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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亲爱哒看到这段话的话就说明购买不足60%哦, 啾咪~ “只怕是灭了口。”田知县仔细看过手里的状纸, 上面条理分明地叙述了三年前因着大儿的赌债,林家谁人找的她,一共与了多少银钱,前头给了多少,事成后又给了多少。然后她做了怎样伤天害理的事,如今大儿因此亡故, 已得报应云云。下面有个鲜红的手指印, 是白氏的, 边上是写状纸的秀才名字。
田知县看了, 因叹道:“果真报应。”又想这秀才倒是写得好状纸, 兼之字迹文秀,倒可见上一见, 这是后话。
“可不是, 当时只道林家小儿命苦,怎知里头竟还有这样的曲折呢?”蒋县丞叹息道。
“此等丧天良的人家还留他们格外逍遥不成?”田知县收了状纸,即可遣人就要拿人去。
蒋县丞忙拦了道:“老爷有所不知,这林家原是本地望族, 只是先林润之去后, 族里便拿不出什么中用的。如今那一家倒有一个举人知县顶着门脸。”
田知县一听, 也不等他说下去,嗤笑道:“如今举人何其多, 也能做起知县来了?”他自己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 如今也不过着知县上熬着罢, 如何看得起林滂这种歪门邪道的。
“老爷何其英明,那个小小的举人又有什么脸面可言呢。”蒋县丞自悔不该说什么举人知县,戳了田知县的肺管子,岂有好处?忙忙地道,“不过这林族有一项不一样,他家出过一任侯爵,如今那一家虽分了宗,到底看着他家的面子上吧?”
田知县听见这么一声,顿了一下,心里盘算一回,道:“可是圣上隆恩,格外多袭了一代爵。后无爵可袭却从科举晋身,得了探花之位,如今正做着兰台寺大夫的那位?”
“可不是他。”蒋县丞腰更弯了一些,道,“虽说是分宗出去了,但这到底不好看,您看……”
田知县抚了抚短须,思忖道,这族里出了杀人夺财的大事,面子上是不大好过得去。不过,这到底分宗了,京城林家是不是关心还两说。
便道:“那你说的张家,又是个什么样的境况?”
蒋县丞年纪大了,在上头使了劲,就在自己家乡姑苏这边辗转任着这种芝麻小官,对于乡里乡外的事情倒是门清。他原也不大在意这案子怎么判,不过是想着林松一家倒是识趣,如今还他们些许香火情。
这田知县秉性为人不敢说十分刚直,也有九分强硬,若是落在他手里,少不得死伤流放。若是能在林族里自己解决,许是能挣得全家老小的命。
田知县一听,便笑道:“原来就是这个张家。”这张大舅还是和他同一个客栈中的举人,去年他才来,也多得他襄助才在本地站稳了脚跟,未叫那些敲骨吸髓的胥吏给欺瞒了去。
“只怕他还不知道这里头还有这般隐情。”说着,立时就写了帖子,使唤门子给张家送去。
蒋县丞看着那门子脚不点地地走了,心道那家人家是救不得了,便不在说话。告退了,上前头先将那白氏扣押,也不管她如何叫喊。
那帮衙役胥吏最是会看人眼色不过,见蒋县丞微微冲他们摇头,便知事不成。就像是蒋县丞之前想的,不过一份香火情罢了,谁还真能管谁那么多?
倒是有一个姓林的典史,与林氏一族说不得五百年前是一家。此人最是贪婪不过,下了衙思来想去总舍不得这一口现成的肥肉。他倒不是想着那一家能脱罪,只不过,自古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他这先头一报信,还用愁后头他们不自动送钱上门?
官司打完了,家财也好了个精光,他正好吃饱,过个肥年。
因此打定了主意,脚下一拐,向着林松家走去。不料,刚到门口呢,就看见自己的同僚正摆着一张担忧的脸叫林治从正门给送了出来。见他来了,少不得递过去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脚不点地地快步走了,生怕叫更多人瞧见的样子。
林治见状,本就青黑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一些。
林典史暗骂一声那人倒是见机快,见林治迎上来,便故作关切道:“都知道了吧,哎,好生准备着吧!”说着,便摇头假意要走。
林治一听准备两字,又怎会放他离开,忙死死拉住了,哥哥长哥哥短的叫着,赔着小心,这林典史方半推半就地进了门。谈了半晌,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这才揣着怀里的银子悄悄地从后门走了。
要是再遇上一个半个同僚的,面上须不好看。
“什么时候那烂赌鬼死在这府里了,我们竟不知道。”林治只差没咬碎一口牙,只是想不通。
林松耷拉着眼皮哼道:“你还有什么知道的。”心道,如今再把那个漏了破绽的长随打死也不中用。他摩挲着手腕上挂着的一串佛珠,见自己的老仆低眉顺眼地进来了,问道,“怎么样,他知道什么不成?”
老仆摇摇头,沙哑着声音道:“只说是娼门小娘子给绣了这个,老奴打听遍了,再找不到什么暗门子。那边上也都是正经人家,没什么有用的消息。”说完,便垂着手,像个木头一样站回林松的背后。
“这可怎么说。”林滂虽做过知县官,但他向来眼高手低。那一等只手遮天的胥吏可巴不得呢,只管叫他安坐,伺候得他镇日里风花雪月,还自觉做了个“垂拱而治”的老父母。
如今事发,他先慌了,心里不由得埋怨自己父亲,又巴巴地等他出个主意。见父亲弟弟都不吱声,便抱着侥幸心理道:“许是等吏部的公文下来就好了。”若是有幸,这一次升个一官半职的,比起本地的知县便要高一些,那知县还敢为难自己不成?
“等吏部公文到了,局面自然得解。”只怕他们一家等不到这一天,这最后一句林松却不好直白地说出来。想了想,自己大儿到底做过一任知县,即便卸了职也算得半个官身,先试探试探也好,便吩咐他,“你先去写一个帖子,邀田知县吃酒,且看是个什么说法。”
见林滂领命去了,林治便叫小儿也退下。
“风雨欲来啊!”林松叹了口气,脊背有伛偻了一些,对着身边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老仆道,“要是这一关过了,我林家少不得就慢慢起来了。可这要是过不去……”他又叹了口气,过不去可怎么说呢,他为了这个林家,谋划了两代人,总是能过去的,也必须得过去。
“若田知县接了大老爷的帖子,那便无事了。”老仆张口,慢慢地道。
林松缓缓地摇摇头,不抱希望道:“田知县不会接的。”衙门里那些都是一群最会见风使舵的,若今日之事能破费些许就过去的话,哪里会来这么多的衙役胥吏。只会是田知县或蒋县丞派了人来,那便是有商量的余地。如今这般,不过是那帮子人打量着吃人血馒头罢了。
想着,他又轻声叹道:“他是不会接的。”
林松慢慢地、慢慢地坐下去,将手腕上的佛珠拿下来一粒粒拨着,数了一圈又一圈,方道:“这人与人之间,从来都是不一样。进士与举人不一样,读书的与不读书的又是两样,你说是不是。”老仆数十年如一日地站在他的身后沉默着,并不接话,也不需要他接话。
他知道自己伺候了大半辈子的老太爷心里有了主意。
是谁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林如海只还不信,等他放好后,随手这么一扶,那花瓶竟沉甸甸地没动,这才惊讶地看着一路走来丝毫没有吃力样子的林瑜。他正被贾敏拉着呢,许是内宅妇人最爱林瑜这样长相得天独厚的纤细小少年,她正一脸不大满意地盯着他朴素的打扮,道:“这也太素了一些,咱们这样的人家,便是一时还没有取得功名,用些好东西也是使得的。”本朝不像前朝,在这方面管得并不怎么严厉。君不见如今的商户也开始渐渐的插金戴银起来,便是好些式样不比官宦人家依旧用不得,但到底比之前朝要松快很多。
在前朝,一入了商户,便是再有钱,也只能穿绢和布,连一般农家使得的绸与纱尽皆不可用。
林瑜无奈地解释自己只是不爱那些繁复配饰,并没有苛待自己,贾敏才不听呢,她笑着道:“叫婶娘来打扮你,保管又好看又轻省。”说着,就兴冲冲地叫开库房找东西去。
林如海拍拍堂侄的肩膀,感受着单薄的衣服底下,少年人薄薄一层的肌理,问道:“可是请了武学师傅?”
“正是。”林瑜一低头,看见纤弱的黛玉小姑娘正牵着他的袖子,想说什么的样子。见林如海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就一伸手将她抱起来,单手托着。
黛玉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亮,抿着唇极力掩饰着心中的欢喜,一本正经地对这个好看的堂哥道谢道:“兔兔很好看,黛玉谢过堂哥。”
她说的是林瑜找了绣娘,按着真正兔子三倍大小的样子制的玩偶。外头的毛用的都是真正的兔毛,眼睛用红宝石镶嵌了,栩栩如生的。黛玉看了之后就没舍得放下来,青兰百般的哄了,才没叫她抱进被窝里睡。倒不是嫌弃什么的,只是兔子对她来说着实大了些,抱着睡被窝就盖不严实了。
“黛玉喜欢就好。”林瑜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摸摸小姑娘暖暖的小脑袋。
林如海满意地捋着胡须看着这兄妹亲善的景象,心中浅浅的忧虑略去了一些。他自然还是想要一个能够传承衣钵的儿子的,这样日后黛玉也好有个依靠。但是这样的事岂非天缘,若是他真的命里无子,有林瑜在也不怕黛玉以后遭人欺凌。
“这件斗篷如何,可配得瑜哥儿。”贾敏领着人走来,看见自家夫婿看着瑜哥儿抱着黛玉的样子露出欣慰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酸,若是她的小儿还活着,也不至于羡慕人家的孩子,黛玉也好有个依靠。便是他日后没有瑜哥儿的聪慧天成,只要健健康康的长大了,又有何妨呢?
只可惜,瑜哥儿也是独个儿一个的,她再怎么想儿子,也做不出和地下的人抢儿子这样的缺德事。想必,瑜哥儿这样有主意的一个人,也是不会同意的。是以,过继这一事也只是从她脑海中晃过,便不再想起。
青兰一眼便知道自家主子心里又开始感念起夭折的大爷了,忙将手里的斗篷递与她,使了个眼色。贾敏会意,忙拿起这一领火红狐狸皮的斗篷笑道。
这斗篷原是贾敏听林如海托林瑜打理老宅之后,按着他这个年纪孩子的身量做的。今日正好拉了人过来试,打扮好了还推着林瑜给林如海父女看,笑眯眯地称叹道:“如何?”
斗篷是上下一体的红色,是贾敏比对了很多攒的皮毛,这才做得这么一件。若是林瑜身量再高一些,贾敏也不能了。不过,耗费了这么些终究不算白费,林瑜这辈子生得好,这一件斗篷一披,丝毫没被这样的色彩压下去不说,反而越发显得面若冠玉,恍若神人。
林如海笑道:“好似仙人下蓬莱。除了他,再也没人配穿这个。”叫自家爹爹牵着的黛玉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哥哥好看。”
林瑜被打趣地无奈,又不好和长辈说什么的,只好弯下腰看着黛玉问道:“哪里好看?”
黛玉伸手,林瑜会意地将她抱起,小姑娘歪着头打量他玉白的侧脸,认真道:“哪里都好看呀!”
贾敏摇头,与林如海笑道:“该给黛玉启蒙了,连夸赞的话都不会说,一个劲的就好看好看的。”
林如海犹豫一下,道:“她还小呢!”叫名四岁,其实也才过了三个春秋。
“不小了。”贾敏慈爱地看着搂着瑜哥儿的脖子,不知瑜哥儿说了什么,她的小脸笑得开怀,在小儿夭折之后,也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开心。她的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个福分再有个亲生的儿子。如论如何,该教的都得先教起来。女人这一辈子啊,靠天靠地靠夫婿,终究还得自己立得住。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倒也打发了路上的无趣。
黛玉还是第一次看见乡下的景致,新奇的很,拉着林瑜问这问那的。林瑜也不嫌小姑娘好奇得慌,一一耐心的回答。林如海和贾敏见她年纪还小,兼之又将要启蒙上学,便也随她去了。
林瑜又怎会看不出夫妇两个一开始的顾忌,笑着安慰道:“这里已经进了庄子的范围了,庄上都是知进退的人,不碍的。”
说是一个庄子,其实已经接近于一个小村庄了,地方着实不小。一样米养百样人,一开始庄里自然不是没有闲汉这样的人的,只不过现在都没有了而已。林瑜眼神柔和地抱着小黛玉下了马车,心道。
贾敏自带着女儿,在白术的引领下进内院安置,林瑜便带着林如海在庄上四处走走看看。
如今的庄上本该是农闲的时候,年节将至,家家户户本该屯足了猫冬才对。林如海却看到了一番在别的村庄里绝对看不到的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庄上不养闲人。”林瑜看出了林如海的疑惑,解释道,“也算是各司其职,各得其所。”
庄子上农活只是一部分,解放生产力这种事情对林瑜并不是很难,科学种植的书籍他应有尽有。但是,林瑜对于这里的期待不仅仅如此。
这个时代,佃户和主家的关系并不仅仅是租种土地,虽然比不上唐时那样完全的人身依附,但是在本朝不限蓄奴的风气下,佃户的处境也糟糕了很多。林瑜还不至于无情到想办法将这些律法上还算得上是平民的百姓,一个个变成贱户,日后便是一代代的家生子。看上去像是关系更加亲近了,如今也有一部分勋贵,比起外头雇佣的,更加相信这种一代代传下的家生子。不过,效果如何,只看贾府败落后的赖家就知道了。
“土地是根,借此将这些人扎根在这个庄子上。”林瑜一边说,一边带着林如海看了看几家庄户人家,“如今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养猪羊,比起我刚接手的时候已经好过了许多。”
“那么多的肉怎么消耗?”林如海想起林松一家,心里叹一声家风不正,便不再想起,只是好奇地问道。
“家里有酒楼,正好用上。”林瑜叫人养这些牲畜的目的并不只是为此,更多是要提取油脂来制皂。只是现在与这个堂叔还不至于说这些,否则便有交浅言深之嫌——常年的书信交流到底比不上累月的相处,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里倒是一个世外桃源。”林如海满意地看着井然有序的景象,看样子这里很符合他一个文人对于田园之乐的向往。也是,这里人人衣着整洁,精神饱满,看见他们便自动停下来行礼。礼仪虽然疏松,但有道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可见都是生活得好了才有这般的讲究。
“桃源?若无规矩,哪来的方圆。”林瑜叹了一句,心道,日子好过了,这是不假。只是哪里都有想要不劳而获、还改不了好的人,对于这些人所采用的手段,就有点不足为外人道了。
当然,不是什么杀人放火天凉王破,林瑜还不至于到如此看轻人命的程度。
“规矩?听着倒像是法家的声气。”林如海看一眼身边的堂侄,意味深长地道。
一听这句,林瑜摇头笑道:“如今,还哪来的法家呢?”他的本意,也不是什么法家。林瑜知道自己这个堂叔一时会错了意,也没有急着解释。
“也对,自汉武之后,再无杂学。”顿了一下,林如海笑道。
在前朝,一入了商户,便是再有钱,也只能穿绢和布,连一般农家使得的绸与纱尽皆不可用。
林瑜无奈地解释自己只是不爱那些繁复配饰,并没有苛待自己,贾敏才不听呢,她笑着道:“叫婶娘来打扮你,保管又好看又轻省。”说着,就兴冲冲地叫开库房找东西去。
林如海拍拍堂侄的肩膀,感受着单薄的衣服底下,少年人薄薄一层的肌理,问道:“可是请了武学师傅?”
“正是。”林瑜一低头,看见纤弱的黛玉小姑娘正牵着他的袖子,想说什么的样子。见林如海并没有阻止的意思,就一伸手将她抱起来,单手托着。
黛玉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亮,抿着唇极力掩饰着心中的欢喜,一本正经地对这个好看的堂哥道谢道:“兔兔很好看,黛玉谢过堂哥。”
她说的是林瑜找了绣娘,按着真正兔子三倍大小的样子制的玩偶。外头的毛用的都是真正的兔毛,眼睛用红宝石镶嵌了,栩栩如生的。黛玉看了之后就没舍得放下来,青兰百般的哄了,才没叫她抱进被窝里睡。倒不是嫌弃什么的,只是兔子对她来说着实大了些,抱着睡被窝就盖不严实了。
“黛玉喜欢就好。”林瑜犹豫了一下,伸手轻轻摸摸小姑娘暖暖的小脑袋。
林如海满意地捋着胡须看着这兄妹亲善的景象,心中浅浅的忧虑略去了一些。他自然还是想要一个能够传承衣钵的儿子的,这样日后黛玉也好有个依靠。但是这样的事岂非天缘,若是他真的命里无子,有林瑜在也不怕黛玉以后遭人欺凌。
“这件斗篷如何,可配得瑜哥儿。”贾敏领着人走来,看见自家夫婿看着瑜哥儿抱着黛玉的样子露出欣慰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酸,若是她的小儿还活着,也不至于羡慕人家的孩子,黛玉也好有个依靠。便是他日后没有瑜哥儿的聪慧天成,只要健健康康的长大了,又有何妨呢?
只可惜,瑜哥儿也是独个儿一个的,她再怎么想儿子,也做不出和地下的人抢儿子这样的缺德事。想必,瑜哥儿这样有主意的一个人,也是不会同意的。是以,过继这一事也只是从她脑海中晃过,便不再想起。
青兰一眼便知道自家主子心里又开始感念起夭折的大爷了,忙将手里的斗篷递与她,使了个眼色。贾敏会意,忙拿起这一领火红狐狸皮的斗篷笑道。
这斗篷原是贾敏听林如海托林瑜打理老宅之后,按着他这个年纪孩子的身量做的。今日正好拉了人过来试,打扮好了还推着林瑜给林如海父女看,笑眯眯地称叹道:“如何?”
斗篷是上下一体的红色,是贾敏比对了很多攒的皮毛,这才做得这么一件。若是林瑜身量再高一些,贾敏也不能了。不过,耗费了这么些终究不算白费,林瑜这辈子生得好,这一件斗篷一披,丝毫没被这样的色彩压下去不说,反而越发显得面若冠玉,恍若神人。
林如海笑道:“好似仙人下蓬莱。除了他,再也没人配穿这个。”叫自家爹爹牵着的黛玉也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道:“哥哥好看。”
林瑜被打趣地无奈,又不好和长辈说什么的,只好弯下腰看着黛玉问道:“哪里好看?”
黛玉伸手,林瑜会意地将她抱起,小姑娘歪着头打量他玉白的侧脸,认真道:“哪里都好看呀!”
贾敏摇头,与林如海笑道:“该给黛玉启蒙了,连夸赞的话都不会说,一个劲的就好看好看的。”
林如海犹豫一下,道:“她还小呢!”叫名四岁,其实也才过了三个春秋。
“不小了。”贾敏慈爱地看着搂着瑜哥儿的脖子,不知瑜哥儿说了什么,她的小脸笑得开怀,在小儿夭折之后,也还是第一次看她这么开心。她的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个福分再有个亲生的儿子。如论如何,该教的都得先教起来。女人这一辈子啊,靠天靠地靠夫婿,终究还得自己立得住。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倒也打发了路上的无趣。
黛玉还是第一次看见乡下的景致,新奇的很,拉着林瑜问这问那的。林瑜也不嫌小姑娘好奇得慌,一一耐心的回答。林如海和贾敏见她年纪还小,兼之又将要启蒙上学,便也随她去了。
林瑜又怎会看不出夫妇两个一开始的顾忌,笑着安慰道:“这里已经进了庄子的范围了,庄上都是知进退的人,不碍的。”
说是一个庄子,其实已经接近于一个小村庄了,地方着实不小。一样米养百样人,一开始庄里自然不是没有闲汉这样的人的,只不过现在都没有了而已。林瑜眼神柔和地抱着小黛玉下了马车,心道。
贾敏自带着女儿,在白术的引领下进内院安置,林瑜便带着林如海在庄上四处走走看看。
如今的庄上本该是农闲的时候,年节将至,家家户户本该屯足了猫冬才对。林如海却看到了一番在别的村庄里绝对看不到的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庄上不养闲人。”林瑜看出了林如海的疑惑,解释道,“也算是各司其职,各得其所。”
庄子上农活只是一部分,解放生产力这种事情对林瑜并不是很难,科学种植的书籍他应有尽有。但是,林瑜对于这里的期待不仅仅如此。
这个时代,佃户和主家的关系并不仅仅是租种土地,虽然比不上唐时那样完全的人身依附,但是在本朝不限蓄奴的风气下,佃户的处境也糟糕了很多。林瑜还不至于无情到想办法将这些律法上还算得上是平民的百姓,一个个变成贱户,日后便是一代代的家生子。看上去像是关系更加亲近了,如今也有一部分勋贵,比起外头雇佣的,更加相信这种一代代传下的家生子。不过,效果如何,只看贾府败落后的赖家就知道了。
“土地是根,借此将这些人扎根在这个庄子上。”林瑜一边说,一边带着林如海看了看几家庄户人家,“如今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养猪羊,比起我刚接手的时候已经好过了许多。”
“那么多的肉怎么消耗?”林如海想起林松一家,心里叹一声家风不正,便不再想起,只是好奇地问道。
“家里有酒楼,正好用上。”林瑜叫人养这些牲畜的目的并不只是为此,更多是要提取油脂来制皂。只是现在与这个堂叔还不至于说这些,否则便有交浅言深之嫌——常年的书信交流到底比不上累月的相处,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里倒是一个世外桃源。”林如海满意地看着井然有序的景象,看样子这里很符合他一个文人对于田园之乐的向往。也是,这里人人衣着整洁,精神饱满,看见他们便自动停下来行礼。礼仪虽然疏松,但有道是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可见都是生活得好了才有这般的讲究。
“桃源?若无规矩,哪来的方圆。”林瑜叹了一句,心道,日子好过了,这是不假。只是哪里都有想要不劳而获、还改不了好的人,对于这些人所采用的手段,就有点不足为外人道了。
当然,不是什么杀人放火天凉王破,林瑜还不至于到如此看轻人命的程度。
“规矩?听着倒像是法家的声气。”林如海看一眼身边的堂侄,意味深长地道。
一听这句,林瑜摇头笑道:“如今,还哪来的法家呢?”他的本意,也不是什么法家。林瑜知道自己这个堂叔一时会错了意,也没有急着解释。
“也对,自汉武之后,再无杂学。”顿了一下,林如海笑道。
幸好自家美人娘亲看起来也不是很在乎这说得天花乱坠的奉承话,她一边看似真诚地应和着这个老嬷嬷的话,大半心思放在了自己眯着眼睛安静喝奶的宝贝儿子身上。
嗯,这劲儿她倒是说对了的。
林瑜:咯~饱了。
好言好语地将趁着她生子的喜事过来打秋风的远房亲戚拿了封红封打发走,张氏满目怜爱地接过奶娘已经拍过奶嗝后递来的儿子,抱了抱后不舍地将他放在一边的悠车中,轻轻地晃着。
林瑜见状,连忙睁大了眼睛,看着美人娘亲试图表达自己还不想睡觉的强烈愿望。
然而,美人娘亲轻笑一声,晃悠他的同时,还轻轻地哼起了轻柔的小调。
他慢慢地睡着了。
“大爷,大爷?”一个轻轻柔柔地声音响起,他眯着眼睛似乎还沉浸在美人娘亲悠悠的长长的水乡小调中,不愿意醒来。可笑他还想着儿时那么多黑历史还是忘了的比较好,没想到短短几年过去,这就成了他对这辈子父母少有的珍惜记忆。
所以说啊,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难说。两辈子了,他与父母之间的亲缘依旧浅淡如斯。
“大爷总在书房睡觉,没个炭盆会着凉的。”水乡长大的女儿就是抱怨依旧是软软的,没有多大威力。不过为了自己的形象着想,林瑜还是没有继续装睡。他毫不觉得眼前这个昔日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如今掌管着他生活起居,已经十六岁的白术抱起六岁的自己会有多费力,也很确信自己再不睁眼,她就会二话不说地把他抱回房间。
“只是不小心。”林瑜睁看眼,无视了白术一脸你果然又装睡,被我逮到了的表情,神色自若地说着谁都不相信的话。他拢了拢身上的小斗篷,自然地转开话题,淡淡问道,“有什么事吗?”
“大舅老爷刚使人送了两筐子的新鲜果蔬来,奴已经打发人回去了。”白术还不了解自家大爷吗,她也不戳破他的心思,也不纠结地回道。
“回得什么礼?”林瑜也不在意,顺口一问。他在白术的服侍下起身,拿温水漱了口、净了面,捞起刚看的杂书蹬蹬蹬地就往外走。
白术知道自家大爷自能走开始就不爱人抱,也就习惯地跟在他身后,双眼时时看着前头,生怕地上有什么东西将林瑜给绊了。叫管园子的嬷嬷说,再没比白术这双眼更厉害的。
“大锦盒装了小厨房刚出炉的鸡蛋糕并奶油小卷,外头拿棉被裹了,保管到了大舅老爷手里还热热的。”她一个半大的姑娘,林瑜眼里的未成年,如同鸡妈妈一般时时刻刻护持着年幼的自家大爷,不肯叫他有一时半刻的冷着饿着,平日里人情往来更是一丝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