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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心来,简迟的注意力也自然转移到楼上下来的一行人那里。
不停口角的是两个年轻人,都在20岁上下,服饰华美,油头粉面,一看便知非富即贵。
高一些那个挑眉撇嘴,一副欠扁的样子,道:“我堂堂工部侍郎府还请不得一个草台班子吗?”
略矮一些的道:“卢班主已经答应到我李府搭台献艺了。”
“哼,答应了你?一个小小的戏班子,答应的话也能作数吗?”说罢,高个纨绔眼色不善的狠狠瞪着身旁的几个人。
站在他们身旁的一共有三个人:一个中年男子,微有发福,一身青色长衫,面色谦恭和顺。一个青年男子,身材高大魁梧,肌肉虬结,面有不忿之色。一个妙龄姑娘,身着白色长裙,秀发披肩,粉面桃腮,一双妙目含情带俏,好一个妩媚俊俏的可人儿。就连简迟这等遍看中、日、韩、欧美女的见识,也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生得一副好容貌。相比之下,自己当真一副毛头小子的模样。
矮个纨绔有些气结,转头问中年男子道:“卢班主,是我李京邀你飞鸿班来盛京的吧?后日是中秋佳节,我李府可连台子都搭好了。你们飞鸿班不会出尔反尔吧?”
卢班主面有难色,嗫嚅道:“那个,李公子,您邀我飞鸿班来京演出,我等自是感恩戴德。可现如今,抢着相邀的人甚多,个个都是飞鸿班的衣食父母,我等只是升斗小民,哪个也开罪不起啊。”
简迟对面疑似梁雨方男子鄙夷道:“墙头草。”
简迟跟着点头。
李京又对高个纨绔说:“王思和,你听到了,飞鸿班是由我李京邀请入京的,中秋夜自是该到我李府演出。你们王府等上几日又有什么打紧?”
王思和撇了撇嘴,甩开一把泥金折扇,故作潇洒的扇了两下道:“我爹后日邀请了三位一品大员到我家听戏。你把飞鸿班截到你家,就不怕五城兵马司围了你们李府吗?”
卢班主闻听此言,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
李京脸色微变,顿了半晌道:“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不合规矩的事情,即便有一品大员为你撑腰,我也不会让步。”
疑似梁雨方男子微笑道:“倒是个光棍儿。”
简迟跟着点头。
王思和闻言,眉毛倒竖,喊道:“来人,我倒要看看你李京到底多大本事。”
呼啦啦,一群打手从门外蜂拥入内,将李京等围在中间。
李京的手下也不示弱,彼此招呼着,后脚就进了酒楼。
原本客满的酒楼,此时更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正这时候,伙计用托盘端着简迟点的饭菜,摆到了简迟桌上。见此情景,忙一头扑奔过去,拉架道:“王公子、李公子,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砸了我等的饭碗啊。”
王思和不等伙计把话说完,抬脚狠狠踹在他的身上,伙计瞬间被华丽丽的踹飞,刚好撞上了简迟的桌子,那碗刚煮的阳春面稀里哗啦的随着桌子的剧烈晃动撒了满地。
简迟迅捷的起身躲避,柳眉倒竖,手不自觉的握住了飞云剑的剑柄。
对面的男子身形也是极快,此时已经站在了简迟身侧,伸手拍了拍简迟握剑的手道:“稍安勿躁。”
说罢,朝王思和他们的包围圈走去。简迟见状,爱凑热闹的本性展现无遗,连忙紧紧跟在他身后,一同走了过去。
疑似梁雨方男子朝王思和和李京抱拳拱手道:“二位公子,中秋将至,是阖家欢聚之日,二位何苦在此作口舌之争呢。”
王思和和李京看来人丰神俊朗,气度不凡,倒没有像对待伙计一样,凶神恶煞。
说到底,梁雨方也确实是一个颇为英俊的大叔,只是受气包苏羽拒绝承认罢了。现在这位酷似梁雨方的小帅哥,年纪更轻,体态更挺拔,气场更强大,倒让跟在身后的简迟莫名其妙的骄傲起来。
疑似梁雨方男子微笑道:“在下初来盛京,听闻天策府负责盛京治安,想必如中秋这等重要的佳节,差官老爷们更是不会偷懒吧?”
王思和与李京听闻此言,脸色俱变。尤其是那王思和,一想到天策府府丞凌云那张冷脸,腿肚子就有些转筋。尤其是这次中秋摆宴,父亲可是向凌云递了帖子的。
王思和挑挑眉毛,口气略有转圜,道:“李公子,家父真的邀请了朝中官员到王府饮宴,凌大人也在邀请之列,不如你李府就等他日吧。”
李京在听到凌云的名字后,气焰也低落了很多,虽仍不忿,但转念想,僵持下去对自己并无好处。便转头问飞鸿班的妙龄姑娘道:“雪语姑娘意下如何?”
王思和听到这个名字,脸上立马呈现出猥琐笑容,合上折扇,也转头抱拳,奉承道:“姑娘,请示下。”
雪语微眨妙目,轻咬下唇道:“班主,不如第一场先到王府,过后再去李府?”
班主卢恒乐得就坡下驴,忙点头应是。
雪语转而对李京福身道:“李公子,对不住了,雪语定当到李府赔罪。”说罢,眉目含情的望了李京一眼。
李京仿佛被电到般,登时酥麻了半边身子,拱手道:“既然姑娘有言,李京焉有不从之理。”
王思和与李京离去后,卢班主与那位武生,也颔首告辞出了酒楼。唯剩雪语姑娘朝疑似梁雨方男子和简迟万福道:“多谢二位公子相助之恩。”
疑似梁雨方男子微笑道:“姑娘莫要客气,佳节之期,和气生财。”
简迟笑对雪语道:“姐姐,如此香甜的桂花酒酿可是贵班之物?”
雪语眼中闪过惊诧之色,问道:“小公子如何知道,这桂花酒酿乃我飞鸿班之物呢?”
简迟答:“进这八宝楼时桂花香气并不明显,姐姐等人下楼来便清楚闻到了。”
雪语摇头笑道:“小公子好灵的鼻子。”说罢,轻咳一声道:“小虎,奉两坛桂花酒给二位公子尝尝鲜。”
雪语言毕,一个年轻小伙子捧着两小坛桂花酒从门外进来。霎时间,一股桂花清香扑鼻而来。
那小伙子一手一只酒坛端到简迟二人面前。
简迟抬眼打量被雪语称作小虎的人,但见此人是一车轴汉子,身高170厘米上下,体重65公斤,二十多岁年纪,黝黑肤色,圆脸,但面无表情,浓眉大眼,但眼中无神,看着你的时候好像焦距在未知的地方。
简迟二人接过酒坛道谢,小虎却仍是一副面瘫表情,好像没有听到似的,转身出门。
雪语抱歉道:“二位公子莫怪,这位小虎兄弟是我班内的杂役,不善言辞。”
简迟道:“姐姐客气了,倒是咱贪了姐姐的美酒,说起来还真的是不好意思。”
“小公子哪里话来,飞鸿班酿这桂花酒一是为了演出之用,二是因为我等也是爱酒之人。既然二位公子与我等同好,相邀品尝又有何不可?何况二位公子素不相识却肯出手相助,雪语当真想交二位为友,还望二位莫要嫌弃雪语身份低下才好。”
疑似梁雨方男子道:“蒙姑娘不弃,方某万分荣幸,他日定到姑娘班上造访。”说罢,偷偷伸手拉了拉简迟的衣袖。
此时,刚刚出门的武生复又转回,神色中颇是不耐,对雪语道:“车已套好,我们该去投栈了。”
雪语闻言,对简迟二人道:“二位公子,雪语告退了。”
送走雪语后,简迟二人回到桌边坐下。那伙计早已重新为简迟端上了一碗阳春面。简迟着实饿了,三口两口吃光了面条。抬头时才发现疑似梁雨方男子正笑看着她。抹抹嘴道:“兄台不喝这桂花酒?”
男子道:“方某今日还有重要的事情,待办完后再喝不迟。小兄弟,你也不喝吗?”
“舍不得。”
男子哑然失笑,抱拳道:“在下方宇梁,今日结识小兄弟,三生有幸。”
听闻此言,简迟摩挲着酒坛的手顿时停住,瞪大双眼,震惊的看着他。重复道:“方-宇-梁。”
脑袋如同过山车般疯狂呼啸起来,这个人长得和梁雨方一模一样,还居然叫做方宇梁,该不会是老天爷和咱开玩笑吧?从二十一世纪来此异世,从苏羽变成简迟,却仍然难逃魔掌?
方宇梁见对面少年手捧心口,仰头望天,满面悲怆,泫然欲泣,全然不顾他人目光。明明是痛苦表情,却让人感觉甚是滑稽,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小兄弟,这是怎么了?”
简迟回神看着方宇梁,嘴唇抖了半晌,抱拳当胸,认命的答道:“咱叫简迟,江州人士,幸会幸会。”
方宇梁见简迟刚才狼吞虎咽的吃光所有东西,还大有意犹未尽的意思,笑问:“小兄弟,这八宝楼的八宝鸭很是得味,不妨尝尝。”
简迟瞟了一眼方宇梁,又想起了苏羽被梁雨方盘剥的日子,拍了拍手边的包袱,略有恨意道:“咱这兜可是比脸还干净呢。”
方宇梁不禁失笑,继续问:“小兄弟来京何事?”
简迟答:“旅游。”
方宇梁眉头微锁,不解道:“旅游?何意?”
简迟没好气道:“就是家里混不下去了,来这碰碰运气。”
方宇梁道:“既然有缘相识,小兄弟不妨与方某同往,虽说方某不是富商巨贾,可管饭还是不成问题的。”
简迟眼睛放光,头略靠近道:“干什么去?杀人越货咱是不干的。”
方宇梁道:“小兄弟说笑了,方某岂是这等人。”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麻纸,摊在桌子上给简迟看。
简迟到大汉朝两年,读了无数医书,早已熟悉了繁体文字,也跟着方宇梁认真看了起来。麻纸之上是一则天策府招录捕快的公告。
方宇梁边指给简迟看,边道:“方某此来盛京,就是投考天策府差官队的。小兄弟悬配宝剑,必是习武之人,倒不妨与方某同去天策府试他一试。”
简迟眨了眨眼睛,道:“事儿是好事儿,可考不上怎么办呢,岂不还是要饿肚子。”说罢还撅起了嘴,可怜兮兮的看着方宇梁。
方宇梁见对面唇红齿白的少年,炯炯有神的大眼里盛着一汪水雾,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心头一动,顿生怜悯,忙柔声安慰道:“莫急,莫急,即便考不上,方某也有能力管小兄弟饭吃的。”
简迟仰脸看着方宇梁,满眼感激的神色,抱拳道:“真够义气,咱以后就唯方大哥马首是瞻了。”
说罢,转回头去,露出狡黠的笑容,心道:苏羽受尽梁雨方的欺凌,简迟就从方宇梁那里讨回来,嘿嘿……
随方宇梁步出八宝楼,伙计将白驴牵将过来,简迟扬起雪白小脸看着他,撒娇道:“方大哥,这是咱的朋友大白。咱人小力薄,若不是靠着大白,定然无法赶到盛京的,也自然无缘认识方大哥。看这八宝楼的伙计尽心尽力帮咱为大白刷洗饮溜,伺候得它如此精神矍铄,真该好好谢谢他们的。”简迟微皱眉头,接着道:“可惜,咱真的,真的是囊中羞涩啊。”
方宇梁已经被简迟扮可怜的绝技降得服服帖帖,忙拍拍简迟肩头道:“应该的,应该的,小兄弟莫要担心,方某这里尚有银钱。”说罢,从钱袋中翻出散碎银子打赏了伙计,还不住连声称谢。
简迟装作不好意思看方宇梁掏钱的样子,目光别转,盯盯的看着地上,看到地上有数道深浅不一的车辙印迹,便自然的朝车辙远去的方向瞥了几眼。
这时方宇梁已经给完了钱,转头对简迟说:“小兄弟,你上驴吧,方某帮你牵着。”
简迟也不客气,潇洒的飞身上驴。
于是,盛京大街上的老百姓就看到了这样一幕: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男子牵着一头威风凛凛的大白驴,白驴身上坐着一个俊俏飒爽的少年,二人有说有笑,说不出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