盘腿运功疗伤,慕容清染站在一旁,心中惶惶不安,时时关注着山下的情形,用不了多久,慕容鹤就会带人包围这个鹊山观,到时新帐旧账,再加行刺齐王世子苏禾的事,只怕慕容鹤也会算到齐恪头上,以求得苏禾的息怒。
慕容清染小嘴紧抿,山风拂过额前的碎发。
怎么办?
是救,还是明哲保身。
小清染神色复杂,看了看齐恪,又看了看朝山上涌上来的大批官兵,走在前头的一袭褐衣锦袍的中年男子,就是她的那个叔父慕容鹤。
“齐先生,慕容鹤来了。”说这句话,尤其是说到慕容鹤的名字,慕容清染是咬着牙,恨恨地吐出这三个字。
齐恪睁开眼,艰难地起身,一手却钳制了慕容清染。
当慕容鹤赶来时,看到的,就是齐恪劫持慕容清染的场景。
“大胆贼人,快放开染儿,否则本侯定将你碎尸万段!”慕容鹤冷喝,一挥手,身后的大批官兵围了上来,若刚刚韩升等十几名护卫还顾忌着慕容清染的性命,现在慕容鹤仿佛丝毫不在意,他这么做,换做今日是别的贼人劫持了慕容清染,慕容清染的小命只怕早已凶多吉少。
齐恪一时间有些慌了,但慕容清染却镇定地告诉他,“等会儿你用掌力将我推给慕容鹤,然后,你自己跑吧。”
被一个十岁的女娃护着,齐恪老脸挂不住,“小丫头,大不了赔上一条命,怕什么。”
“齐重安,你带着我也是拖累我,还不如你自己逃,或者是你根本逃不出去。”慕容清染无声挣扎着,小胳膊乱动。
这小丫头说话也太伤人了,说什么拖累她,直白点,就是说他齐恪要寻死就自己死,别连累她一起死,还什么逃不出去,笑话,以他齐重安的轻功会逃不出去,咳……齐恪抚着胸口,心里暗道不妙,若是他没有受那祁山主人一掌,慕容鹤带来的人根本就抓不到他,想到此,齐恪又连连骂了祁煜几句,什么祁山派掌教,苍生为怀,哼,全是扯淡,人多的是苍生,那么他一个人,就不是苍生了。
“别过来,再过来,爷就对她不客气了!”齐恪假装恶狠狠道,“济阳候,慕容五小姐是个哑巴,难道你想让她变成一个聋子、丑女,或是一个傻子!呵呵,济阳候果真是善待你大哥的遗孤。”
慕容鹤当众被齐恪冷嘲热,气得满脸阴郁,“你若敢伤染儿分毫,今日,就是你齐恪的祭日!拿下!”
一声令下,济阳候的护卫全部出动。
“你那个叔父,果然没把你性命放眼里。”一般有人质在手,多少会顾忌,但慕容鹤却还敢让人冲过来与他厮杀。
慕容清染咬唇不说话,慕容鹤等着就是一个名正言顺杀她的机会,她若死在侯府,多少会被世人猜疑,但若死在了外头,而且还是被齐恪劫持死在外头,还有谁会指责慕容鹤这个济阳候没有好好照顾已故大哥的遗孤。
刀剑无眼,齐恪劫持着慕容清染,一边应付侯府的护卫,一边还护着慕容清染。
慕容清染几次想挣开,都被齐恪牢牢抓住。
嘶,一道剑光闪过,齐恪的后背被划了几刀,血流如注。慕容清染不忍看,殷红的血,从齐恪的嘴角流下来,滴到了慕容清染的小手上。
这一刻,慕容清染小身子害怕得发抖。
血,好多血,满眼都是血……
仿佛五年前的那一晚,血染玉石铺成的地面,白色的帷帐血迹斑斑,慕容清染的视线渐渐地模糊,未察觉,小脸上都是泪。
“杀了他!”慕容鹤露出凶狠的目光,叫嚣着。
慕容清染紧紧咬着唇,看着一个个围攻齐恪的护卫,牙齿咯咯作响,该死,都该死!
噗……齐恪又一口鲜血吐出,喷在了慕容清染的小脸上。温热的血,沿着她苍白惶恐的脸颊不住地往下流,她无法开口,只能无声的悲泣,五年来,从来没有一个人如奶娘一样将她视若珍宝,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如奶娘一样哪怕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保护她。
“小丫头,我尽力了。”齐恪染血的大手轻柔地抚着慕容清染的头,他带她来见祁山主人,原以为祁山主人能收留她,让她不再活在仇恨之中,但他失算了,祁山主人是根本不会管世间的是是非非,现在他只想带她冲突重围,如果可以,他想带她去江南,那里她会活得更快乐,但可惜,他还是没有做到,或许,他是该放手了,这小丫头,原就该留在济阳侯府,为报仇而活。
用尽最后一份力,齐恪猛地一推,将慕容清染推了出去。
“染儿。”慕容鹤慌得大喊,分不清真假。
“五小姐。”韩升一跃而起,落地后,扶住了慕容清染。
“齐恪,看你往哪里逃!”
几柄长剑逼近,围住了重伤的齐恪,慕容鹤眼中一喜,抓了这么久终于可以在齐王世子苏禾那里有个交代了。
“挑断他的手经脚经,免得他逃走。”齐恪受了这么重的伤,慕容鹤还是担心他会逃走,这份谨慎,让慕容清染震惊,但更震惊的是慕容鹤的狠毒,竟然要让韩升去挑断齐恪的手经脚经,那齐恪日后不就成一个废人了。
齐恪虚弱地躺在地上,眼里倒无半点的惧怕,“久闻济阳候仁义为先,果然是名不虚传。呵哈哈……”
“死到临头,你还笑得出来,本侯佩服。”慕容鹤这些日子栽了这么多跟头,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眼下看到齐恪,他的怒火早已压不住,敢讽刺他,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慕容清染用力地咬了一口韩升,从韩升的手里挣脱出来。
“不要!”
当一个护卫的长剑扬起,慕容清染终于咬破了唇,稚嫩带着惊恐的声音响起。
“染儿,你会说话了?”慕容鹤大惊。
齐恪生死关头,慕容清染这个哑巴自然也不能装下去了,她挡在齐恪面前,“他是染儿的先生,你们不许伤害他。”
“侯爷,祁山主人名不虚传啊,竟然治好了五小姐的哑疾。”能让一个五年都不曾开口说话的五小姐,一下子开口说话,韩升自然想到了那个神秘莫测、医术高明的祁山主人。
当然,这也是慕容清染在危难之际,找准时机开口的原因,齐恪是将她从萧家劫持走的,而在萧家,慕容鹤等人都知道她被十三公子带着去见祁山主人,如今,她只要将自己能开口说话的功劳都推给祁山主人,那么,慕容鹤就算有怀疑,他也只能是怀疑,毕竟祁山主人一向来去无踪,慕容鹤怎么可能找得到他对质,哪怕找到了,以祁山主人的脾性,他多半是不会见慕容鹤的。
“染儿,你过来。爹以后会给你找一位更出类拔萃的先生,这个齐恪,是江湖有名的大盗,专门与官府作对,还杀了不少人。”慕容鹤沉了脸道。
慕容清染摇头,又不说话了,这一点,慕容清染很明白,她要是接着开口说话,那么,她喊慕容鹤的这一声‘爹’是逃不了的,她已经寄人篱下,但绝不会认贼作父。
“胡闹!”慕容鹤大喝,“你们几个将五小姐拉开!”
“慕容五小姐,我是个坏人,不值得你相救。”齐恪半撑着身子,半头的白发垂在肩头,染了血,成了殷红色。
慕容清染抽泣着,泪水流个不停,五年前,她还太小,就只知道哭;五年后,她还是无能为力,依然只有哭。
啊!
前来拉扯慕容清染的一个护卫撕心裂肺地叫喊,原来,慕容清染一口狠狠地咬在了那个护卫的手上,甚至咬出了血。
慕容清染是主,他只是个护卫,这一口咬下去,甩又不能将她甩开,只能忍受着痛。
“染儿,你再这样,爹生气了。”慕容鹤的脸色愈加的阴沉,对那几个站在慕容清染身前的护卫道,“愣着做什么,将五小姐带过来。”
该死,都该死,慕容清染眼中杀气涌现,想再咬下去,却被几个护卫将她的手脚,头,小身子都抓着紧紧的。
“动手!”慕容鹤没了耐心。
“是,侯爷。”韩升亲自上前,长剑一出,直接刺向了齐恪。
“求求你,不要杀他……”慕容清染放弃了挣扎,“爹,染儿求您不要杀齐先生。”
这一声爹,是她一辈子的耻辱,她很没用,到最后,还是喊了那个杀了她爹娘、大哥的仇人为爹。
“染儿,你终于喊爹了。”慕容鹤眼中欢喜,更是得意,那个清高女子所生的女儿,终于也是他女儿了。
慕容肃,你听到了吗,你的女儿在喊我爹,呵哈哈……慕容鹤大笑,笑得张狂。
慕容清染跪在了地上,小身子因痛恨自己的无能而剧烈地发抖着,好恨,她才是出身高贵的济阳候之女,慕容鹤那个卑贱的庶出叔父,如何当得起她喊他一声爹,如何当得了她这一跪。
爹,娘,大哥,染儿让你们蒙羞了。
慕容清染磕头,看似是在向慕容鹤跪磕,实则,她是在向自己死去的爹娘磕头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