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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 江羽骞完整地抽了一支烟,从最初的呛喉, 到渐渐适应,最后竟然觉出了一丝神经质般的欢愉。
人生的第一根烟, 但不是第一口。他的第一口献给了他跟小疯子之间唇齿相贴。
程子旭起夜上厕所, 就看见了黑漆漆的客厅里, 一股浓重的烟雾味。
“羽骞,你在干嘛?”随后就是一阵刺眼的灯光。
江羽骞挑头看向穿着睡衣的程子旭,恍惚间,那人竟是一身校服的青葱少年样,纯白得如同一张白纸。他是个罪大恶极之人, 玷污了人家,却又想抛弃人家。
江羽骞收回目光, 垂头不语,手里剩下的烟蒂被他捏在掌心里, 掌心握成拳, 挤灭了零星的火点子。
“早点睡, 都一点多了。”程子旭体谅地说。
“嗯。”江羽骞从喉咙深处发出这声。
稀松如常的对话, 没人去点破今夜的不寻常——从不抽烟的人为何手里会拿着烟, 大半夜的不睡觉他究竟在思考什么。
就在程子旭转身走开的刹那,江羽骞突然叫住了他,而后, 是怔怔地盯着他看。
“羽骞, 你想跟我说什么吗?”程子旭依然站着, 没有往前移一步。
江羽骞的目光越来越沉,最后定格在茶几上的水果盘里。
程子旭慢慢走了过去,坐到了他旁边。犹如法官与罪犯,宣判之前,等待犯人的最后陈述。江羽骞正是那罪恶滔天的犯人。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程子旭坦荡如砥。
很久,江羽骞只从嗓子里闷哼出一句话,“对不起。”
程子旭也不难过,竟然还笑了,“羽骞,你这话也跟周皓说过吧。哪天你要是跟周皓又过不下去了,跑我这来,又跟我说对不起,让我原谅你,你说,我该不该原谅你啊?”
他们仨,任何一个挑出来,都是个响当当的聪明人。周皓是,他是,程子旭也是。
江羽骞眼眶红了,他抱住了程子旭,喉咙里哽咽出,“对不起。”
“上高中那会儿,你不爱说话,老师让我俩坐同桌,因为我俩都不爱说话。那时候,一下课班门口总是围了一圈女生,咋咋呼呼地跑来看你。你永远都不会挑头看她们一眼,你就在安安静静地看书写习题。我那时候就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后来你说你喜欢我,要我跟你交往,你知道吗?那个晚上我激动得整整一夜没睡,我的男神竟然喜欢我。我假装不在意,我是在怕,我怕两人接触久了,我在你心里就变了样,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江羽骞只是在静静地听,他把程子旭搂得更紧了。这是种行为上的忏悔,他是真的辜负了这个好男孩。
“你想分就分吧,江羽骞,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想一出是一出。松开!我现在就走!”
程子旭挣脱开了江羽骞,去房间里收拾自己的东西。很快,他就拖着行李箱离开了卧室,走到客厅里,江羽骞还是坐在沙发上。
“江羽骞,什么事你都拎不清。有天晚上周皓拿了捧枯树过来,你把他送出去,你还记得吗?你回来后,在阳台蹲了好久好久。”
江羽骞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他继续说,“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他。就这样吧,反正咱倆也没睡过,你没必要跟我说对不起。让我留点尊严吧。”
程子旭拖着行李箱离开了,整个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江羽骞从烟盒里又掏出一只烟,点燃了,袅袅烟雾间,他的罪孽变得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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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份天气转暖的时候,周皓接到了严明的电话,那人在电话里说,他从江老师家搬了出来,现在没地方住。周皓给了他闵临区的地址,这人晚上就背着行李过来了。
此时,他跟孙奕文尚处在不温不火的冷战中。一人不说,一人不问,两人之间的芥蒂越来越大。
晚上是周皓下的西红柿打卤面,番茄蛋花卤子浇在热乎乎的面条上,香气四溢,严明一来就整了两碗。
“你是八百年没吃过饭啊?”周皓受不了这人一副饿死鬼的样子。
严明嘿嘿地笑,“中午没吃。”
“咋的啦?咋还从你们家江老师家里搬出来了。”
严明神色落寞,言简意赅,“他谈了个女朋友。”
周皓什么都懂了。小餐桌上,三人各吃各的,谁也不说话了。孙奕文一直沉默。这阵子,沉默几乎占了他大半的生活。
饭后,周皓提出要跟严明出去散散步,顺嘴问孙奕文,“你去不去啊?”孙奕文摇摇头,说不去了。
出了家门,严明也感觉出了二人之间奇怪的气氛,刚才他没好问,现在天时地利,他才开了口,“你跟你家那位是不是吵架了啊?”
周皓舔舔嘴唇,最近天干,他有点不适应,“没有啊。”
“蒙我呢!我看得出来,那小子情绪不太高涨。”
周皓侧头看着严明,打马虎眼笑笑,“很明显吗?”
“反正不太正常。”
“咳,就是小吵小闹,没几天就好了。别说我了,江老师怎么就突然有对象了?”
街道的车辆并不多,偶尔才会碰到一两声汽车鸣笛。月色如水,两人之间沉静得也像水。
“前天,我没忍住,跟他表明了心意。第二天,他就带着女朋友回来了,他照常让我帮他整理资料,照常吃我做的饭,就是一句不提他的新女友。你说他可不可怕?”
周皓明白,严明自导自演地持续了三年的暗恋,全然破碎了。他可以想象,这人沉静如水的面容下,心里早已是一潭死水,上面还漂浮着黑绿的浮萍。
“这种男人最可怕。”
严明扯开嘴角笑了笑,笑容很勉强。
“周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什么话?”
严明完全沉陷于自我的朦胧回忆,眼神模糊,“他曾经告诉我,奥斯维辛之后写诗都是野蛮的。可是,凯尔泰斯也说过,奥斯维辛之后只能写奥斯维辛的诗。我应该去写诗的,我为什么要去受那个男人的影响。”
周皓听得云里雾绕,浅显地听懂了一点。至于严明说的那什么泰斯,他就压根没听过。
“好,写诗好!文艺青年就该看看书,写写诗。”周皓迎合得很从容,他甚至都忘了自己曾说过,写诗的文艺男青年最可怕了。
两人在闵临区的江边转了一圈,江水在路灯的映衬下,蒙了层淡淡的粼粼波光,远处传来呜呜的客轮声。两人立在江前,江风一吹,霎那间就连东南西北都不分了。
呆了一刻钟,还是受不住春寒,周皓扭头瞅瞅严明,“回去吧,有点冷。”
一刻钟够了,足够严明用来剔除掉三年的是是非非。
回了家,孙奕文在逗两只小家伙,见他们回来,连头都没转。周皓走了过去,故意找话茬,“你碗洗了吗?”
孙奕文的视线依然是沉默的,“洗好了。”
拧巴了这么久的矛盾,周皓终于忍不住了,他一把拽起孙奕文,“你到底在闹什么?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一个人扛不住,你还有我,两个人再扛不住,那大家都去死好了!”
严明赶紧过来拉住周皓,嘴里不停劝着,“大晚上的,火气别这么冲。”
周皓甩开严明,把孙奕文往卧室里揪,只听得“砰”地一声,严明就被隔在了门外。
孙奕文终于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沉默样儿,他眼圈犯了红,“老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总有那么多坏人?”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周皓的心还是软了下来,他这辈子最怕干净的男孩哭。
“哭什么哭!不理那些坏人就是了!”
孙奕文从床上爬起来站住脚,两人的眼睛离得很近,两人的痛苦磨难,彼此都看得一清二楚。
“老周,等咱们六月份毕业,咱俩就离开A市。”孙奕文又说。
“好。”
一扫刚才的阴霾情绪,此刻的周皓比谁都开心,他跟文文要去另一个城市重新开始,重新安家了。
卧室门打开后,两人似乎就达成了和解。严明大气没敢喘一声,敢情人家两人已经嬉嬉笑笑地在逗小猫了。
“把小猫也带过去,哎呀,它们会不会水土不服啊?”孙奕文自说自话。
周皓敲了一下他的头,“想什么呢?它们就吃喝睡,都快懒成精了,哪还分得清这水土是不是闵临区的水土啊。”
“也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