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井蛙言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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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挨挨蹭蹭的, 墙上的石英钟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九点, 时间已经很晚了。临走,迹部景吾给了织羽樱奈一张银*行卡。

    织羽樱奈接卡,嘴角勾起:“这是什么, 赔偿金, 谁给的?”

    迹部景吾一言带过:“里面是学校对这次监管失责的态度, 应该暂时够你用一些日子。”

    “那泽井她们呢?”

    他告诉她:“至于泽井美奈子以及她的几个帮凶,学生会决定予以劝退处理, 并且今后相关工作岗位也永不再对其录用。”

    织羽樱奈哦了一声:“就这样?”

    沉默了会儿,迹部景吾说:“我决定帮你请律师, 这件事情你不用出面。”

    真的这样做的后果,织羽樱奈知道迹部景吾不会不清楚, 已经很久没有和人相处过了,她看着他,忽然有些想笑, 却又笑不出来。

    不管是人还是妖还是神都总是情不自禁的去追逐这世上美好的东西:雪山顶未曾被污染过的白雪,山间里清澈的溪流, 春天里第一朵绽开的鲜花, 斩破极夜的第一缕阳光,它们都具有极其纯粹而珍贵的力量。

    没有人会讨厌干净,正如他们无法抗拒赤子之心。

    “迹部, 你不用把自己逼到这个程度。”

    迹部景吾身板挺直的站在楼道里, 背后就是沉沉黑夜, 他眼睛里的蓝色倒映着屋里的昏黄灯光, 大概是色谱原因,织羽樱奈总觉得他的眼睛有些发绿。

    像辽阔郊野里一只孤立的狼。

    织羽樱奈靠在门框上,双手胸前交叉:“我并不在乎所谓的公道,这个世界上不公道的事已经很多了,再怎么说,这个公道也已经晚了。”

    因为织羽樱奈已经死了。

    是被无数人杀死的。只是有的人杀了她的身体,有的人杀死她的心,或许死之前她已经记不清谁捅的第一刀,谁捅的最后一刀。

    楼道里压着杂物的泡沫塑料纸被风吹得飒飒作响,透着缝隙,外面风声却安静的很。

    她漫不经心的把话又转了回来:“虽然大概知道你是个什么打算,不过如果你真的要把这几个人告上法庭,她们就算吃了官司,可是你别忘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冰帝现在正在参选优秀学校评选,泽井她们犯下这种错误的时候,可还是冰帝的学生呢。”

    “为了追逐心中的正义,把自己重视并且投了无数心血的学校逼向困境,你好像很难受。”

    织羽樱奈对上迹部景吾那双蓝眼睛:“案子一定会赢,所以冰帝,你注定会输。”

    迹部景吾回答:“我知道。”

    “知道你还去做,明知不该为而为之,这不是勇敢,是蠢货。”

    大概是被气多了,他几乎已经养成了惯性弹她脑袋的习惯:“喂,敢这么说本大爷的你可是第一个,不要以为,我真的就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织羽樱奈斜乜他:“你想拿我怎么办,你能拿我怎么办?”

    迹部景吾一时语塞,他发现自己目前还真的拿眼前这个家伙没什么办法:“泽井美奈子既然不是第一次做出这种事情就说明很有可能她们之前也对其他人做过这样的事情,我顺着这条路去查果然查到了不少信息。只是国中部时期被她欺负过的女生几乎都借着升学的机会转了学。”

    她勾了勾嘴角:“转学只是逃避,并不能将发生过的伤害抹杀掉。”

    连本都没收回来,那些人也真是够胆小的。

    迹部景吾神情黯淡:“那些受了伤害的人到如今都没有收到过一句道歉,她们必须得到一句道歉,哪怕是事后迟来的也好,这是必须去做的事情,我既然知道了就不会再去放任自流。”

    “这次冰帝或许会和评选失之交臂,但还会有下次,可如果我把这件事情压下去,那么冰帝所得到的优秀学校评奖又算是什么?德不配位的东西是不会长久的。”

    织羽樱奈不知是夸他还是在损他:“你的眼睛里还真是揉不得沙子。”

    虽然迹部景吾嘴上说的轻巧,可是这次评奖的学校本来就精英荟萃,不管是洛山还是帝丹又或者是贵族学校的英德和樱兰,冰帝本来具有的优势就不算太多。他硬生生的将冰帝的格局提高到榜首的位置,可如今只差最后这一个冠冕,还是功亏一篑。

    玄关处的篮子里还放着几张宣传单,是雅子开的关东煮小店里的,织羽樱奈抽出一张粉色的传单纸:“你要是去告他们我还开心呢,我才懒得说什么话阻止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考虑别人的想法做什么,闲的吧。”

    她埋头苦干:“放心好啦,我呢,还不至于自恋到以为你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特意为我去做这些事的,你也不必费这么多口舌啰啰嗦嗦的解释这么多。”

    迹部景吾磨牙:“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再好不过了。”

    幸好他的话没说完。

    谁要是把心挖给这个家伙,得到的绝对不会是一句感激,最有可能是一句“你的心怎么没放盐?”

    “那是,”织羽樱奈抬起头,朝他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两排牙齿:“做人不能太迹部嘛。”

    自动过滤掉她近乎挑衅式的话语,迹部景吾亚洲蹲下:“你在干什么?”

    “废话这么多干嘛,看着不就行了。”

    “……”

    看着织羽樱奈手动的飞快,只是一张没有什么特色的广告软纸在她手里迅速的变化,迹部景吾观察了一阵也没看出她到底要折个什么东西。视线忍不住一偏,女生神情专注,全情投入。

    眉毛淡淡的,好像有些稀疏,可是这样挺好看的,比起现在女生流行的那种蜡笔小新的一字眉,这样看上去清爽多了。

    迹部景吾把眼睛往下拉,她眼睛好像有点儿小,不过小的精神,况且现在流行小眼睛。比如说,不二周助,又比如说,柳莲二,他们眼睛虽然小,但是看球看的很清楚啊!

    想到立海大就想起真田,迹部景吾牙酸。

    他继续看,她鼻子生的不错,秀气小巧。迹部景吾看织羽樱奈的唇,已经没有前几天送她去保健室时候那样干燥了,菱形唇,小小的,让人看上去很想……

    “迹部,你在想什么?”

    织羽樱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迹部景吾猛的回神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重点强调:“本大爷什么都没想!”

    她扯起嘴角:“嗯,我信了。”

    这个流氓简直满脑子的黄色废料!织羽樱奈心里一阵阵抓挠:等以后恢复了第一个料理的就是迹部景吾!

    居然敢亵渎神!

    迹部景吾不太自然的转开话题:“你的东西折好了?”

    “啊,”织羽樱奈把手里的东西背到身后:“折好啦,你先闭上眼睛,不准睁开。”

    这个家伙真是好多事啊,想要神秘感未免也太不讲究了吧。迹部景吾闭上眼睛,脸上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你这个麻烦的女人到底要干什么……好了,闭上了。”

    他感觉头上微微一沉,伸手想去拿,织羽樱奈捉住他的手:“不准碰我的杰作,现在睁开眼睛。”

    迹部景吾刷的睁开眼。

    织羽樱奈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一面小镜子,镜子太小,连他的脸都照不全。她个子小,不过一米五,跳了一下想勾上他的脖子却没够着,恼羞成怒的掐住迹部景吾的下巴,不自觉命令:“把头给我低下来。”

    紫灰色的发顶上戴着一个粉色的王冠。

    他张了张嘴:“……这个?”

    “这是给你的礼物啊,你不是自称冰帝的king么,噫,多大个人了还中二,”织羽樱奈捂着腮帮子:“如果是国王的话没有王冠不行的吧,我手工好,人美心善,闲得慌就给你做这个。”

    “这次输了就输了吧,我给你加冕。”

    织羽樱奈由衷的感叹:“你运气真好。”

    由神明亲自加冕。

    迹部景吾伸手摸上头上的王冠,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虽然是软纸,但是很有形状。

    “……还算华丽。”

    织羽樱奈一看迹部景吾脸上这副别扭神情就不乐意:“礼轻情意重,这个好歹也是我的一份心意,你也不要嫌弃啊。”

    他立刻否认:“不是,我……没有嫌弃。”

    又把头别过去,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很喜欢。”

    矫情。

    织羽樱奈用鼻子里哼了一声:“喜欢不就行了,我送你下楼吧,这里晚上走的人很多,万一你不小心踩到谁反而很麻烦。”

    迹部景吾看了眼空旷的楼道:“这种事情也想吓到本大爷吗?”

    转角处的窗户忽然啪的一声打开,却没有风灌进来。

    他下意识挡住织羽樱奈。

    “谁!”

    心跳在忽然漏掉一拍后,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织羽樱奈掂着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谁什么谁,你指望谁回答你?年轻人,英国那边还信基督呢,就不准日本这边来几个幽灵啊。”

    迹部景吾回头看她:“你怎么一点都不怕?”

    “我有阴阳眼。”

    “真的?”

    织羽樱奈兜不住笑了:“……真的。”

    她感觉手里抓着的手有些发凉,明明迹部景吾根本就不如表面看上去的这样冷静,却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吓一吓也好,免得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

    织羽樱奈淡淡的说:“再可怕的东西也不及人心可怕,再说了,我在这里都已经住了这么久了,就算这里真有些什么,看在我们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份上,应该也会放我一马,我有什么好值得他们欺负的呢。”

    敢主动过来就削了他们,刀削面那种削。

    明明她说的是自己,可迹部景吾就是听的很不舒服,他不想听到织羽樱奈这样看轻自己。

    不过好在被这么一打岔,迹部景吾松了一口气,白了她一眼:“不用你送了,就算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也吓不住本大爷。”

    要是真有什么东西,把他送下去了,待会儿她还得一个人上来。

    织羽樱奈倚在门边看他下楼:“去吧,好好干,小心着点儿,你不是英国绅士吗,可注意千万别踩着别人……往左一点儿,那小姐姐都快贴你身上了,诶,谁让这里好久没有来过长得像你这样的人了……”

    迹部景吾被她念得一惊一乍的,额头上青筋直跳,虽然心里默念这个家伙都是在吓唬自己,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个心理影响,被念过的方向确实有一股阴森森的寒意,让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只是他还嘴硬:“你这是在夸本大爷英俊帅气么……啊嗯?眼光还算华丽嘛。”

    这个是重点吗?织羽樱奈不慌不忙的把话补完:“……单身久了看只猴子都觉得眉清目秀,更何况像迹部君这样人模人样的妙龄少年呢?”

    “我还是很看好你的——把头转过去,她亲过来了。”

    迹部景吾慌忙偏过头,右侧耳后的头发被一阵风撩起,可是前后都是墙壁,不可能会是风的原因。

    难道这真的会是……鬼吗?

    织羽樱奈一步步下楼梯。

    “你下来干什么?本大爷一个人就……”

    “闭嘴。”

    她牵起迹部景吾的手:“走吧。”

    在东京的中心区已经很少能见到这样的民宅了,大多数是带庭院的两层楼,或者是干干净净的电梯房,这种旧式民居的条件摆在这儿,尤其是楼道,狭窄得很。

    不过一米宽的楼道两人走起来比较艰难,迹部景吾本能的抓住唯一的暖源,心里渐渐安定下来。

    两个人保持着同一个步调下楼,两道脚步声重合到一起,迹部景吾莫名感觉到一种合契,明明对方比他要小只这么多,可现在却能给人带来勇气:“你之前也遇到过这种事情吗?”

    “没有。”

    她头也没动:“托你的福,你长得帅,把鬼都吸引过来了。”

    迹部景吾嘴角上扬:“看来鬼的眼光也不错嘛。”

    织羽樱奈冷笑:“呵呵。”

    ……好想把这个家伙的手给甩出去。

    在这种环境里,到底是迹部景吾最先沉不住气:“你待会怎么上来?”

    “走上来,不然还飞上来啊?”

    “你,不怕?”

    织羽樱奈带着他转了个弯:“四楼了,看着点路,别踩空。嗯?怕什么,怕鬼吃了我?我们可以一起比比饭量。”

    迹部景吾那种幼稚的心理起来了:“万一有那种很可怕的鬼,它——”

    没见过。他有点词穷。

    “它怎么?”

    他努力让脑海中回想起曾经看过的为数不多的鬼片,自己又被那些恐怖的画面害的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它没有眼睛,没有五官,也没有下半身,然后往前伸直手在半空中飘着走……”

    实在说不下去了,迹部景吾只能强调:“很可怕吧?”

    “这有什么可怕的?”织羽樱奈奇怪的看着迹部景吾:“我还没有胸呢。”

    “……”

    迹部景吾忽然觉得自己就是在自寻烦恼: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想到和一个脑子里缺根筋的人比这个。

    不过说到胸……他余光往旁边偏了点。

    织羽樱奈气的狠狠握了握他的手。

    这个死流氓!

    感觉自己的手心忽然紧了紧,迹部景吾抿着唇,看她一眼:该不会是喜欢上自己了吧?

    他的心怦怦跳起来。

    “你知道什么叫做吊桥效应吧?”

    迹部景吾嗯了一声:“当一个人经过吊桥的时候,心跳会不由自主的加快,他会将这个时候遇到的女……你什么意思?”

    织羽樱奈问:“你现在心跳快吗?”

    “……一点点。”

    说不快连他自己都不信。

    已经出了单元口,昏黄的灯光打过来,织羽樱奈松开他的手,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那你对我心动了吗?”

    他莫名有点气弱,但依然□□的反驳:“没有。”

    “嗯。”对于这个答案,织羽樱奈没说满意也没说不满意,似乎只为了问他这个问题:“我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迹部景吾还是担心:“可是上楼——”

    她不耐烦的挑眉:“担心你自己就好了,吊桥反应先生。”

    他气闷,还站在原地:“你回到家,先把房间的灯打开。”

    织羽樱奈背身往后挥手:“嗯,再见。”

    迹部景吾靠在车上,没有让司机帮自己把车门打开。

    女孩儿的背影瘦瘦小小的,正面也一样。他开始像一名严苛的评论家一样去吹毛求疵:她五官长得一般,个子还矮,还没胸,脾气还坏……

    可他的心跳确实有加快。

    ——一定是吊桥效应。

    阁楼的灯光闪动了几下彻底亮起,隐约可以看到窗帘后闪动的细瘦的人影。

    迹部景吾不自觉的嘴角微扬,打开车门坐进去:“开车吧。”

    ……

    三楼还是那么死气沉沉的,这一层楼只住了一户,门牌302。

    做了无数年的死宅,织羽樱奈在成人之后最不适应的就是用双脚走路,尤其是爬楼梯,只有人才要爬楼梯,她超级讨厌脚踏实地的感觉。

    都是因为这里。

    织羽樱奈停在302的门口。

    “我知道你在里面,我也不用你出来。”她面对着紧闭的铁门,好像在自言自语:“我只要你给我记住,刚才那个男人,是我的东西。”

    “再有下次,我就吃了你。”

    ***

    沸油的表面是不翻腾的。

    网球部这几天表面上风平浪静,内里却风起云涌。

    十几岁的年龄正是谁也不服谁的时候,而这群男生唯一共同信服的那个人又连着几天没来网球部,对朋友的担心,对部长的领导需要都让一堆大男孩儿在心里呼唤迹部景吾回来。

    眼看慈郎在训练场上已经连着睡了三天,其他队友训练的精神尽头也不好,泷荻之介急的嘴里都冒泡:“监督还是没有说让部长什么时候回来吗?”

    他们几个不是没有去求过榊监督,可是无一例外,请求全部被当场驳回了:“迹部自己心里有数。”

    对于榊监督这个人,网球部的少年们从来都是又敬又怕:榊这个男人向来话少沉默寡言,气势威如山,在指出他们错误的时候毫不容情,从来就不会有所谓的婉约,非要说的话,他像一个严父。

    平时气氛好的时候,尚且不会有人去拿榊打趣开玩笑,更别说现在这种油锅里,几个正选站在他面前都战战兢兢的,被他不容于地的拒绝之后又哭丧着脸回来,朝泷荻之介摇了摇头:“还是不行,而且监督说要是再去问,后果自负。”

    宍户亮气愤的站起来:“监督他凭什么这样做?不过就是训练赛输了一局吗?而且迹部之前已经打了十几场了,换作其他人早就累到地上爬不起了,迹部十多场全赢了,只不过输了这最后一场,为什么偏要对迹部这么苛刻!”

    “其实,”泷荻之介低下头,低声说:“部长他明明是可以赢我的。”

    “那天打比赛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得出部长体力上并没有什么太大问题,至少轻轻松松赢了我还是可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步骤完全乱掉了,到最后虽然看上去好像还在打,实际上他已经放弃了练习赛,就好像……”

    泷荻之介也说不出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部长心情好像特别不好。”

    比起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各种猜想,向日岳人是目睹了那天中午发生的所有事情的,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眼忍足侑士:“难道会是因为……”

    “岳人。”

    忍足侑士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脸上的笑意有些敷衍:“不要那么去想迹部,他没有那么的狭隘,而且,他承受的压力很大。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练习,尽量给他减少负担,不要再让他操心。”

    有些事情当时被感情和愤怒,一时冲昏了头脑忍足侑士没来得及去想,可是到时后把前后一关联就很容易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不是不心疼迹部景吾的。

    即便说网球部要上下一心,朋友之间要互相帮助,可是这个人无论说多少遍都是一样——迹部景吾像一把华丽大伞,挡在所有人的上方替他们担掉风雨,尽管有的时候外人只能看到伞上奢侈夸张的花纹。

    他安抚众人:“我想,就以那个家伙夸张的个性一定会很快就想通的,到时候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回来烦人了。”

    “啊嗯?”男性低沉磁性到让人合不拢腿的声音忽然响起,听到这个声音好像听到了什么绝妙的喜讯,众人纷纷惊喜的站起来朝门口看去,迹部景吾背着光站在门口:“本大爷难得的假期结束了,让本大爷看看你们这群家伙技术有没有退步,如果有的话你们就……”

    齐声声的回复把整个室内网球场都震出了回音:“去操场跑十圈!”

    迹部景吾勾起嘴角:“这么轻松的事情也能叫做惩罚?十圈恐怕不够,如果退步了,就去操场跑二十圈吧。”

    被他这么一说众人又委顿了下来:“是……话说部长二十圈会不会太多了?我们学校的操场这么大,会跑出人命的哎!”

    他把脸板起来:“那你们现在还围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训练!”

    “是……是!”

    正选非正选们都纷纷动起来,有了迹部景吾在,整个网球部好像忽然就有了主心骨,每个人都飞快的找到了自己的角色,很快就寻回了往日运转的节奏。就算泷荻之介做事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而且对每一个部员都很用心,可他就是没有办法代替迹部景吾的位置。

    因为冰帝只有一个王。

    虽然迹部景吾回来部员的动力落差实在有够大,可是泷荻之介也没什么落差感:“部长太好了,您终于回来了!现在我可以放下心了……慈郎都已经睡了好几天,对训练也提不起精神,我也没什么办法叫醒他。”

    迹部景吾一向赏罚分明,对芥川慈郎的轻拿轻放也分场合,正常的训练期间绝对不能够放任自流。不过现在没有桦地,他打了个响指,一个高大的男生很知机的跑了过来,都不用开口吩咐就自动拎起了芥川慈郎的衣领。

    “好了。”

    他说。这句好了的意思并不是说把慈郎放回去,而是让男生把慈郎举高之后再松手。

    “啊啊啊啊痛痛痛——”

    慈郎笔直的落地,在地上打了个滚之后捂着自己的屁股嗷嗷叫,一双迷蒙的眼睛四处寻找罪魁祸首。然后眼睛窦的一亮,慈郎直接从地上蹦起来,带着灰的手往迹部景吾身上一拍:“迹部你终于回来了,我好高兴啊,这真是太好了!”

    “不要以为混淆视听就可以逃过训练。”

    迹部景吾批评:“慈郎你——”

    “啊……”

    这个日常睡眠时间极长的男生擦了擦眼睛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打了个哈欠:“迹部你不在这几天网球部真的超级无聊啊,我都提不起精神来了……嗯,你刚才要说什么?”

    “算了,”迹部景吾轻哼了一声,到底放过慈郎:“现在去训练吧,下不为例。”

    “是……”

    慈郎答应的小尾音抖了抖,笑得狡黠。

    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终于搞定了,迹部景吾转过头。

    “咳咳,”忍足侑士拍了拍向日岳人的肩:“走吧,我们去训练。”

    向日岳人怀疑的看着他:“侑士,你该不会是不好意思了吧?”

    “喂,忍足。”

    忍足侑士站住,慢慢的回转过身,戴着的平光镜让他得以直视迹部,说话还是一贯的慵懒关西腔:“哦呀,终于回来了……欢迎啊。”

    他不太确定之前的那一番话有没有被迹部景吾听到,不过有没有被听到都不要紧,他们本来就是最了解彼此的对手和战友。

    “哼,是啊。”迹部景吾拿出拍子:“很久没对练了,忍足,我们打一场吧。”

    “不过我和岳人……”

    “不,侑士我突然想起我要去上厕所,你和部长先打吧……”向日岳人捂着肚子匆匆忙忙的笑了一下,给他比了个加油的姿势:“我相信你会赢的哦!加油!当然部长也加油!”

    两个都加油你是希望谁赢?忍足侑士忍住这句到嘴边的吐槽,把自己的拍子也拿了出来,既然对方都下了战书,自己也万万没有畏惧回避的道理,所以现在这一场比赛不仅要接,而且还要赢,并且要赢得漂漂亮亮……就算对手是迹部景吾也好。

    遇到这种事情众人都唯恐避开不急,只有慈郎兴冲冲的迎过来:“我来当裁判!”

    “第一场发球局,部长发球局——”

    哪怕只是一场看上去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训练赛,迹部景吾也是一如既往的先声夺人以及夸张,他扯下外套往休息区随便一扬:“忍足,让我见见,你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吧,哼,可别让本大爷太过失望啊。”

    忍足侑士握着拍子,微微弯下腰:“不会让你失望的。”

    黄色的小球在两人之间飞快的传送,明明平时也不是没有看过这两人打比赛,众人都忍不住停下训练,他们之间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实在是太明显了,仿佛空气都已经摩擦出了火花。

    他们的气势针锋相对,可是球场上本来就是气场外放的地方,围观的部员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只觉得不愧是冰帝的king和冰帝的天才,就连一个普通的练习赛也打得这样认真。

    “好厉害!”

    新加入正选队伍的部员点头:“我果然水平还差得远呢。”

    两个人已经打了很久,进入抢七局关键,他们身上都湿透了,忍足侑士紧紧盯着他,用力的握住球拍:“要用那个了吗?破灭的圆舞曲……”

    “不会让你把球拍打落的!”

    忍足侑士没有看球,预计球掉落的方向把手往后一撤,硬生生的用拍子接住这个球并且用力想打回去。坐在裁判席上的慈郎惊叫:“侑士居然接住了破灭的圆舞曲——”

    “只是接住,是没有用的。”

    “榊……榊监督!”

    男人出现的悄无声息,又示意其他人安静下来继续看比赛:“忍足还没有赢得这个球。”

    破灭圆舞曲之所以是破灭,是因为这个球的速度和力道都极大,强接很可能会损伤手腕。

    黄色的小球在忍足侑士球拍的线网上飞速的旋转着,他迫不得已双手紧握着球拍,一只脚抵住地面撤销一部分力量,然后极其吃力的把球打了回去。

    球飞出去的那一刻,忍足侑士的拍子还是脱手了:“棕熊落网——”

    迹部景吾握着拍子站在原地没动。

    网球在拦网上旋转了一会,然后滚回忍足这边的场地,弹在地上轻轻的跳了几下。

    ——球没有过网。

    看球的人早已紧张到屏息,看着忍足侑士把球接住又打回去都发出了惊呼声,可随后眼睁睁的看着球落地,众人纷纷遗憾的叹了口气。

    “差一点抢七局了,好可惜……”

    “第一次有人能够接住迹部様的破灭的圆舞曲呢,忍足已经很不错了啊!”

    “果然不愧是冰帝的天才呢!”

    果然还是……赢不了吗?

    忍足侑士苦笑。

    冰帝的天才又如何,输了就是输了,比赛只有赢或者输两个结果,仅是不错,是没有用的。

    “你不错,忍足。”

    迹部景吾绕过球网走到他的场地来,似乎就特意为了夸奖他一句:“可是这场比赛,胜者是本大爷。”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部员纷纷欢呼起来,疯狂的给他打call喊口号。有外校在加油队的口号是“胜者冰帝”,关起门所有的人全都喊一个口号。

    “胜者也只能是本大爷,迹部景吾。”

    几百个男生跟后援队的女生一样疯狂:“胜者是迹部!”

    “胜者是迹部!”

    “胜者是迹部!”

    “胜者是——迹部!”

    群情如潮水一般沸腾了起来,他的狂妄嚣张一如既往,忍足侑士也一如既往看不顺眼:“哦呀,话说得这么满会惨遭打脸的哦?小景……”

    迹部景吾低头俯视他:“啊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还有,不要叫我这么不华丽的名字。”

    忍足侑士运转了一下自己被震到发麻的右手腕,捡起拍子站起来,明明输了,却依旧笑得轻松:“可别忘了你戴过的假发啊,迹部。”

    迹部景吾扶头发的手一僵,停顿了几秒才慢慢把头发撩完:“啊,那件事情么,本大爷一定会将全国大赛的优胜拿回来,和青学,立海大对战,一雪前耻。”

    “我期待你将冰帝领到最顶端,我也相信最终胜利的人一定会是迹部景吾——”

    忍足侑士站直,和他对视。

    “但是,就算这场比赛我输给你,不代表我要就此放弃些什么,”他说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懂的话:“下一次,我是绝对不会输的。”

    “啊嗯?”迹部景吾擦过他走向观众席,声音也只有忍足侑士能听到:“这也是我要说的话。”

    忍足侑士低头轻笑:“是吗?”

    看比赛结束跑过来的向日岳人没听清,只当忍足侑士是难过那个没打回去的球。

    向日岳人很元气地鼓励安慰:“放心啦,侑士,部长的破灭的圆舞曲那么难破解,你都接住了,说不定下一次你就能够打回去了呢?”

    “啊……你说的很对呀,岳人。”忍足侑士看着迹部景吾离开的背影,轻声说:“下一次一定能够打回去的。”

    几个部员看着迹部景吾和榊监督似乎有事要谈,很识趣的散开,只留下了浑身还带着热气以及始终一脸严肃的榊太郎。

    “迹部,你来了。”

    迹部景吾的回归并没有跟任何人说,可榊却好像事先已经预料到他会这个时候回来似的,没有表现出一点平静之外的情绪:“看来你已经想得很明白了。”

    “啊,如果监督说的是那件事情,”迹部景吾擦干头发上的汗水:“我的想法一直都没变过,就算知道会有什么后果,还是会去做,也一定会去做。”

    “如果想做,那就去做。”

    迹部景吾愣住。

    他下意识啊了一声,榊问:“怎么了?”

    “……没什么。”

    关于榊这个男人的印象,大部分人都认为他是极其刻板的,刻板的像一把标尺,为自己,也为自己所管束的人划定楚河汉界,并且明申严令禁止逾界。

    榊很少对人说过命令要求或者批评警告之外的话,以至于让迹部景吾现在生出一种荒诞的错觉……这个人真的是他么?

    榊监督神情淡淡的:“冰帝在你的手里,它的方向,前途,未来都在你手里。该将它带到什么地方也有你来决定。”

    他永远都以堪称寡淡的口气和人交流,偶尔一次没用,迹部景吾还真不太习惯。

    真是受虐狂,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又忽然想起织羽樱奈说的那句“你是抖m吗”,他的舌头于是先于头脑做出反应,把内心所想真实映照了出来。

    ——“本大爷才不是抖m!”

    “……”

    榊监督被他害的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网球部的部员顿时哗然,然而又全都一头雾水,不过这也阻挡不了人类的八卦之心,男生们不明所以就开始讨论:“原来部长不是抖m啊……”

    “肯定不是啊,迹部様体力那么好,又擅长持久战肯定是抖s!”

    “你说的是去年的关东大赛和手冢君那一场吧,我觉得部长确是很攻呢。”

    “我觉得……”

    “是受……”

    像传话游戏似的,讨论到后面几乎全部歪了楼。

    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而且还说的很大声,一堆人都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迹部景吾手握成拳抵到嘴边轻咳了一声,不太敢去看榊监督的表情。

    都是织羽樱奈这个女人给惹出来的事!

    榊的青筋抽了抽:“迹部,如果最近压力太大那就再休息几天,不要过度劳役自己。需要看医生就尽早去,我会给你批假的。”

    “……谢监督关心,”迹部景吾笑的艰难:“我会的。”

    病人都说自己没病。

    这句话反弹到自己的身上,滋味真是……好酸爽。

    “嗯,总之,现在已经是高中,冰帝的事就交由你了。”

    榊监督又恢复成面瘫:“我最近会减少管理时间。”

    榊的负责和面瘫同样出名,迹部景吾关切的问:“监督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我结识了一个人。”

    “他?”

    他点头一言蔽之,简单介绍:“一个绝顶的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