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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被使女下仆簇拥着开路到了栈桥上,却不见游炬和任慎之,就问方才报信的人:“人呢?”
那人笑着道:“船一停下,两位郎君就上船去寻了卓家郎君,帮着归置东西去了,方才是二郎君身边的人跑下来使小的去告诉两位女郎的,想来人就要下来了。”
游灿和卓昭节这才恍然。
没过多久,就见游炬和任慎之并一个锦袍少年走上甲板,见到下头游灿和卓昭节已经到了,游炬就对那锦袍少年含笑说了几句,因码头人多,游灿等人这边自是听不清楚的,那锦袍少年闻言立刻向卓昭节看了过来,面有激动之色,接着也不管游炬和任慎之了,几步就下了船,几乎是小跑到了卓昭节跟前,仔细打量她一番,方又惊又喜的道:“是小七?”
卓昭节见他这般激动,心里原本的生疏担忧去了一大半,暗松了口气,也有些自责自己多疑,微红了脸敛衽行礼,唤道:“八哥!”
卓昭粹忙伸手搀扶,打量着她,感慨道:“你才被送到江南时尚且在襁褓里,不过才这么大,看着瘦瘦弱弱的使人好不担心!我跟着母亲站在码头上看着载你和大哥、乳母的船远去,母亲说等你回来就是如大姐那样大的女郎了,不想那一别竟到如今才再见到!”
这番话说的卓昭节心头没来由的一酸,眼眶顿时就红了,游灿在旁,看他们兄妹眼看着就要相对而泣起来,就笑着圆场道:“相隔两地都是盼着念着,如今好容易见了面怎么欢喜的话还没说呢就要哭起来?不是应该高兴的么?”
卓昭粹到底是男子,激动失态也容易收敛,听见这声音看了游灿一眼,就笑着问:“这定然是三表妹了,我方才听二表哥说你特意陪着昭节来的。”
游灿道:“表哥说话却是客气了……”这时候游炬和任慎之已经替卓昭粹盘点过了所有的行李无误,正赶上来提醒,“表弟,后头又有船过来了,看着方向仿佛以为咱们这儿的船就要开走,所以正往这边开来,如今东西也齐了,是不是先把船家打发了?”
卓昭粹忙向北面一看,却见一艘比之卓家所雇之船更为华美的大船正气势汹汹的扑过来——看那架势,若是卓家所雇的这艘船不及时让开,他们就敢直接撞上来!
再看卓家雇的船,已经在忙忙的催人上帆解缆,预备让位了。
卓昭粹看着那船就是一皱眉,点头道:“既然东西齐了,船家任他们走罢,船资是上船时就付过的。”
游炬就指挥带来的仆人帮着卓昭粹的随从归类东西,又赶马车过来装。
卓昭粹见他帮忙,乐得多与久别的嫡亲妹妹说话,两人唏嘘了一阵,又各自说了些卓家游家的情形,正不胜感慨之间,却听哗啦一声水声!
码头离杭渠最近的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飞溅的浪花浇了一身!
却是方才那艘逼得卓昭粹所雇之船匆忙让位的华美大船耀武扬威般的停了过来,因速度急,亏得掌舵水手技巧高明才没撞到栈桥上,却也把杭渠的水面激得一阵浪涛滚滚——不仅岸边离得近的人被浇了一身水,杭渠里不远处几条小舟也在猝然之间被浪掀翻了两艘,好在江南无人不擅水,小舟上艄公落水后没多久就自己爬了起来,皆是对那船怒目而视!
卓昭粹固然没落到一身水的地步,也被溅湿了衣袍的一角,他转过身,眉头又皱了下,道:“这宁家小世子当真不成样子!”
“二哥认识那船的主人?”那船停得张扬,又殃及他人,卓昭粹也受了池鱼之殃,卓昭节自然也有些不忿,游灿的性情就更不能容忍了,正待令人扬声质问那船上之人,听卓昭粹这么一句,虽然极不喜这船上人,却仿佛有所忌惮一般,卓昭节忙拦住游灿问道。
毕竟卓昭粹已经是敏平侯的嫡孙,放在京中也是相当的身份了,能够叫他忌惮得被无故弄湿衣物,连说上一句都有些斟酌字句的人,恐怕来头不小,卓昭节怕游灿去问罪,遇见身份高贵又蛮不讲理之人反而下不了台,当下就先问卓昭粹。
果然卓昭粹道:“这船是纪阳长公主的,这回到江南来是送纪阳长公主最为疼爱的孙儿宁摇碧暂住,宁摇碧便是如今的祈国公之侄、雍城侯独子,此人嚣张跋扈、不肖狡诈,乃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与其他两家的不肖子弟并称为京中三霸,行事向来肆无忌惮,一个月前,只因路遇争道,竟将秦王世子打断了三根肋骨并几颗牙齿,气得周太妃跑到长秋宫,寻了淳于皇后号啕大哭,雍城侯因此发怒要重责他,不想纪阳长公主舍不得,就叫人把他送到江南来避一避风头,待雍城侯的怒火歇了再回去。”
闻言,游灿也歇了问罪的心思——这宁摇碧连秦王世子都打了,秦王可是今上的弟弟,先帝晚年所宠爱的周太妃之子,论起来还是宁摇碧的表叔,这既是以下犯上又是以卑凌尊的,纪阳长公主竟还舍不得做做样子罚他一罚——这种级别的纨绔却不是游家能惹的了。
就是卓家,卓昭粹见着了不也头疼得紧?
这时候卓昭粹的行李也装得差不多了,游炬就过来道:“咱们回去见祖父、祖母罢。”
卓昭粹忙又谢了他,因任慎之也过来了,少不得谢他们来接并帮忙之余,也要代卓昭节道上一声。
游灿就笑道:“表哥何必这样多礼,彼此都是骨肉血亲,何况表妹在游家,我也多个伴。”
一面说着,一面离了码头,迎面却撞见了崔含芝、宋维仪、白子静一行人联袂向栈桥走去,双方均有认识对方的人,自然也要招呼一声:“几位师兄要接的人可是来了?”
“游师弟说的不错。”崔含芝因是几人里最年长的,便代为回答。
等崔含芝等人过去了,游灿回头一看,咦道:“他们要接的竟是那宁摇碧吗?”
原本见游灿转过头去看,卓昭节正打算回去后取笑她,听了这么一句也回过头,却见码头上此刻的确只停了纪阳长公主一艘船,看崔含芝等人的方向,正是往那船而去。
“莫非那宁摇碧也要进怀杏书院?”游灿猜测着,卓昭粹顿时脸色一黑:“不至于吧?”
游灿没留意他神色,就道:“不然怎么会是崔山长的入室弟子亲自来接呢?”
刚才任慎之和崔含芝等人招呼时,卓昭粹并没有太留意,如今才知道刚才的都是自己未来同窗,也不禁停下脚步留意了下,果然见纪阳长公主的船上搭下跳板来,崔含芝一行人都上了甲板。
见他停下来看,游炬等人自也停下,他们刚才一直在帮卓昭粹收拾行李,并没有听到宁摇碧的来历,此刻就好奇的问:“这宁摇碧是谁?可是北地过来的学子,打算投考怀杏书院?”
“是雍城侯世子,纪阳长公主之孙。”卓昭粹解释道,“他在京中惹了祸,纪阳长公主就送他到江南暂住。”
“原来是位世子,怪道方才那船开得那般危急。”游炬不禁感慨了一句,因着江南富庶,读得起书的人多,自然在朝为官者也不少,尤其秣陵乃江南大城,如码头这样不乏贵人来往的地方,等闲人却是不敢怎么放肆的。
却见崔含芝等人在甲板上等了片刻,才有一大群人簇拥着一个少年走出来,因此刻离得有些远了,也看不清楚那少年长相,只瞧出他着了丹色袍服,因身份尊贵,那丹袍之中又织了金丝进去,虽然今日天色阴沉,并无日头,但软风吹过,就见那袍子上一闪一闪的折出光彩来,胸前腰间,俱有美玉闪烁、宝带琳琅,装束华贵,头上金环束发,说的话听不见,姿态却显然是傲慢的。
卓昭粹噫道:“居然当真是接的他?”
又自语道,“奇怪,这纨绔不是……他要进怀杏书院做什么?”
听他语气,可不只是看不惯这位宁世子,仿佛两人从前也有过过节一样。
旁人既不认识宁摇碧,如今也都急着迎了卓昭粹回去见游若珩和班氏,就道:“料想是慕名,趁着避祸的光景混上些日子,看在纪阳长公主的份上,崔山长也不能不应付一二。”
卓昭粹也这么认为,就不再看下去,一同到了游家的车马边,游炬提醒道:“表弟,我们替你备了一匹马,亦有马车,若是表弟才上岸乘马不适,不如就登车。”
“在船上闷了一路,我如今倒正好想乘马。”卓昭粹笑着谢了他,利落的蹬鞍上马,见状,明合、荔枝也都扶了卓昭节和游灿上车。
一路顺顺利利的进了城,到得游家门口,早有游炬的小厮跑前头报信,此刻游家早就大开中门,因为大房有孝在身,游霰又被游若珩下重手打得起不了榻,加上卓昭粹终究只是晚辈,就是游霖带着因为年纪小没跟去码头的游煊一起在大门处迎接,两边彼此打量了一眼,都忙不迭的彼此见礼,叙了几句路途辛苦,游霖就将卓昭粹往里让,道:“父亲、母亲是早早就念着了,粹郎不可耽搁,先去端颐苑见了二老。”
“昭粹也一路惦记着外祖父与外祖母……”卓昭粹一边寒暄,一行人前呼后拥的往端颐苑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