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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声响起的瞬间,林洁钰便匆匆从办公室内跑出来,迎面而来的是秘书办公室前熊熊燃烧的大火,以及被炸裂的玻璃碎片趟了一地的狼藉场面。
她失了神,被迫逼回办公室内,火势依旧不曾减弱,甚是有步步朝着她办公室袭来的趋势。
“钰钰,没事吧?”程戚聿蓬头垢面的推门走进,确信总裁办公室未受波及过后忙不迭的将苏珊以及两名侥幸逃出的秘书扶进去。
林洁钰看着两名被烧到了些许四肢的秘书,急忙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苏珊回过神,喘着气,“那个包裹有问题。”
“现在不是想包裹的事情,秘书办的火把路封了,这里是20楼,火势一时半刻是不可能会被灭掉,按照火势窜起的速度,不过十分钟整层楼都会变成火海。”程戚聿从洗手间内拿出湿毛巾贴在两名秘书的伤处。
林洁钰正欲说什么,手机在桌面上不停歇的闹腾起来。
顾以辰有那么一点庆幸,她的电话还能打通,那应该说她目前会是安全的。
“喂。”焦急的声音从听筒一端传来,顾以辰瞬时心口一紧。
他看着火海的另一端,一阵阵热浪席卷而来,逼得他不得不退后,“钰钰。”
“我在,我没事。”林洁钰知晓他的顾虑,急忙道。
顾以辰目测位置应该是秘书办公室烧起来的火,看向地上那满地的碎片,前所未有的恐惧袭上心头,“你在办公室吗?”
“嗯,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人。”
“乖乖的待在里面,我会想办法灭火,把窗户打开,不要让浓烟呛住。”
“我来说。”程戚聿不等她的同意便强行将手机抢了过去。
顾以辰正色,“你在里面?”
“是,按照我的估计速度,火势会在十分钟左右烧到这里,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灭掉火,否则我想我们不是被烧死就会被浓烟呛死。”程戚聿面色严谨道:“离这里最近的消防中队需要五分钟左右到达,现在又是午间高峰时段,我怕时间上来不及。”
“你想怎么做?”
“你能想办法进来吗?”程戚聿问道,“这里除了钰钰,还有三名秘书,其中两人受伤严重,恐怕自己走不了。如果最后一刻消防员赶不到,我希望你能兵行险招。”
顾以辰望着身前的大火,以及办公室里传来的兹拉兹拉的异样声音,只怕高温下,那些电器已经开始发出了危险警告。
“不要等了,我去找灭火器,想办法进去。”顾以辰跑回通道处,索性林氏安全措施做的还算到位,每一层楼都有大大小小的灭火装置。
顾以辰砸破玻璃,将灭火器拿出,火势的蔓延还在继续,较之前一刻,此时此刻越发炙热的烘烤着周围的所有物件。
一阵阵黑雾从敞开的玻璃蔓延出去,看的大楼下所有逃出来的员工人心惶惶。
“消防车来了。”有人喊道。
“进不来,因为起火,周围的人都散去,在前面被堵死了。”有人再道。
“怎么办?火势越来越大了。”有人惶惶不安的朝着大楼走去。
突然高温沸腾下的玻璃碎屑不负重压,碎裂成一片一片从天而降。
“快散开。”
一整块落地窗玻璃落在地面上,砸开一地的玻璃碎片,所有人都认识,那应该是总裁办公室用作赏风景的整面墙玻璃。
玻璃墙落下之后,飘散在空气里的浓烟从敞开的缝隙涌进,一个个忍不住的呛咳着。
程戚聿将湿毛巾一个一个的散过去,“捂住口鼻。”
林洁钰刚拿起毛巾,便察觉紧闭的办公室大门被什么东西强行推开,一股挥之不去的热浪瞬间挥散进来。
顾以辰扯下身上的湿透的外套,神色仓皇的将房门抵抗合上。
林洁钰心口一滞,瞧着满面都是黑雾的男人,拿起毛巾轻轻的替他擦了擦脸。
“没事吧?”顾以辰小心翼翼的替她检查着。
“我没事,你怎么跑进来了?你难道不知道这里面——”
“你说的没错,消防车来不及了,前面的十字路口车流量太大,被堵死了。”顾以辰看向沉默的程戚聿,继续道:“现在怎么做?”
“你先带着钰钰离开。”程戚聿直言。
“那她们呢?”顾以辰蹙眉,“就凭你一个人你确定你能带走三个人?”
“我可以自己走,大不了烧光头发,现在没什么比命更重要了。”苏珊道。
“我也能——”小秘书刚刚站起来就被炸的血肉模糊的伤腿给阻止了话语权。
“我自己走,你们带她们离开。”林洁钰看向顾以辰,认真道。
顾以辰的私心是不会允许她一个人离开的,不假思索的摇头,“不行。”
“现在没时间考虑那么多了,你先带钰钰离开。”程戚聿脱下外套,泡过冷水搭在苏珊头上,“注意安全,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身体避开火源,实在不行,护住这张脸。”
“我知道。”苏珊深吸一口气,打开门,面对一阵一阵刺激神经的热气,说不害怕,那绝对是玩笑,她犹豫着踏出第一步,外套套住头,就这么匍匐着趴在地上,她能感受到头顶上那难以抵抗的火光正在烧灼着什么,只是不能抬头,不能停下。
地面很烫,因为大火的侵蚀,整个瓷砖都像是一块铁板,皮肉趴上去的时候就像是自己平日里最爱吃的烤肉,一股淡淡的酥香流淌在鼻间,她屏住呼吸,尽可能避开浓烟。
苏珊很庆幸自己有那个毅力忍受疼痛,当爬到消防通道处时,她忍不住的回头看向那依旧燃烧的大火,只是下一刻,她脸上逃脱的喜悦还没有来得及绽放,就看见顶梁上的一整块墙面因为不堪重负整面倾倒。
随之而来,满地的碎屑将来路彻底封死。
“不!”她想要冲回去,可是却被热浪给逼退数步。
办公室内,众人听见异响,就看着本是安静燃烧的火突然间猛烈的涌进,不待片刻便将那扇门烧裂,火,再也阻拦不住。
“墙塌了。”林洁钰抬头看着身后的男人,摇头道:“出不去了。”
顾以辰将她护在怀中,“没事,我还在,我来想办法。”
程戚聿移动到窗前,消防车的红光缓慢的移动着,“按照速度五分钟左右才能到达林氏大楼下。”
“逃不出去了。”两名护士被吓得花容失色,越发隐忍不住恐惧的小声哭泣着。
“咳咳,咳咳咳。”林洁钰踉跄两步,浓烟渐渐浓烈,几乎所有氧气都被剥夺了。
“钰钰,你去洗手间内躲着。”顾以辰打开目前唯一没有被波及烟雾的洗手间。
自动火灾感应器,在感受到空气温度的骤变时,自动打开喷洒,只是依旧徒劳无功,火,就像是一条被囚禁的卧龙瞬间得到了解脱,张开着锋利的爪牙吞噬着这一片地域。
“直升机。”空旷的广场上,一辆直升机低空飞行而至。
冰冷的水珠倾洒在大楼上,数条铁链从机底落下,一道身影从直升机上跳落。
顾以辰注意到窗户前的身影,来人顺着破碎的玻璃小心的进入办公室。
“大少得到消息,派了三架直升机过来灭火,只是低估了炸弹造成的威力,目前先对你们进行转移,请跟着我小心的移过来。”来人道。
几人将套索穿在身上,直升机机翼造成的巨大风浪将周围的浓烟挥散开。
林洁钰被顾以辰抱着站在踏板上,不安的看了一眼悬空的位置,心口一慌,几乎是下意识的抓紧绳索。
“别怕,我在你身后。”顾以辰仰头看着渐渐升上的绳子,身后的大楼又一次传来爆破声,较之前几次,这一次似乎有一种想要炸毁整栋楼的声势。
直升机一路西行,最后落在顾医医院顶楼停机坪上。
医护人员早已就位,见到从机上出现的受伤人员,一个个蜂拥而至。
林洁钰望着被推着进入手术室的两名秘书,高悬的心脏也渐渐放回正位。
程戚聿擦了擦被烧伤的手臂,一个人安静的坐在角落里。
顾以辰递上一瓶碳酸水,“这一次谢谢你。”
“我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程戚聿拧开瓶盖,“我还在想我应该把握这次机会的,至少英雄救美的戏不应该由你扮演。”
“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发生爆炸了吗?”顾以辰撤去袖子上的一片焦灰。
程戚聿靠在椅子上,仰面朝上,“不得不说这一次钰钰是侥幸活下来了,如果对方知道她不爱吃巧克力,如果是送上别的东西,说不定这一次爆炸中心点还正是总裁办公室。”
顾以辰眉头紧皱成川,“林氏的前台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让一个包裹进入总裁办公室?”
“或许这也是她们的大意,毕竟那些女人就喜欢购物,买的东西多了,也就放低了警觉性。”程戚聿喝上一口水,“只是可惜了离得最近的两名护士,当场就被炸得面目全非。”
顾以辰站起身,神色凝重,“这件事我希望你能保密,不要对她说。”
“我自然知道该说什么,她们是替她死的。”程戚聿揉了揉眉角,“你现在可以去追究是谁这么明目张胆的把杀伤力如此巨大的炸药包送到林氏了。”
顾以辰心中有个模糊的答案,可是他觉得有点不可能,刘煜刚刚去世,刘启就算再铁石心肠,也不可能会在这种时候精心谋划一起爆炸事件,更何况与其对付人多口杂的林氏,他目前的目标应该会是徐濛冉才对。
所以,趁乱送来炸弹的不可能会是刘启。
……
女子监狱前,路虎靠边停下。
一人面无表情的从车内走出,铁门在来人身前徐徐打开。
探监室内,岳珊依旧扬着那抹自信的微笑,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得意。
顾老放下佛珠,斜睨一眼身后的警卫。
三人安静的退出数步。
偌大的空间,在没有人说话的那一刻压抑的让人神经紧绷。
岳珊敛眉,冷冷一哼,“老爷这是想我了,所以特意跑来看我吗?”
“是你做的吧。”顾老看着她,目不转睛。
岳珊笑道:“我做过那么多事,您想知道哪件事?”
“今天林氏大楼发生了一起爆炸,我知道你没有本事把包裹送去门禁森严的苏胜,可是你有机会浑水摸鱼趁机把东西送去林氏。”
岳珊依旧扬着微笑,“这个吗,我想可能是我的做的,只是不知道效果怎么样,林大小姐,还喜欢我给她的礼物吗?”
“我本以为你进了这里会好好的改造,可惜我终归看错了人,一个人坏了那就是彻底的恶毒了,怎么可能会因为一时的失利而选择重新做人?”顾老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瞪着笑靥如花的女人。
岳珊不以为意的直视他的双眸,“我有今天都是顾三少的功劳,我不得不谢谢他。好不容易精心挑选的礼物,老爷怎么还生气了?”
“是吗?”顾老俯身凑近她,语气冰冷,“也是到了弥补我曾犯下的错的时候了。”
岳珊有那么一瞬间是被顾老那双眼吓得动弹不得,都说顾老年轻的时候是一只鹰,高高在上的俯视着身下的猎物,随后,蓄势待发,把猎物叼在嘴里一飞冲天,最后松口,就这么看着猎物从高处跌下摔得粉身碎骨。
岳珊跌坐在椅子上,双肩因为隐笑而微微的颤抖着,“是,我是故意的,我就要看着你们顾家一门全都不会有好下场。”
“岳珊,希望你下辈子有机会做个好人。”言罢,他转身不再停留的离场。
“不,不是我不做好人,而是你们一个个太自私从不给我做好人的机会,我想过我这辈子究竟做错了什么,其实最错误的就是在这些年里没有把你的三个儿子给弄死,如果弄死了,我怎会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境遇。”
寒冷的风席卷着院中的枯叶,老人漫步走在空旷的院子里,身后是三名全神戒备的警卫。
“让人送她走吧,毕竟她跟了我几十年,好好的送走吧。”顾老踏下台阶,一片落叶自头顶上飘落。
“是,老爷。”两名警卫在他身后止步。
路虎车内,小付同志紧张的将电话送上,“大少说火势已经控制住了,只是林氏大楼因为爆破,顶楼估计用不了了,需要一段时间修补了。”
顾老闭上双眼,点头,“在附近找一个干净的写字楼用作他们临时办公的地方吧。”
“今天这事不知道又会被媒体怎么宣传。”
“那些人就喜欢捕风捉影,跟所有媒体公司打声招呼,他们报道可以,别夸大其词,老爷子我最不喜欢那些胡说八道一通的虚假消息。”
“我知道了。”
顾老看向车窗外,“又要下雪了。”
女子监狱内,铁链磨动着脚腕的疼痛让她本能的停了停,可是身后的狱警却不给她丝毫停留的机会。
岳珊被推着继续往前进,她不知道顾老最后会给她一个怎样的方式离去,不过这样也挺好,至少不用再继续这样暗无天日的活下去。
电刑房内,工作人员已经检查好了所有线路。
岳珊坐上电椅,闭上双眼,他还是不想让她轻松的离开吧。
“老爷子说的是让你轻松的离开,可是刘将军却又下令不得让你这么简简单单的死去,所以我特意为你选了一个中和的方式。”男人道。
岳珊冷笑,“你告诉刘启,我的今天就会是他的明天,我在地府等他。”
电流到达身体的刹那,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疼痛在身体里肆虐。
她瞪大双眸,眼瞳中一闪而过的是那些年放肆过的青春,自以为是的童话幻想。
他年少轻狂,她貌美如花,校园里行走的时候,他说过他日凤凰腾达时必定给她一个全城瞩目的婚礼。
是啊,他最后的的确确的高升了,坐上了那一呼百应的将军之位。
只是承诺呢?他只留给她一个海市蜃楼……
月光如稠,落在窗棂前,折射着安静站在窗前沉默不语的女人背影上。
“嘀!”莫名的一声响动,惊得徐濛冉惊慌失措的转过身。
病床上,男人的面容依然苍白如纸,头上的厚厚的纱布压在他的额头上,只是,原本紧闭的双眼却是懵懂的睁开眼,因为初醒,氤氲着水雾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徐濛冉心口一缩,好似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揪扯过她的心脏,她一步一步,步步维艰的朝着病床走去。
顾谦易回过了神,听见响声,身体机械式的往着那边看去,一道模糊的影子渐渐的在眸中成型。
她的手暖和的握上自己的手,不同于往日的冰冷,这一刻,她面容带笑,笑的那般的轻松舒服。
“不要说话,不要动,乖乖的躺着。”徐濛冉看着他想要坐起来的身体,迫切的制止他的行动。
顾谦易模糊的晃了晃头,又虚弱的闭上了双眼。
徐濛冉坐在他身边,指腹轻轻的摩挲过他再一次沉睡过去的面容,“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听到消息,顾瑾易是第一个进入病房的。
徐濛冉示意噤声,小声道:“刚刚醒了一会儿,医生说大概是没有力气又睡着了,不过目前情况看来,是度过危险期了。”
顾瑾易点头,刻意压低着脚步声,“父亲那边我已经通知了,正在过来的路上,这几天辛苦你了。”
徐濛冉笑而不语,安静的坐在一侧,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沉睡的容颜。
“医生有说过下次会什么时候醒过来吗?”
“他们不确定,应该会在明天中午左右。”
“那好,这么晚了,你也要休息,今晚我留在这里。”
徐濛冉想着婉拒,又觉得自己太过逞强,只得点点头,“那我就去旁边的休息室睡一会儿,如果他醒了——”
“他醒了,我会第一个通知你。”
徐濛冉打开门锁,又忍不住的扭头看了一眼他沉睡的身影,踏步走出。
顾瑾易坐在床侧,轻轻的掖了掖被子,“二弟,这一次你赢了。”
没有人回复,只是他知道此刻出现在顾谦易梦里的定然会是幸福的开始。
徐濛冉合上门,刚踏出两步便瞧着一抹身影径直朝着她走来。
徐江琦大步流星般走近,心疼的摸了摸她憔悴的脸颊,“累吗?”
徐濛冉摇头,“大哥怎么来了?”
“爷爷听到他醒了的消息,特地让我过来看看。”
“这么晚了,明天过来也行。”
徐江琦替她推开门,打开灯光开关,“我的濛冉也终归长大了。”
“其实我只是太笨了而已。”徐濛冉倒上一杯水递上前,“嫂子还好吧?”
徐江琦听见她的称呼,明显一愣,笑道:“医生说最近她听话多了,只是小孩子总归贪玩了些,前两天还吵着要我带她去海边抓螃蟹。”
“……”徐濛冉掩嘴一笑,“嫂子这样其实才是最幸福的,我以前看不懂,现在看懂了,觉得这样的裴亦真的很幸福。”
“你的幸福也才开始,冉冉,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孩子,以后不要再意气用事,顾二少为了你改变的太多太多了,你应该看到他对你的真心。”
“我知道。”徐濛冉放下杯子,不由自主的转了转指间的戒指,“那一天他在监护室里,我问他了,问他愿不愿意跟我重新开始,他没有回答,这应该是默认了。”
“……”
“所以我们现在就像是热恋中的男女,我以后也会跟你们一样,做一个幸福的小傻子。”
徐江琦握了握她微凉的手,温柔的抚摸过她的眉眼,“没事的话常回家坐坐,爷爷最近挺想你的。”
“嗯。”徐濛冉低下头,掌心里的水杯因为情绪而微微的泛着涟漪,“大哥,如果二哥还活着,你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心安理得的幸福下去?”
徐江琦表情一滞,后莞尔一笑:“我宁愿他活着。”
“他永远都活在我们心里,你没有做错,裴亦也没有错,二哥也没错,所以你不应该自责的。”
“我知道,所以我从来就没有庆幸过他的离开。”徐江琦站起身,“好好的休息,哥哥过去看看他。”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嫂子还需要你照顾。”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笑。
屋子恢复安静,徐濛冉继续转动着指间的婚戒,嘴角的笑意不可抑制的上扬着。
顾家大宅中,气氛比之前两日,今天连佣人都觉得气氛甚是不对劲。
卧房内,顾以辰已经徘徊过无数次,可是无论他说什么,里面的女人不出来就是不出来。
顾以辰看着送着宵夜的佣人,无可奈何的接过,“你们都回房间睡觉吧。”
佣人有些为难,道:“少夫人是生气了吗?”
顾以辰不明白,自己今天应该没有做错什么事吧。
“叩叩。”他再一次敲着门,可惜里面仍旧没有动静。
管家看不下去了,默默的将钥匙递过去。
顾以辰放下餐盘,轻轻的扭动着钥匙,咔嚓一声,他试探性的推了推门。
床头上有一盏微弱的台灯支撑着整间房的灯线,床上女人合眼安睡,若问刚刚她是睡着了没听见,还是装作没听见,顾以辰会相信后者。
“钰钰,饿不饿?”他靠近床,轻咛的问道。
林洁钰侧过身,直接以背对着他。
顾以辰侧过身躺在她身侧,“我想了很久,我都想不通你为什么会突然不理我,后来我进入房间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你是在怪我上午为什么要进去对吗?”
林洁钰扯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扯去脸上杂乱的长发,不吭一声。
顾以辰握紧她的手,这才发现掌心一片汗湿,“我不是因为程戚聿说的救人才进去,我就在想如果你出不来了,我陪你待在一起,也挺好的。”
“你是不是傻了?”林洁钰目光灼灼的瞪着他。
“是,我真的是傻了,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我找了整层楼,看着一个又一个身影从我身边擦肩而过,独独没有你,我很怕听到的起火处是你的办公室,我很怕我赶到的时候看到是面目全非的你,所以在听到你没事的时候,我有多高兴,我就想着,无论如何我也要进去,哪怕最后一起化作焦土,也比苟活着幸福。”
林洁钰移开目光,抹去眼角的泪痕,“我竟然不知道堂堂顾三少还有这么懦弱的一面。”
“我之所以坚不可摧,是因为我身后无人,当有一天我身后有了那个人之后,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万箭齐发,我也不能挪开一寸,一旦我离开了,身后藏着的那个人就逃不掉了。”
林洁钰靠进他怀里,“可是我怕,不到最后一分钟,你都不应该贸然跑进来。”
“是,是不到最后一刻,我不应该冒险,可是我等不了了,消防车堵在路口进不来,我怎么可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墙碎裂,你被埋在里面?”
“所以你就这么不顾后果的爬进来了?”
“如果能带你们出去,当然很好,如果不能出去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离开,特别是里面还有程戚聿,他这么惦记我的老婆,我怎么可以给他机会让你们待在同一空间下。”
“……”
“不要生气了,我已经反省过了。”顾以辰捧住她的脸,言语严肃。
“噗。”林洁钰忍俊不禁,“好了,宵夜呢?”
“我喂你。”顾以辰搅动着宁姨亲自做的拌面,“为什么突然想吃拌面了?”
“最近口味偏咸。”林洁钰张口咬下,咀嚼了两下就这么吻上他的唇。
顾以辰浅尝着她唇上残留的酥油香,莞尔,“的确很香。”
月色朦胧,窗外一颗流星滑过苍穹,遗留下一道长长的扫尾,久久未曾消退……
四月的天,细雨蒙蒙,却依然未曾阻挡顾家顾老爷子六十大寿时对于全城造成的轰动气势。
一大早,各方记者就如同雨后春笋一个个隐藏在顾家大宅外。
财经界,军政界,几乎在A市叫得上名号的大鳄们悉数到场。
顾家一时之间,再次备受瞩目。
“咚咚咚。”楼道上,剧烈的跑动声从走廊一头延伸到另一端。
顾以辰坐在客厅里,他的正前方是国务副理,右前方是联合秘书长,左前方是军部首席参谋,偌大的客厅,随随便便点出一个人都是国之将干,外界人人趋炎附势的对象。
只是,在这等严肃的情况下,他一听到楼上传来的走动声,便不受控制的提高警觉。
佣人避开众位领导的目光,刻意压低着脚步声走上前,“少夫人让我请您上去一下。”
顾以辰斜睨一眼佣人,点点头,“我马上就上去。”
言罢,他特意游离了一番所有人的视线,似乎都在注意自家大哥与池家小姐的婚事上。
二楼卧房中,深深浅浅的呼吸声悸动在他耳旁,顾以辰忙不迭的推开房门。
林洁钰坐在椅子上,单手轻抚着肚子,眉头紧蹙。
“怎么了?”顾以辰心急火燎的大步上前。
林洁钰深吸一口气,长长的吐出,“肚子有点痛。”
“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是不是磕到了?”顾以辰覆手搭在她的肚子上,感觉到两个小家伙不同于往日的安静,今天竟然撒了欢的鼓动着,难道是也想替爷爷祝寿祝寿?
林洁钰苦笑道:“可能是我刚刚蹲下身子的时候挤到他们了,不停的闹。”
“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顾以辰替她拢上外套。
林洁钰按住他的手,摇头道:“我让你上来不是为了去医院,我只是想让你给我安抚安抚他们,这才七个半月,他们可能不舒服才会闹,闹够了就好了。”
顾以辰轻重缓急的替她揉了揉,“他们闹得比昨天厉害多了。”
“难道是饿了?”林洁钰蹙眉道:“饿了也会闹的。”
“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林洁钰按了按酸痛的腰,“前两天宁姨做的红烧肉我倒现在都还惦记着。”
“这一大早就吃那么油腻的东西,午餐你还吃得下去?”顾以辰突然感觉手下的肚子抽了一下,莫名一惊。
林洁钰瞬间止言,抓住他的手忍不住的颤抖,“痛。”
顾以辰一时心慌,“不行,我送你去医院。”
林洁钰咬紧牙关,“现在满院子都是达官显贵,外面又是一群虎视眈眈的记者,我没事的,忍一忍,可能是被今天的阵势吓到了。”
顾以辰小心翼翼的扶起她,“你先去床上躺一躺,我去让二哥秘密的带一名产科医生过来。”
林洁钰躺在床上,汗水从额头上滑过,孩子依旧不停歇的在肚子里闹腾,甚至她能感觉到平时还算柔软的肚子今天变得有些硬了。
徐濛冉从走廊上看见神色匆匆的顾以辰,急忙走上前,问道:“怎么了?”
“钰钰不舒服,我去让二哥带一个医生进来。”顾以辰从楼道上走下。
徐濛冉折回去轻叩了门之后走进,压抑的喘息声时轻时重,她觉得这应该不是不舒服这么简单的事吧。
林洁钰第一眼看见的是跟自己一样高挺的肚子,视线往上看了一眼,又被疼痛逼得抓紧了床单。
“怎么回事?”徐濛冉摸了摸她满额头的冷汗,“肚子痛?”
林洁钰呼出一口气,“我感觉不太好,可能……可能要生了。”
徐濛冉瞠目,“八个月都不到,这么快?”
“估计是被闹得。”林洁钰咬紧牙关,阵痛再次袭来,“不要让他知道,我感觉疼痛不是很频繁,应该还没有那么快出来。”
“你不会是想等到宴席结束——”
“我应该能熬到那个时候。”林洁钰松下双手,苦笑道:“现在楼下全是贵宾,今天这样的大喜日子,不宜见血。”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迷信了?”徐濛冉坐在床边,“你就熬吧,我得看看你能熬得住多久。”
林洁钰撑了撑肿胀的腰,“帮我揉揉。”
徐濛冉敛眉,“你让一个孕妇帮你按腰?”
“我没力气。”林洁钰虚脱的躺在床上。
徐濛冉站起身,脱下鞋子走到床的另一侧,轻柔的替她按摩着僵硬的腰部,“走后门吧,我去前门替你引开那些记者。”
“我一离开,以辰会跟着我离开,父亲会发现我们不在,会知道我肯定是有事,今天毕竟是他寿辰,里里外外宾客满堂,父亲不可以缺席。”林洁钰咬了咬唇,“你用点力。”
徐濛冉使出了气力,“你不会就打算在家里生?”
林洁钰诧异,瞪大双眼,“应该没那么快出来吧。”
“你怀的是双胎,你应该知道阵痛开始会比单胎危险,你就作吧,小心作死。”
林洁钰趴在床上,一搭一搭的安抚着孩子,“让他准备车,我们偷偷的从后门走。”
徐濛冉从床上走下,瞪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女人,冷冷哼道:“躺好了,我去让他们准备。”
顾以辰在院子里寻觅着顾谦易的身影,所幸在一堆纨绔子弟的队伍里找到了那道身影。
顾谦易正准备举杯喝一口,却感觉自己的右侧被人猛力一扯,然后他身子一倾,酒水洒了一脸。
“跟我来。”顾以辰未曾有半分解释,直接拽着他往前厅走去。
顾谦易尴尬的抹去脸上的酒水,“你老婆要生了,这么着急?”
顾以辰停下双脚,他竟然忘了前两天医生的嘱咐,双胎不可能足月,任何不对劲必须立刻送医。
顾谦易见他表情一滞,打趣道:“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
顾以辰面色一沉,拽着他越发控制不住慌乱的从小楼直接爬上主楼。
“你先别急,你得先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才能——”
“钰钰不舒服。”
顾谦易一愣,“难道真的被我说中了?”
徐濛冉从房间中走出,正巧看见迎面而来两人,急忙踱步走去。
顾谦易见她健步如飞,小跑上前勒令阻止,“小心一点,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徐濛冉不予理会他的担忧,道:“去准备车吧,她怕是要生了。”
“真的被我说中了?”顾谦易目光倏地看向站在身后的男人。
顾以辰惊慌失措的跑回房间,看着床上起起伏伏痛的头冒虚汗的女人,心口难以掩饰的惶恐不安。
林洁钰扯住他的衣角,微微一笑,“恐怕我是无法给父亲祝寿了。”
顾以辰覆手搭在突然间变得异常坚硬的肚子,慌乱中不知所措的看着她:“怎么办?”
“我们走后门,别惊动父亲。”林洁钰熬过一阵阵痛,虚脱无力的说道。
顾以辰托着她,转过身看向门外的两道身影,“二哥,帮帮我。”
顾谦易忍不住鄙夷的咂咂嘴,“瞧瞧你那点出息,现在才刚开始就这么紧张,羊水破了你还不更慌?”
“还不快去备车。”徐濛冉吼道。
“好,我马上去,你乖乖的站在这里。”顾谦易尽可能的避开来往宾客往着车库走去。
顾老坐在客厅里,目光不经意的瞥见院中急匆匆离开的身影,侧身靠近身旁的小付同志。
小付俯下身,“老爷子想说什么?”
“去看看他们几兄弟究竟秘密的在搞什么事。”顾老气色难掩喜气,总觉得这几人肯定是瞒着他在准备些什么大礼。
小付深知老爷子的性情,想必应该又自作多情了什么啊。
“听说前段时间稽查队重点调查了刘将军啊,看来这一次他算是栽了。”参谋道。
“不得不说刘启这些年为虎作伥坏事做尽,这一次被查,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帮他求情。”程老拿起咖啡,呷了一口,冷笑道。
另一侧,S委惋惜:“本来他的确是有那个魄力能够震慑L军,可惜心术不正,一天到晚唯恐天下不乱摆弄是非,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市里大大小小的说得上名号的人物都不想参与他这件破事里。”
“这种时候人人只求自保,特别是前些年助纣为虐的那群老头,恐怕今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顾老冷笑一声,“人在做,天在看,他们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是到时候吐出来了。”
“只是不知道刘启一倒,会有多少人跟着殃及,听说前两天副委突然发表声明要去M国访谈,只怕这一出国就不想回来了。”S委道。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谁欠下的终归会有吐出来的时候,就要看他是乖乖的自己吐,还是被强行押解当着全国人民的脸面吐出来。”顾老斜靠在沙发上,这一次碰巧瞧见的是自家三儿子健步走过。
“趁着这种时候,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再助添一把火,我早就看不惯刘启那自以为是的处事态度。”参谋邪佞一笑,“树倒猢狲散,真想去法庭上看看刘启最终落魄入狱的模样。”
“免得落人口实,这种时候还是得稳住气才行。”秘书长适时说道。
“是啊,齐秘说的没错,这种时候免不得谁暗讽就会被媒体扣上一顶落井下石的帽子,毕竟刘启虽然在军事上雷厉风行,他的公关危机处理还算是出类拔萃,与各大媒体都保持着精密合作,这群人还等着靠他最后博一搏版面。”程老叹口气,“咱们就不动声色的看他怎么逆转这已成定局的局面。”
“我也同意程老的看法,这种时候就得按兵不动,刘启树敌太多,也用不着我们出手。”顾老随意的往着院子挑眉看了一眼,这一下彻底坐不住了。
众人见他起身,不明所以的跟着站起来。
顾老笑道:“没事,你们先坐着,我出去看看。”
程老揶揄道:“今天顾老似乎倒成了坐不住的那一个了。”
顾老尴尬的笑笑,“我就是坐久了出去转一转,你们继续谈。”
程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不其然,院子中正好看见顾三少以及林小姐,两人并肩而行的在院中缓慢的散步着,琴瑟和鸣的背影,像极了一幅画。
“好了,我出去看看,我今天一早起来眼皮子就不停的跳,总觉得今天有些什么事要发生,不问清楚,我心慌的厉害。”
“看不出来泰山崩于顶也能面不改色的顾老将军也有担惊受怕的一天,难不成你以为你儿媳妇今天就给你生孙子了?”
一言一出,满堂哄笑。
参谋道:“这三少媳妇儿不是还不到八个月吗,虽然双胎一般不会满月,但也不会巧到今天就急着出来给爷爷贺寿吧。”
S委附议:“说不定是老爷子自己想着抱孙子了。”
秘书长忍俊不禁道:“瞧老爷子那坐立不安的模样,想必是真的想抱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