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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着她掌心的唇,灼烫,言语有些模糊却不挡王明轩继续说,“不用和你先生客气,若是阿棠觉得场合不对,我们可以回上一起玩儿咬来咬去的游戏。”
“闭嘴!”彻底恼了。
吻了吻她的掌心,见她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情绪,王明轩只当她是泄愤了,明明见她早上就情绪不好的,她还想隐忍着。
——生着病忍什么,还是小姑娘的样子学别人什么隐忍。他故意惹她,现下发泄出来多好。
“阿棠,换好了衣服出来。”将衣帽间的门关了,王明轩长身倚在外,等着她。
小棠换衣服,有点慢。
王明轩知道她身上有伤,不方便,在外面耐心等着。
睡裙退下,小棠透过衣帽间的镜子里看到自己手臂上,和膝盖上的伤口,一处烫伤,一处玻璃刺伤,伤口都很深,不过好在现在伤口结了痂。
膝盖处留不留疤小棠不知道,但是手臂上的伤口是留定了的。
那么狰狞的蜿蜒在她近乎病态苍白的手臂上,像是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的痛。
她不再是从前的苏小棠了。
——以前的苏小棠,单纯,快乐,虽然幼年经历坎坷有伤害,但是那一切完全可以被温暖驱逐。她奢望不多,家里有父亲陪着,学校有阿豪陪着,她的生活很简单,很满足。
——现在的苏小棠,形容她除了麻木就还剩下麻木。被抛弃,被欺骗,被威胁,被强迫,好情绪被抹杀的无影无踪,坏情绪总能轻易将她萦绕。之前所有她崇奉的信条纷纷碎裂,现实和王明轩给她上了残忍的一课,这世上有一种命运,叫做你的命运轻而易举的被别人掌控。
日子不是她想过的日子;
恋人不是她想要走完一生的人;
婚姻成了一纸被契约捆绑的可笑利益书。
所以,现在的她不再是以前的苏小棠,现在这个心有郁结麻木宛若傀儡的人和以前的苏小棠相提并论,只会玷污了那个心思纯净的人。
一切的一切破碎不堪,不单单是遍体鳞伤的身,还有分崩离析的心。
她再也做不回自己,再也做不回。
英国,库姆堡,郊区庄园。
端了厨房女佣做的清淡的汤,安琳向二楼阿豪的房间走去。
门没有锁,是虚掩着的。
安琳先是礼貌的敲了敲门,感觉不到里面的人回应,她才说了声,“我进来了。”
房间里很黑,虽然是白天,可因为窗帘被拉得死死地,所以显得光线特别的暗。
摸索着走到窗户旁,将窗帘用制动遥控器慢慢升了起来。
窗外的阳光很好,随着窗帘慢慢升起,安琳眯着眼,本是挂笑的脸在看到阿豪头上悬挂的两幅画后面色变得瞬间煞白。
一个不稳,手里端着的汤摔在了地板上。
在寂静里发出可怕的回响。
头悬挂着的血色曼珠沙华,那杯诅咒了的恶魔之花,太狰狞也太吓人。
苏小棠,这是苏小棠画的那幅画。
明明她已经让佣人拿去丢了,怎么会又出现,怎么会?怎么会?
呼吸压抑,安琳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她想尽一切办法割断阿豪和苏小棠的关系,为什么总是割不断?
丢掉的画重新再现,而且还出现在阿豪的房间里,这一切的发生多像是厄运,逃也逃不掉了。
“索亚!索亚!”
面色惊恐的看着阿豪悬挂于头上方的两幅画,安琳疯了一样怒吼着佣人的名字。
“怎么了安琳小姐?”
听到她的尖叫,索亚应声而来,看一向得体的安小姐如此惊慌失措有些不明所以。
“这画,这画不是丢了么,怎么又出现了?”
脸色苍白,背脊僵直,安琳指着墙上的画质问女仆的样子狰狞的厉害。
索亚吓了一大跳,忙战战兢兢地回应,“是,是那日丢画时被宁先生看到,他.......他不让我们丢。”
“他不让?”安琳冷笑一声,她早该知道是这样的。
怒火,妒火都在烧,安琳伸手,想要去扯墙上的画,却发现那幅画被人镶了结实的画框,用了钢钉钉在墙壁上,想要拔下来哪有那么容易?
用足了力气,安琳还是扯不下来。
她发了狠,大力地扯画框,可到底是个女人,力气终归不够大,扯不下来只会让安琳更生气,嫉妒的火烧的更旺。
但是扯着扯着,她突然不扯了,因为安琳透过一旁的穿衣镜的镜子看到了一个自己都不认识的自己。
没有往日的姣好明艳的外表,她咬牙切齿地扯着画框的动作,刁蛮忍心不堪入目的像个丑陋的妒妇。
失神一样的松开扯着画框的手,安琳透过镜子伸手抚上自己因为怒气而扭曲狰狞的脸,她怔怔的,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了。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么可怕了?
像是全身的力气完全消失了一般,安琳直接瘫坐在地板上,脸色苍白比一般人生病的病容都可怖。
索亚站在一边,明显也被吓到了。
她还没有说话,就听安琳怒斥了一声,“出去!”她才逃也似的出了阁楼上的这个卧室。
整理了一下自己惊慌错乱的脸色,安琳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劝诫自己,不就是一幅画麽?现在和阿豪处在一个屋檐下的可是她,她有什么好怕的,即便没有法律上的结婚证书,可宁安两家的联姻外界都知道了,不能反悔的。
苏小棠再有能力,她没办法跟自己争!现在的她也根本不够资格和她争!
想到这儿,安琳的心渐渐静了下来。
她想到自己本来是上楼给阿豪送汤的,可是他人不在,她的汤又打翻了。
收拾收拾吧,阿豪爱干净,乱了不好。
将地上打翻的汤收拾了,安琳抬头不经意的望向桌面。
桌上有不同的书,各种中文的外文的还有晦涩难懂的古老拉丁语。阿豪身体不好,没力气出门的时候他就爱坐在窗前看书。
除了书本,桌上还有点点墨迹,像是墨汁溅出来的。
昨晚他又写毛笔字了?
阿豪的毛笔字特别好,不论是中规中矩的楷书,还是稍有潇洒的行书,亦或是奔放狂肆的草书。
从大学开始,安琳就知道他写毛笔字写的特别好。
她欣赏他的才华。
这次,安琳低头去看他写的字,却越看越生气。
平铺的宣纸上,什么诗词都没有,只有不断重复的三个字——苏小棠!
如此长的纸张,一张桌上都放不下,可阿豪不仅写满了,而且还写了三四张压在砚台下。
如果安琳认为这就够多了,够让她妒火再燃起来,那就错了。
因为她没看到在书桌下的柜子里关着的宣纸,厚厚的一摞,上面全部写满了‘小棠’字样的名字。
两年不间断的分离,他对她的思念又岂是在纸张上能表达的完的?
安琳,不再收拾了。
她坐在阿豪房间的沙发上,怔怔地望着他有心钉在头的那两幅画。
同样的时间,一个在国内,一个在国外。
这两幅画由不同的两个人在不同的地点没有任何沟通的画出来,却默契的有太多可怕的相同。
一样的题材:曼珠沙华,即彼岸花。
一样的构图:纸面纵着用,纵向构图。
一样的选材颜料:油画颜料。
甚至画面里的内容画的几乎一模一样,如若自己数安琳不知道这两幅画中的叶子和花瓣是不是都是相同的数目。
可到底还是有不同的,不同在着色。
苏小棠的画,暗红色为主的调色,血色残阳,整幅画的基调狰狞悲怆,像是人间地狱的象征。
而阿豪画的,同样是恶魔性质的曼珠沙华,他却用了梦幻温和的蓝紫色着笔,留白颇多像是白云,整幅画基调平缓温和,像是美丽的梦境也像是人们渴望的美好天堂。
人们常说,看画如看人。
安琳是再也赞同不过的,她看着这两幅分别出自苏小棠和阿豪之手的画,就像是看到了曾经她对这两个人的认知。
虽然她嫉妒,厌恶苏小棠,可安琳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苏小棠和阿豪太像了,像到两个人就像是一个人。
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安琳看,阿豪和苏小棠分别是花开的两面,一个心里住着佛,而另一个则心里住着魔。
早在很多年前在A大,刚刚认识阿豪的时候,她就觉得他身边的小姑娘不简单。
虽然不言不语的,可安琳凭着学法的人的特殊直觉,觉得这小姑娘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心有城府,且城府很深。
阿豪无疑是安琳见过的心思最为纯净的男子,他的优秀,他的坚持,他的付出,点点滴滴皆是光明磊落。
不耍心机,不用手段即使在当时A大复杂的学生会干部中,都是凭借着真才实学一步步走上他该在的A大学生代表,学生会总主席的位置,而后获得他该获得的荣誉。
不与人争夺,不与人抢,仅凭他自己的实力,足以。
和阿豪相识,就不得不认识苏小棠,那个乖巧得过分的小姑娘。
论优秀,苏小棠绝对不差阿豪分毫。
但是,她的优秀有时是让人厌弃的。
人人都拼尽全力争夺着,名次也好,荣誉也好,苏小棠摘夺桂冠后并不见她脸上由衷的笑。
这就是她让人生厌的地方,明明她是不喜欢名誉的,却可以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
和安琳一样的很多人平尽全力都没有得到的名次荣誉,苏小棠轻松拿到手后又对这样的胜利不以为意。
记得一次,她代表A大和C大,F大多个大学展开学术论文研讨,小棠最终的选题脱颖而出,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一个表演系学生,跨专业最终还获了奖,让人觉得惊异和不可思议。
但是A大赢了,到底大家是兴奋高兴的。
可是获奖的那个女孩儿却很平静,她得了那个奖,颁奖大会过后一下台就将所有人都羡慕的荣誉证书塞给了一旁的阿豪。
阿豪笑着说,“棠,祝贺你,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小棠摇摇头,说,“一张纸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你说让我试一试,我就随便找了一篇曾经的论文试了试。”
荣誉证书被随便丢在一边,小棠直接躺倒在阿豪的腿上,她说,“我困了。”
领了奖,本该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苏小棠竟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看着倒在自己腿上孩子气似的闭着眼的人,阿豪无奈笑,“睡吧,睡吧。”
安琳当时就坐在他们身后的座位上,想到自己几乎挑灯夜战准备的材料和稿子竟然败给了一个人的随便试一试。
嘲讽,讽刺。
太讽刺!
相比阿豪的成功,苏小棠的成功让人厌弃的就在这里,前者的阿豪和安琳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们为取得成功努力,并且为了成功做出准备,因为有所付出所以有所得,输给阿豪,他们心服口服;
可是苏小棠不一样,她的随意,她的恣意,没有任何的可以去为了成功做什么努力,可她的成功来的那样漫不经心,甚至是太过容易了。
所以,和安琳一样曾经A大有一部分人厌恶苏小棠。
同样都是有才华的两个人。
阿豪的才华让人倾慕,让人欣赏;
而,苏小棠的才华让人喜欢不起来。
没有人比安琳清楚,苏小棠不是寻常女孩儿,她平静无害的样子一切皆是表象。又或者可以说,她确实是乖巧的,可这样小女孩儿的姿态仅在阿豪身边时她才显现出来。
对别人,苏小棠向来不曾客气。
对于总是追求阿豪的她,苏小棠何止不客气,简直就是将曾经一个初尝爱慕滋味的女孩子直接推向了无间地狱。
阿豪是苏小棠的逆鳞,一旦触及,她心里沉睡的魔就渐渐苏醒。
——所以,不要招惹苏小棠。
这是安琳曾经得到的最为深刻的教训。
曾经的青春岁月,曾经的年少时光,安琳不知道那个小女孩儿内心执念怡然强烈到可怕,因此她犯了大忌。
2010年在A大,阿豪和苏小棠是一对,这像是不用言说的明面儿上的事实。
可,情侣就仅仅是情侣而已,人人都有追求自己心中所爱的权利,所以很多喜欢阿豪的女孩子并没有轻易放弃。
在这些不肯轻易放弃的人里,法学院的安琳无疑是最聪明,最懂得如何和一个男孩子渐渐相处的人。
她喜欢阿豪,看似默默无闻,不动声色,实则一举一动都用尽了心思。安琳的追求,很不一般。
有意的偶遇,无数的巧合,手段也好,心机也好。
总之,她让阿豪记住了这个自己,让那个她心仪的男子记住了法学系的有个女孩子——安琳。
此后,安琳开始有意的主动接触阿豪,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不会像别的女孩子一样上来就对阿豪表露心思。
她不表露心思,而且安琳更懂得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不靠近,不远离,她和阿豪一直保持着一种看似平和的绝对距离。
在这距离里,他们的关系比陌生人近,却未曾达到朋友关系。
安琳在努力,暂且成不了恋人,她想成为他的朋友。阿豪为数不多的异性朋友之一。
她沾沾自喜的慢慢继续着一点点对阿豪的靠近,就像希冀在暗夜里悄然绽放的心事,没有人知道,这是独属于安琳的秘密。
直到,因为她的故意造成校外林荫大道上的一起事故,她被阿豪骑着自行车撞倒了。
男孩子急忙下车,蹲下身询问她的伤势。
“怎么样?”他蹙着眉问。
本是空无一人的路上,这人霍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的撞了她。
可撞伤的人最要紧,更何况对方是一个女孩子,阿豪只觉得是自己有愧了。
靠近她又问了一句,“站起来,能走麽?”
即便是受了伤疼的嘴唇发白,可由于阿豪的突然靠近,安琳的脸上还是没由来得红了起来。
“你是......安琳?”
见阿豪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安琳怎么可能不开心。
可她笑着笑着,突然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看到了林荫道的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年,及腰的长发随风飞舞。
不知是什么时候她早已经站在那儿了,她静默地站着一动不动,就只是看着她。
亚麻的棉布T恤,温软的料子穿在一个有着明眸皓齿的女孩子身上,即便很简单也觉得美的那么自然。
但是如此姣好动人的女孩子看着安琳,目不斜视地看着安琳,让摔倒在地的安琳愣是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内心是畏惧苏小棠的,那个少女的眼睛太恐怖了,被她直直地盯着,安琳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八光了衣服一般,被看得一清二楚。
——直觉告诉她,苏小棠看得到她的小手段;甚至看得清楚她对阿豪极致的渴求。
没有什么比被人一眼看穿心思可怕的了。
面对苏小棠,安琳尴尬,无奈,甚至觉得想躲避。
被少女的眼神盯得背脊发麻,她顾不得腿上的伤痛慌慌张张地站起身,可毕竟受了伤,一个趔趄又摔回了原地,如果说刚才被阿豪撞是因为安琳有心安排所以受伤不重,可她在这么猛地站起又重新摔倒地上确是摔得很严重了。
见她猝然的这些动作,阿豪也是觉得异样的,一回头他看见了正向这边走来的苏小棠。
“棠,安琳同学被撞伤了。”
“是么?”少女有些漫不经心,“送送她吧。”
“嗯,好吧。”少年应。
阿豪去推车,去扶起地上安琳的人是苏小棠。
见苏小棠伸手扶她,安琳不知怎的竟然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地想要躲开却被少女一把就拉了起来。
“躲什么?”少女声音很浅,“安同学有心安排,不就是等着这一刻麽?不过很抱歉,你想和他一起走,势必要有我的存在。”
被小棠扶着向前走,安琳笑得尴尬,“苏同学说什么呢?我不明白。”
“明眼人不说暗话,安同学何必呢?”苏小棠看着远处的少年冲他一笑,这一笑让周围的一切景致都失了颜色。
安琳一愣,却听耳边的少女言辞冷厉道,“收起你的心机,他是我的,你不仅没机会,更没资格。”
脸色一白,安琳不单单因为少女警告的话,更因为她搀扶着她的手,她的手有意按在了她手上的擦伤处,擦伤并不重,可被人强制按压着,鲜血溢了出来,无疑是一种苦痛的折磨。
疼,疼得安琳冷汗直冒。
收了手,继续扶着她,小棠说,“安同学是个聪明人。”
走近阿豪,少女说,“诺,送安同学去校医务室吧,伤口拖久了不好。”
安琳怔怔地看着刚才还言辞犀利的少女陡然变得言辞温和。
转变太快,这小女孩儿心思太深沉。
阿豪对少女应允,“好,我们去送送。”
“嗯。”
苏小棠在笑,笑得宛若世间最纯净的花,让人心动。
可,刚才那个冷言讽刺她的少女,刚才那个握紧她伤口处的少女,明明是她,也是她的。
怎么能一下就变得如此.......
后知后觉,安琳霍然明白,少女的温和,少女的笑都是给阿豪的。
她招惹阿豪,对阿豪用的小手段苏小棠全都看的通透。
算计阿豪,犯了苏小棠的大忌。
所以,她不惜打破往日的平静形象,她警告甚至冷喝安琳。
安琳明白,这次苏小棠给她的初次警告是轻的,如若阿豪不在,她不知道苏小棠会对她如何。
但是,她知道的是苏小棠的手段一定会比这次变本加厉的多。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能够让苏小棠在这一念间转变的唯独阿豪一人而已。
那天,三个人一起在路上。
阿豪推着自行车,即便受伤的安琳坐在车后的座位上,可还是被他完全忽略了。
因为和阿豪并肩而走的少女是苏小棠。
少年少女一起走,两个人说儿时嬉闹的事情,说最近的课业,又说中午午饭的打算......
他们有说不完,说不尽的话题。
安琳坐在后车座上,明明看起来距离阿豪那么近的距离,实则是那么遥远。
明明是三个人的路程,却看起来只有两人。
没有人能介入,没有能够介入苏小棠和阿豪。
安琳坐在坐在后车座上,她眼前是少年挺拔的身姿和少女纤柔的身形。
少年少女皆不像在学校那时的样子,他们一起走,脸上神色多变,会皱眉,会大声笑,嘻嘻闹闹的说着话,都是安琳不曾见过的样子。
沾染了人间烟火,俊男美女,美好的不像话。
可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完全被身后的安琳给忽视了,不,刚刚的开始,阿豪和安琳还是有过几句对话的。但是,久而久之,安琳意识都了,完全是少女的引导,少年顾不及安琳,和苏小棠相谈甚欢,早已经忘了安琳的存在。
安琳知道,苏小棠是有意的,有意忽略她的同时连带着一起让阿豪也将她忽略了。
就像是为了证实她刚才说的那句:他是我的,你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
说到做到,这话刚才苏小棠才说,向下就向她印证了。
一起在路上,安琳却讽刺的像一个透明人。活生生的让人给忽视了。
讽刺,又可笑。
那天,苏小棠用一种简单最直接的方式抹杀了一个女孩子初尝爱慕滋味的心。
正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和阿豪一起并肩而行的少女身上,肤若白瓷,眉眼如黛,浅笑宁美,像是时间所有最温和美好的化身。
可安琳看着苏小棠突然想要冷笑。
假的,全都是假的。
这个美好的少女,这个她心仪的少年心心念的少女,心思深沉,城府极深。
苏小棠心里住着恶魔。
阿豪这样好的男子,身边怎么能站着这样一个可怕的少女呢?
从那天前,安琳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确实是惧怕苏小棠,不光是苏小棠这个人,还有她的画,她现在看了都觉得背后冷汗直冒。
坐在阿豪卧室的沙发上,现如今安琳看墙上的那两幅画,却又想冷笑。
苏小棠再有心思,再厉害,到底现在的阿豪是和她分开了的。
现在陪伴阿豪的是她,是她安琳!
曼珠沙华——彼岸花,确实是像极了他们两个人的。
安琳看着苏小棠画的油画,只觉得眩晕。
开在冥界三途河岸,与忘川彼岸接引之花。画面上绮丽之花如血,绚烂糜红,有花无叶。在昏暗的背景下,仿佛在黄泉路上铺成的血色地毯。像是祭奠,又像是怀恋,却笔笔渲染都露着绝望和不甘心。
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
这样的花与叶子的关系,多像,多像现在苏小棠和阿豪。
生生相惜,却不得相见。
他们都画彼岸花,不过是想表达这样的牵绊。
悲伤的牵绊,无望的牵绊。
佛曰: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是个忘记一切的极乐世界。而有种花,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生于弱水彼岸,炫灿绯红,那是彼岸花。
彼岸花开,花开彼岸,花开无叶,叶生无花。
想念相惜却不得相见,独自彼岸路。
相守整整16年,相伴整整16年,这样的两个人却落得一个与彼岸花花叶相同的下场:想念相惜不得相见。
如若没有被妒火蒙蔽心扉,如若安琳还是曾经那个简单的安琳,她去掉有色眼镜,仔细去看阿豪卧室的这两幅画,她一定不难发现,两幅画中的彼岸花,糜红也好,蓝紫也好,暗黑也好,温和也好。
苏小棠和阿豪的画不快乐,画画的人饱受煎熬。
——画中的彼岸花,它们是在风中哭泣着的。那满地凋零的花瓣,多像是无助的眼泪。花哭了,不论天堂地狱,它们都在哭。
国内莲市,宜庄。
十月天,天高云淡,阳光不刺眼很暖。
小棠给那株茉莉花浇了水,茉莉喜阳光,她将它搬到露台上和靠在竹藤椅里的她一起晒太阳。
阳光温和,长发散在竹藤椅靠背上,小棠眼神慵懒,似有沉沉入睡的迹象。
最近两天,她一直在请假。
本来从霍导那里争取来的关于《玲珑》拍摄的训练机会,也因为伤势一拖再拖,终与这部作品无缘。
前些日子大费周章为此所做的准备竟废,小棠多少内心有些不甘。
可,有人听闻这个消息,心情莫名的好。
这个‘有人’是王明轩。
她不知道自己‘失败’他愉悦什么。
小棠向来知道不是自己的强求不来,是自己的不论如何缘分也跑不掉。《玲珑》演不成,是她与这部电影无缘,除了有不甘心小棠倒也不觉得内心有什么不开心的。
可是,看王明轩知道这消息后看似情绪极好的样子,小棠情绪便不好了。
这情绪不好的莫名其妙。
可小姑娘自己没有发现,方先生对她是有影响力的。
暂不提好坏,王明轩的情绪牵引着她,她的情绪引诱着王明轩。
只道是:冤家就是冤家,一个人的情绪能触动另一个人的情绪,息息相关,怎一个剪不断理还乱能说得清。
情绪都能互相牵引,关系密切,可不是夫妻才该有的常态么?
感情的变化,总是不知不觉的,没人发现不表示它不存在。
伤口愈合关键期,居家养病。
小棠靠蜷缩在竹藤椅里,让那一株茉莉陪着她一起晒晒太阳。可晒着晒着,她就困倦了,昏昏欲睡。
王明轩午间回来,脱了外衣,口渴着连水都没喝就直奔二楼。
进卧室,推门而入,看到躺在露台上浅眠慵懒的人,长发散乱,霍然一幅美人秋睡图的样子,唇角有笑意,他这才觉得心安了。
心安了,转身下楼去喝水也不迟。
像是养成的习惯一样,王明轩回来第一件事是一定要看到苏小棠。
这是一种心理,人人都会有的心里。
往常,人一回家一定要见那个自己最想见的家人,见了后再做自己回家想做的事。
宜庄,小棠不可能主动迎他,那他回家就主动找她,看她。
看过后,他也不扰她,自己该做什么做什么。长此以往,成了习惯。
小棠在露台上浅眠,王明轩去了书房。
可,不一会儿小棠只觉得自己的困意没了,是因为书房有斥责声。
书房和主卧不远,小棠不爱关房门形成封闭式空间,王明轩顺着她的习惯,也给她关,并吩咐了家里的佣人也不许关。
这不关房门,书房的斥责声她便是听见了的。
小棠向来浅眠,这样被人一扰,她更是不能睡了。
起身穿了鞋,她向二楼书房走去。
书房的门是开着的,人还未走进,就听见里面人的怒斥声。
声音不大,可听着威力却不减,只在远处就让人心生畏惧。
听见有人的斥责声,闻声而来的不止小棠还有宜庄的程姨。
程姨算是宜庄的管事了,在宜庄有人怒,能惊动程姨且让她如此惊慌失措,生气的人也不难想了——是王明轩。
王明轩动怒,宜庄上上下下的人都不得安宁。
小棠除了觉得无奈又觉得奇怪的很。
刚才王明轩回来,进了主卧的时候她虽然浅眠却并未熟睡,所以是有感觉的。
回来的王明轩身上并没有怒气,她感觉得到她身后的人在看她,且心情很愉悦的样子。
方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到书房生气了?
心情这样阴晴不定的,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小棠叹了一口气,见程姨匆匆忙忙的进了书房,她也跟在后面进去了。
书房内。
王明轩坐着,站在他面前的佣人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的样子。
小棠进来,本想站在一众人的最外围,可见王明轩看见了她,她便也站过去了。
他生气,她不愿意靠近他,只坐在了离他最远的沙发上。
神色平静,不说话,也不主动开口问。
“先生,这是怎么了?”程姨到前面去问。
王明轩眼瞳极深,面色沉郁,指着桌上被人碰倒的墨水说,“打翻墨水毁了文件事小,可宜庄的人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如此毛手毛脚的闯了大祸,下次如何收场。”
这一听原因大致明白了,书房的桌上有墨水,有佣人打翻了墨水,玷污了王明轩放在桌上的文件。
可话里话说,这文件不是很重要的。
为了不重要的文件生气,这太不像是王明轩了。
不简单,王明轩生气不会这么简单。
不单单是程姨,就是在宜庄诸多年的佣人都明白,先生虽然为人森冷疏离,不和人亲近,但是为人却委实有气度,对佣人也谅解多于苛刻,今日生气,这理由怎觉得突然苛刻了起来。
佣人见王明轩生气,不敢抬头只回应说,“我不知何时那里有那墨水,没有看到,所以.......”
“没有看到?”王明轩蹙眉,“墨水开着盖子随意丢在桌上,今日打扫清洁的人为什么没有收拾。该收拾的东西就要自己收拾好,摆在这里岂不是在碍人眼。”
这话一出,小棠算是听明白了,话里话。
——王明轩的这火动的太过没道理,现在他说了这话,小棠明白这个男人实在太不简单了。
这大半天在书房里,如此暗喻嘲讽的,面色沉郁的男人真的在训斥家里的佣人?
小棠觉得:不,不是的。
王明轩这旁侧敲击的可是在说给她听呢。
书房里除了王明轩谁最常去,无疑是苏小棠。
书房里王明轩的桌上为什么会出现练书法用的墨水,无疑还是苏小棠。
她平日里临帖用的。
王明轩斥佣人,“东西不收拾好,摆在桌上岂不是碍眼?”
今日,惹怒王明轩的怕不是那瓶打翻的墨水,而是苏小棠今日忘了收好摆在他桌面上的毛笔字。
方太太写了不该写的东西,王明轩看见了,怎么可能不生气。
现下,他指责佣人,不过是在迁怒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