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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湘湘和她爸妈一起去了趟民政局。乐文 小说
在这种地方上班的工作人员见过的稀奇古怪的夫妻不少了,领着孩子一起来办理手续的,还是头一回。
给随棠和萧钧默盖章这位大姐,一看古灵精怪的湘湘五官跟随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便笑了,“要说不是你亲生的,估计都没人信,瞧着孩子跟你长得多像。”
如果是换了别人说这事儿,随棠倒也没什么,但今天这个场合,多多少少让她有点尴尬。
办完手续之后两人要送湘湘去老师那里练琴,湘湘在车上拿着爸妈的结婚证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叹了口气,“我觉得你俩好无聊啊。醢”
随棠看着车窗外一直没说话,直到湘湘出声了,她才转过头来,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是挺无聊的,早知道就不离婚了。”
湘湘嘻嘻的笑,前排开车的男人也在笑。
随棠看着车镜里男人那双沉稳深邃的眼睛,此时此刻,心里只剩下安稳缇。
她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承认过自己的过失,但她明白,当初她和萧钧默走到水火不容的地步,责任并不是完全在他。
如果彼此多一些谅解和让步,萧钧默不是那么大男子主义,随棠也没有那么好强的个性,又怎会闹到离婚……
“都说了今天不去练琴了,居然反悔!”
湘湘本来就是被随棠硬性要求练钢琴的,每周末要去已经搞得她烦躁不堪,好不容以为今天早上爸妈办了件喜事,可以让她同喜同喜,没想到从民政局出来还是要让她回去继续练琴。
湘湘觉得妈咪对她很不公平,充实自己是一回事,但她对某些东西本身没有太大兴趣那就另当别论了。
以前程程姐姐在,偶尔湘湘会爸爸那边,有程程陪她练琴她还比较高兴,可是现在程程走了,她就对这件事情越来越不喜欢了。
萧钧默问她,“程程不喜欢钢琴的话,那你想要学点什么艺术特长?”
小姑娘皱眉,“一定要学吗?”
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幼儿园班上二十个小朋友个个都去学了特长,明明学得很烂,并且她偷偷问了很多同学,他们根本也都不喜欢爸妈给他们选的,为什么爸妈非要逼他们呢?
“也不是非得学,但是如果有一技之长的话,以后别人问起你的兴趣爱好,你说出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很匮乏。”
萧钧默其实心里并不是这么想,但随棠是这么想,也是这么跟他说的,所以他就把她的想法借自己嘴转达了湘湘。
闻言,湘湘撅嘴想了一会儿,低头,闷闷道,“那是因为妈咪自己没有学过艺术特长,自己觉得匮乏,所以就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了我的身上吧……算了,爸爸一定是帮着妈咪,我就不要无谓挣扎了。”
随棠:“……”
前头开车那人似乎很想笑,为了顾及她的面子,硬是忍住了。
可随棠看他明明就想笑又憋得要内伤的样子,真是比他真的笑出来还让她窝火。
湘湘在钢琴老师的小区门口下车,给爸妈说了再见,临走时又说了句“结婚快乐,百年好合”,这才背着包包跑进了小区。
中午随棠给刘玺然打电话,说了她和萧钧默的事。
随棠和萧钧默都很低调,孩子这么大了,本来觉得没有必要再举行婚礼,但萧钧默的母亲非常看重这个事情,她让随棠这几天有时间就把她妈妈约过来一起吃个饭,主要就是商量婚礼的日期和细节。
刘玺然一听说两人把事情都办好了,在电话里就笑得灿烂极了,还顺便逗了逗随棠,“来,告诉一下儿妈,跟同一个人结两次婚是什么感觉?”
随棠脸上一红,嘴里有点结巴,“还还能是什么感觉,简直糟糕透了。”
“是吗,那还办什么婚礼,连请亲戚朋友吃饭的必要都没有啊。”
“妈,您能别拿我开心吗?”
其实随棠很紧张,她和萧钧默离婚这几年她从来没想过要跟谁举行一场婚礼,也没想过要穿一次婚纱,并且还是跟同一个人。
自己女儿在婚礼上当花童,那是怎样一种体验……
“要不就这周末好了,等他们家订好酒店我再来跟你说,到时候你和顾叔一起去。”
随棠看了下时间,得工作了,在她要挂电话时,刘玺然叫住她,“棠棠等一下,妈有事要跟你说。”
“怎么了?”
“那天我和你叔叔,我们俩在菜市场买菜,迎面而来一对母女,你猜是谁?”
“……”
“是你亲妈和你亲姐姐。”
意思就是,唐悦如和林嘉瑜回来了?
随棠先是一愣,很快就缓过神来,她对刘玺然说,“我知道了。”
“棠棠,既然她们现在在国内,又是你的亲人,所以到时候结婚……”
刘玺然有恩必报,当初要不是唐悦如把孩子给她,她又怎么会有随棠这么好的女儿?
但是她好像忘记了,在随棠心里,这个世界上她最不可原谅的,就是抛弃她的人。
……
晚上九点左右。
林嘉俊和随凯应酬完了某局领导的酒局后各自回家,一路上,他开着车烟不离手。
林嘉俊和随棠同岁,今年虚岁29,他属于那种前半段人生过得放肆不羁,后半段过得太认死理……他至今还在找他的亲生父母。
有时候随凯跟他一起喝酒,半醉不醉的时候总爱劝他:有意思吗,既然能在你出生的时候就把你送到孤儿院,你觉得你找回他们之后,你自己心理上过得去吗?你会老老实实孝顺他们吗?你不会!
以林嘉俊的性格他确实不会,如果找到了他们,他能负责他们吃穿用行至老死,但要他敬孝对他们嘘寒问暖,是绝对不可能的。
前段时间唐悦如和林嘉瑜回来办理林瑞的后事,林嘉瑜给他打了电话,他尽心尽力跑上跑下,最终是将林瑞安葬了。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身边任何人,有些伤口不必拿来示人,别人看了也未必会感同身受。
他认林瑞,一直都认,哪怕后来林瑞进去了,每次和唐悦如通话,也都还是称呼“我爸”。
对于林家的人,他的称呼从未改变,因为他觉得,给过他奶喝的人是他的母亲,一辈子都是。
他把车停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下去买了烟,也买了汽水和泡面。
今晚他没喝酒,但是也没吃什么东西,只顾着跟上头的人谈事情去了,这会儿好像有点饿过了头,面泡好了也不太想吃了。
随凯这人挺讲义气。
自从上次林嘉俊喝酒喝到住院之后,他就对林嘉俊挺照顾的。
随凯也挺大度。
之前遇到个来谈回忆五号香水的代理商,那个女的就是他上高中时暗恋的人,也就是这个人害得他没能参加当年高考还进了大牢。
按理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以随凯在公司的地位,他完全有权不签这个代理合同,但他为了公司着想,毫不犹豫的就给签了。
这就是为什么他和顾栩二人跟随凯关系那么铁的原因,虽然经常拿他打趣,实际上私下是很敬重的。
至于那个害过他的女人最近老在他跟前晃悠好像别有所图这件事,林嘉俊觉得该抽时间找随棠说一说,他和顾栩都怕随凯耳根子软,最后又吃了女人的亏。
发这一阵子呆,面都已经凉了。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还早呢。
给自己点了根烟,就这么坐在窗户边,悠闲地吞云吐雾。
随棠的车子什么时候停在他的车子旁边的,他完全没有看到,一门心思在想随凯“万一被那个贱女人骗财骗色可怎么办”……?直到眼前一片阴影,他回过神来,一抬头就看见随棠。
这件便利店离林嘉俊住的地方就十来分钟车程,如果随棠从公司那边开车过来的话,是会路过这里的。
今晚随棠本来打算去他家找他,没想到看见他的车就停在路边。
……
……
烟雾缭绕间,林嘉俊眯眼看着随棠缓缓坐下。
她拿过了他没喝过的那罐汽水,拧开拉环喝了一口,笑道,“很久没喝碳酸饮料了,突然觉得好难喝。”
在随棠的学生时代,一直认为在又热又渴的夏季,来一瓶冰冻可口可乐是非常解渴的,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习惯变了,喜好也变了。
林嘉俊灭了烟,吹了吹袖子上的烟灰,问她,“专程找我?”
随棠点头,“是有点事。”
白天在公司不方便,况且林嘉俊下午整半天都在外面,联系了也回不来,随棠只能在晚上抽时间去找他。
萧钧默接孩子回家了,这个时间,他以为随棠还在公司加班。
林嘉俊起身拿起车钥匙,朝外面偏头示意她,“去我那儿坐会儿好了,萧萌昨晚才过来给我打扫过。”
“你这是天生习惯她对你好是不是?就这么依赖人家?找个钟点工不行么?”
萧萌最近在接触那个姓王的律师,据说相处得不错,不过,也都是做给林嘉俊看的,目的就是为了在许多人那里造成她跟别人热恋的错觉,然后奔走相告,传到林嘉俊那儿之后希望看到他抓狂的样子——然而林嘉俊这人藏得深,就算他再在乎萧萌,也不会轻易表现出蛛丝马迹。
所以随棠和裴培给萧萌出的那馊主意好像一点用都没有。
走到路边,林嘉俊笑着摁了车钥匙,停下脚步对随棠说,“我吧,不下找过十个钟点工了,最后都被萧萌嫌弃走了。不是说人家收拾不好屋子,就是说人家熨的衣服不平整。有一次有个大姐就给我收拾一下床单而已,不知道触动到萧萌哪根神经,都不跟我商量就把人家开除了。”
这事儿萧萌和随棠说起过,她就是受不了自己男人的床被她以外的任何女人碰,像林嘉俊这种很久没有过x生活的男人,谁知道他床上有没有什么不明物体……
林嘉俊的车停在前面,离开时他先开走,随棠跟在后面。
他平时开得挺快的,今晚为了等随棠,车速就放低了许多。
随棠的视线里,一直都有他那辆大红色的法拉利。
她想起许多年前林嘉俊神采飞扬的二世祖模样,就如这车一样张扬,不由得她嘴角就往上扬起来。
可是笑着笑着,她眼中有泪。
她比林嘉俊,真是幸运太多太多了。
……
到家后,林嘉俊先给随棠拿了萧萌的拖鞋,随棠说了谢谢,换好鞋慢慢走进屋。
她好久没到这儿来了,上一次还是半年前和随凯顾栩以及裴培三人一起来跟林嘉俊一起喝酒,那晚他们说好不醉不归,最后除了顾栩,全都醉倒在地板上。
林嘉俊这儿,其实在任何人看来都会觉得这是萧萌家,因为这个一百二十平米的套件,从装潢到屋里摆设,无不是照着萧萌的喜好来的。
林嘉俊这人是什么性格?
就凭他能对萧萌如此容忍,说他不喜欢萧萌,谁信?!
不过有些感情,如果一辈子不去察觉它的转换过程,那么,一定会像溃疡溃烂在喉咙一样,最终腐烂在消逝的时光里。
林嘉俊以前游戏人生,除了自己的母亲和大姐,他从不知道如何尊重别的女人,直到随棠出现,他有了第一个爱上的人——他对萧萌那种,糅合不得又无法对立的感情,其实最痛苦的那个人是他自己,而不是萧萌。
随棠在沙发上坐下来,一会儿,林嘉俊就从厨房给她倒了杯果汁来。
“萧萌喜欢喝的,她说没有添加剂。”至于真的有没有,林嘉俊就不知道了。
“今晚她不过来看你一眼?”
“不是谈恋爱去了?”
林嘉俊挑眼看随棠,那眼神随棠一看就明白,他根本就知道是她和裴培“唆使”萧萌去搞对象的。
随棠今天暂时没心情跟他掰扯这些有趣的事情,她得说重点,并且毫不委婉,直接略过萧萌的话题问他,“林嘉俊你跟我说实话,她们俩回来这件事,你是不是知道?”
林嘉俊端着装了果汁的玻璃杯,手上一僵,片刻后他垂眸,“你说我妈和林嘉瑜?”
“对。”
“呵呵。”
林嘉俊突然笑了,他朝随棠凑过来一点,“你居然知道了,我还说一直瞒着你的……”
随棠没有吭声,只是看着他。
沉默许久,林嘉俊眼中泛起一种类似于忧伤的情绪,他说,“我爸在里面病了好久了,我打点了很多关系,多少能知道他一点情况。其实他去世前那一个月我拼命的安排自己出差,是我自己预感到他可能不行了,我不想面对……谁知道,就在上个星期他就……”
“死了?”
随棠淡淡的,林嘉俊和他对视许久,点了头,“是,他死了。”
之后随棠很久没有说话,她的心跳,在林嘉俊说那句“他死了”的时候开始就有点紊乱。
她好像有点窒息。
想想又觉得,那明明就是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一个人……她问林嘉俊,“所以她们俩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给他办理后事?”
林嘉俊点头,她又问,“葬在哪里?”
“云山公墓。”
林嘉俊瞅着随棠那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随棠问完之后就没再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儿,他小声问,“去看看他么?”
随棠垂眸,双手交握在一起。
她这是在紧张,在拿不定主意,她这些小动作林嘉俊看得多了,也就记住了。
“就当……去看看我父亲?”
“随棠,你有把我当成你最好的朋友吗?如果有,那,我邀请你和我一起去看看我父亲,你会答应吗?”
随棠一直没开腔,坐了很久,她没有半点回应,林嘉俊也不勉强,只是笑着对她说,“没关系,等你什么时候想去了,我带你去。”
半个小时后随棠离开,她得回家了,萧钧默来了三次电话,让她不要再加班了。
林嘉俊送她到车库去拿车,看她上了车,这才想起重要事情,“哦对了,随棠,你哥最近和那个oa的梁思韵走得特别近,你多留意一下。”
随棠一听就皱眉,手握着方向盘反问,“他是不是神经病?那女人差点就把他这辈子都毁了,他现在是失忆还是怎么回事?”
林嘉俊耸肩,往后退了一步给她让路。
离开时随棠对他说,“你也盯着一下随凯,在他耳边跟他提个醒。”
她点燃了车,林嘉俊朝她挥了挥手,“放心。”
……
……
顾栩今晚回父亲那里吃饭,一直待到十点才离开,陪老人家下了好几盘棋。
都让着他了,输棋是小事,让他老人家高兴才是大事。
走的时候刘玺然送他到门口,像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似乎又有点难以启齿。
顾栩换好鞋,回头笑着问她,“阿姨,有事要跟我说是吧?”
“栩栩啊,有件事我就是怕你知道了,闹心……”
“棠棠结婚吗?”
“你知道了?”
顾栩点点头,笑得更灿烂了些,“噢,原来我猜对了。”
刘玺然瞪他一眼,然后挽着他的手臂,跟他一起走出大门。
她陪他去拿车,边走边对他说,“萧家那边,钧默的母亲说是要跟我商量两个人婚礼的事,到时候在酒店订好房间,我跟你爸一起去,栩栩你看,你愿意去吗?”
“去啊,当然要去。”
顾栩走到车身前,转身对刘玺然说,“如果那天正好我有时间,我一定陪您跟我父亲一起去。”
刘玺然笑意温和,看着眼前这英俊的年轻人,在她心里,顾栩和随棠一样,虽不是自己亲生,但她对他就像对待随凯,甚至有时候比对随凯更关心。
她捏了捏顾栩的俊脸,完全是一个长辈和孩子说话的语气,“栩栩,有舍必有得,在棠棠之后,你定会遇到更好的姑娘。”
顾栩笑着抱了抱她,嗯了一声,“阿姨,我这可是借您吉言呐。”
与此同时,小月已经在路灯下走来走去已经有半个多钟头了。
她皱着眉,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心里在纳闷:咦,难道是我下楼来晚了?他已经回去了?我错过了?
在心里打了无数个问好之后,她踮起脚,最后一次朝大门那边看去,于是,她终于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男人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