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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掉包袱,奔向新生命。
在写下放弃女儿,令其随母的约书,盖在私印,并将其递给安怡的时候……
刹时间——这九个字,便晃晃齐刷刷,不约而同的浮现在凤浮,安怡和凤宁兮三人的脑海中。
“宁儿啊,待明日这个时辰,你在过来这里一趟,爹会给你送来五千两银票,便算是日后给你添妆了。”扔下这么一句话,凤浮别头,匆匆离去。
那一脸的羞愧痛苦,简直溢于言表。
看着凤浮迈大步推开房门,掩面而奔,一路‘踏踏踏踏’消息的无影无踪。雅间里,安怡双手颤抖着拿着那‘约书’,几乎不敢置信的喃喃道:“宁儿,竟,竟就这么成了吗?”
她还以为得有多难,说不得改天换地……她,她,她都有心理准备,把所有嫁妆献出,甚至在跟娘家借笔银子了?
结果,就,就这么容易,就结束了?
不止没往里搭银子就白白拿到了约书,凤浮还承诺要‘贡献’五千两银子给女儿做嫁妆,还满心愧疚,这,这是什么情况?
“娘,你难道还不了解父亲那人吗?他那性子,从来牵着不走,打着到退,又有股子不合时宜的热血,且……混不吝,气上了头甚事儿都不管不顾……拿捏准了,他其实最好应付!”凤宁兮笑了笑,垂头瞧了那书一眼,心中也松了口气。
今日如此应对凤浮,说真的,凤宁兮是考虑了许多,订了无数方案才达成眼前的效果。
凤浮此人——出身富贵,衣食无缺,却是家道中落,权势陷入谷底的局面。他相貌俊美,资质平庸,家族无法助他登顶,他也没有才华和毅然科举,从小官儿熬起……
二十来岁,人生正值将展之时,老西北候爷,他亲爹‘做价’卖了他的姻缘,仿佛他人生唯一的价值就是联姻,商户女嫁候门……卑微者自然难熬,尊贵者亦要受人白眼耻笑。
‘小白脸儿’‘吃软饭’‘卖身郎’等等称呼,凤浮听得不是一次两次。
西北候府惯会干这行当,拿脸勾女人这话……因奉安郡主权势滔天,旁人不敢在凤玖面前说,但凤浮不过娶了个商户女,本人又平庸的很,平素的恶意打趣儿,真真不少。
没能耐,没心志,受不住流言诽语,还不是大恶人,没恶心到打妻骂女来发.泄,便只能自甘自堕,流连花场麻痹内心了。
二十来年麻痹下来……早就形成惯性,让麻痹不在是麻痹,而成了真实。原本资质算是平庸,努力些未尝不能成功的凤浮,如今真成了纨绔无用子弟,通身上下,除了脸和吊之外,基本都没什么用了!
不过,无用归无用,偶尔想起少年时,内心依然还会有冲动,有不满!逃避,推谢责任什么的,而从来都是软弱人的首先。
活成如今这样,凤浮不会想是他不够努力,没有借着老婆的资源发愤图强,而是迷失在别人嘴里。反到会怪自家人误他,却又偏偏离不得……
长期纠缠下来,无数情绪纷乱,说真的,凤浮只是花心纨绔,没抑郁成后天反.社.会,反.人.类,凤宁兮就觉得,他心理素质其实还不错。
挺看得开的。
多年的经历,凤浮颇有几分‘软硬不吃混不吝’,‘老子就这X样,你们爱咋咋’的看戏劲儿头,想说服他,纯用利益是行不通的。
最起码家族利益不行!!
当然,单只收卖凤浮,让他瞒着西北候府放凤宁兮随母……这不是不可能,但就凤浮那等复杂的性子,付出的代价……说真的,凤宁兮实在算不出来。或许,为了她们母女团聚,安家人并不在意银子,愿意付出,但……凤宁兮受之有愧啊。
她穿越这么久,按纸面儿和实际经历来瞧,她和安怡娘俩儿对安家人来说,纯粹就是‘讨债’的,安百年辛辛苦苦出海行商,攒了大半辈子的家底儿,小半都填给安怡了!凤宁兮不是‘原装货’,却也受了安家人疼爱保护,怎么能心安理得的花光人家另外半份儿身家?
要知道,就凤浮那X样,一个弄不好,他抱着搅合看热闹心理,张嘴要个两,三百万都不多……凤宁兮难道还能为了团圆,把安家坑破产吗?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诱之以利。在用悲怒的方式表示一下,世界上还有比他更悲惨的人,如果有仇有急,请把目标转移西北候府……顺便在明示暗示,凤宁兮留府只会给他带来麻烦,让他‘自己’做出‘决定’,放弃女儿……
至于愧疚心理什么的,利用利用……凤宁兮半点不亏心,坑了五千两银子入袋,就当抚养费了!!
她才十五岁,还没有成年,父母离婚是要付抚养费哒!!
“娘,此事已毕,咱们回吧!”捏了捏紧张发软,肌肉都绷的有些隐隐做痛的胳膊腿儿,凤宁兮满足的叹了一声,伸手便去扶安怡。
讲真,今日安怡的表现真心赞透了,完全出乎她意料的精彩。从头到尾感情真实,言语恳切,一字一句,就连表情都透着那股子悲凉中的平淡,对世事的无奈,准准戳中凤浮心肺,顿起感同身受之意……真不枉她和安怡排练了那么久。
原本她准备的那些个填补漏洞的词儿,竟一句没用上,完全按照‘剧本设定’,只扮演了个乖巧懂事的孝顺女儿便成了。
“好,咱们回。”缓了好半晌儿,安怡终于从激动,不敢置信,欣然若狂的情绪中恢复过来,抬眼望向女儿伸过来的手,她抬起还止不住发颤儿的胳膊,一把紧紧握住,“宁儿,咱们回家了!!”她抿着唇,喃喃的说。
“是啊,回家吧!”凤宁兮笑着,将她扶起来。
两母女俩这么着,相互搀扶着走出雅间,下得楼来,一步迈出门槛儿,行至后街马车处,打眼一望……
只见马车旁,白发苍苍安百年和钟氏相互扶持站在墙角,低声互相安慰着。满面苍白,身形削瘦安怀远被小钟氏扶着,靠坐在马车辕上。拐角处,安适意握着安顺意的手,兄妹俩儿满面焦急的瞧着远处……
安家,除了远嫁的安如意之外,竟都来了。
“怎么样了?这事儿……”办得顺利不顺利?一眼瞧见安怡和凤宁兮相携而来,安家人不由团团围上来,七嘴八舌的寻问起来。
凤宁兮没说话,只是伸手入怀,将那此‘约书’拿出,双手展开,递到安百年手里……
“好啊,好啊!!”仔细看了好几遍,将‘放女宁兮随母而归,日后婚丧嫁娶一概由其母安氏决’喃喃念出,安百年不由老泪纵横。
“总算是在无顾忌了!”安适意侧目瞧了凤宁兮一眼,两人对视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儿。
“和离,咱们回去就派人去西北候府!!”钟氏眼中泪水盈满,一手揽住女儿的肩,一手拉住外孙女的手,“好了,怡儿,宁儿,咱们回家!”
是啊,终于可以,轻轻松松的离开——从此奔向新生命了!
——
约书拿到手,在无后顾之忧,安百年自然马上就行动了。去信谢过宴北王,又特意邀了越南川,他亲自带人去往西北候府,直接面见了凤渺。
‘商谈’和离之事!
本来,瞧安家没动静儿,凤渺还以为他们一时意气过了,准备反悔……想让儿子在洛阳在熬几日,拖上一拖,谁知没几天功夫,安百年就带着越南川这么大个儿‘活煞神’找上门来,还拿了他弟亲笔写的‘契结书’。
还有他弟的私印呐!!
简直气死他了!!
本想将凤浮叫进书房,双方对质,顺便在想法子反反悔什么的……可惜,热血上头的劲儿过了,料到恐怕要遭,凤浮早早就逃跑啦,甚至都跑出北地城,一路南行‘采花’去啦。
凤渺派去寻人的小厮,几乎找遍了全城,才在云良阁个鸨儿嘴里,得了‘四老爷外出,归期不定’的消息回来。
直把凤渺气的想吐血。
白白寻人,耽误了好一白天的功夫,在拖下去就不是拖时间,而是妥妥的失礼,待慢人了。凤渺到不在意安百年的想法,他只是怕越南川不满。
拖拖拉拉,被连逼带劝,凤令展的信也一封一封的从洛阳传来……语气越来越哀婉,态度越来越焦躁,凤渺实在没办法,最终,只能妥协了!!
终归,那是他儿子,拼博了那么多年,他着实不忍放弃。
玉昭昭:没事儿,凤候,你还是放弃吧!说真的,你不送银子过来,我得越监军令,还能容着凤令展在东宫熬着,好把他当‘鱼’吊你们。你但凡没放弃,把银子送来……他就没用啦!!就会被我一脚卷出东宫大门哒。
不过,玉昭昭这般真心表白,凤渺注定是不会知晓的。安百年越逼越紧,态度坚定。越南川紧随其后,让他不敢使什么小手段,甚至,就连宴北王也不知是偶遇,还是什么的……莫名其妙出现在他面前,状似无意的‘提点’了他好几句……
凤渺连在内心抗议,想要直接灭掉安家的想法都不敢有了。
撒下人马百般去寻,凤浮就跟神隐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安适意:不用客气,就是我的功劳。你知道我花了多少银子和心思,才找到凤浮的狐朋狗友,把他一路拐到南边儿去,三月下杨州去了吗?你想找他?呵呵,明年这个时候在说吧。
——如果他没被杨州瘦马柞成人干儿的话!!
遍寻人家‘亲爹’不着,就算凤渺身为凤宁兮的亲伯伯,西北候府的当家人,那纸约书——他也收不回来。万般无奈之下,他发动了老娘,老婆,弟妹,女儿,侄女儿……一个接一个的往安家派,只盼着哪个口才了得,能劝了凤宁兮回心转意,自愿回到西北候府。
要不然——安怡跑了,嫁妆没了,还连个拿安府的‘手段’都没有……他们西北候府日后靠什么活着啊?
好歹把嫁妆,咳咳,不对,是把血脉留下才成!!
不过,对此凤宁兮上早有准备,人见了是见了,却只一个劲儿的痛哭,根本不承诺什么,逼得急了,她还会翻白眼儿说倒就倒,让躺就躺……事实上,如果不是安怡劝她,在这当口儿不见亲祖母怕人说闲话,恐对她日后不利……且,她多少也有点想看热闹的心理,凤宁兮才不愿意跟凤家人演戏呢。
陪着她们‘哭’了好几天,感觉刷够‘可怜被遗弃的贵族少女’人设,凤宁兮很是不耐烦,寻了个当口儿挑了凤景兮几句,当堂大演‘庶妹嚣张,欺负嫡姐,西北候府人宠妾灭妻,嫡妻不堪受辱,被逼和离’的戏码儿……
凤渺:安家人不要脸,他们竟然敢说,他们是被‘逼’和离!!
不过,戏唱下来了,想要银子,凤家就得顺着往下演……毕竟,出钱的是大爷。
就这般,你方唱罢我登场,闹了好一阵子,直把西北候府闹的差点成了北地笑柄,凤渺终于忍耐不住,决定放弃了。
开祠堂,请来族中三老四少,以宴北王宋蓠和北地监军越南川为证,凤渺以西北候府当家人的身份,亲自在凤浮‘出走’之前留的三份和离书上,盖了凤家大印。
安百年将其收走,安怡按上手押,亲笔写上姓名,两家分别各执一份,多那一书存在北地知府衙门,上档入册,两家算是彻底断了姻亲关系。
安怡——重新恢复单身,总算成了‘未婚’了!!
至于凤宁兮,约书往衙门一递,同样入档入册,宴北王帮着改了户籍,越南川为其调了档册,跟安怡一样,一同归了安府。
外头,北地不管是贵族还是百姓们,都因为西北候府上演的大戏而热论非凡,比过年都要闹腾,只西北候府中,那对在议论中心,被同情,被可怜,被鄙夷,被嘲笑……的母女,却是施施然,搬着嫁妆,拿着财产,无比‘富婆’的甩袖而去。
从此开辟新天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