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初立,暗涌流晦二十六

丹妮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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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苾何力是个容貌英伟,却有些西域轮廓的精壮男子,一身甲胄更显得他气宇不凡。闻得李治见闻,便恭道:

    “臣谢过主上隆恩,近日诸事皆安。”

    李治这才点头,然后又赐他可坐于一侧案后,这才自己慢慢踱回玉案之后坐下,又着令不见他坐不敢为坐的契苾坐下,这才道:

    “如此便甚好。朕这些时日,总是念着卿安好。”

    契苾乃道:

    “主上放心,但为主上故,便粉身碎骨亦不可惜。”

    李治闻言,却含笑瞪了他一眼:

    “什么叫粉身碎骨?你亦有家人儿女,若是为了朕便轻轻抛却性命,家人儿女却当何处?再者现下大唐初平,朕又无意立时攻讨高丽。是故你也不必那般紧张。”

    契苾闻言一怔,良久才道:

    “主上不欲立发高丽?

    却是……为何?”

    不怪他奇怪,太宗在世时,心心念念的便是要将这高丽拿下一雪前耻。而李治初时身为太子,也没有半点不赞成的意思……

    怎么到了现在,他却说不想立取高丽?

    李治见他困惑,知他不解,便道:

    “眼下我大唐看似军威日盛,然却终究一派隐患。再者父皇在世时,也是多年征讨,民生不安。若朕再强攻高丽,只怕终究会引得民怨沸腾。

    是以朕并不打算立取高丽,当休养生息,先使民得安富,再行东征。

    再者,父皇天纵英才,依然数征高丽不下,原因无非其地势之故。是以朕自当良取其训,以求万全之计。”

    契苾这才道:

    “主上的意思……是想……”

    “当年朕为太子时,曾听得诸臣议及高丽事。其时房相却有一言,甚得我心:

    夫高丽者,据险而守也。然其国力贫匮,民穷不生。是故若急攻之,则其民怨必然由其主君之上移至大唐上下,于是自然倾其国力一战。

    其有天险,若强攻之,我大唐必然可胜,却也损伤不小——此事只看之前父皇征东之例便可得知一二。

    是故若咱们且缓由之,且纵之,其民怨自如脓溃毒发,不必大唐大军压境,自必没也。”

    契苾心悦诚服:

    “正是如此,那高丽其实不过是个须末小国,之所以可数次三番不敬于我大唐,行窥伺扰边之事,无非便是依赖着其国境远东,苦寒不胜,以为大唐大军难以攻破而已。”

    李治点头,又道:

    “所以高丽之事,还是缓缓一行。明日朝堂之上,契苾将军可否与诸臣议之平之?”

    契苾点头:

    “但奉主上之命。”

    李治这才松了口气,想了一想又道:

    “虽然此事对我大唐是要紧之事,可说到底,朕于这朝中可放心依赖的,却只是你们几人……唉!也是苦了你们,为了朕,为了大唐,却要单兵只骑与那些关陇老臣,还有氏族大家相争。”

    契苾却坦然道:

    “世间事,凡有一弊则必有一利。

    若无得他们这般私心争斗,以我大唐眼下这般人才济济,契苾与道宗兄这等支微末能,再不得机会微一施展,更不会再得主上幸爱了。”

    李治闻言,展颜一笑却不语。

    契苾又道:

    “不过主上,说到底,主上还是需得多多验纳一些可用之才的。毕竟臣与道宗兄皆以武官列。日常无战事,尚可留于京城为主上尽心。

    然若一旦边境有事,那臣与道宗兄便必然需得离京而去。至时主上身边无人……

    契苾甚忧,道宗兄亦甚忧也……”

    李治闻言便皱眉长叹:

    “朕何尝不知此乃当下第一要务?

    然纵观朝中,泰半官职都为二派所据。剩下不到一半的官员,不是向关陇系靠拢,便是依附氏族系……

    朕是当真不欲用这些人的。”

    契苾想了一想,却道:

    “说到此,臣却有些想法,不知主上以为何然?”

    李治闻言,便着其道来。

    契苾乃道:

    “臣以为,当下朝中之势已成定局,不可复也——以长孙太尉为首之关陇一系也好,以太原王氏等望族之氏族一系也罢……

    说到底,他们还是忠于主上,忠于大唐的。只是私下有些利益纠葛,主上用得不放心罢了。

    既然如此,何不就以英国公为首,主上可再寻得些良臣正将,以为自己所用呢?至时主上便不必因为不愿被关陇与氏族二系之事牵扯过深,而苦于无臣可用了。”

    李治思虑良久,乃颔首道:

    “却也是唯有如此了。只是不知以将军之意,眼下朝堂之中,却有何人可用?”

    契苾想了一想,有些为难道:

    “回主上,若说有大才大能,可用之人,倒是有一个……

    只可惜此人心术不正,性不贤德。加之其性颇委鄙……”

    李治立时便明白了:

    “你是说……许敬宗?”

    契苾默默点头道:

    “容臣说句实话,若说论起治政理事的才干来,许敬宗之能不下于禇相之下,甚至可说还略高一筹。

    可是此人一来奸滑成性,二来又是贪财好色,三来心胸狭窄,气非高华,他日若一朝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必然会设尽千方百法,以谋私利。

    主上……

    当慎用之。”

    李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

    “也的确如此……罢了。还是容朕想一想罢!将军今日议事也累了,便早些回去休息。”

    契苾谢过李治,这才退下。

    看着他退下,李治便着王德取了奏疏来批,一壁又小声吩咐着德安:

    “今天晚上,还去云泽殿。

    只是别惊动了人。

    明白么?”

    德安会意,含笑点头。

    ……

    是夜。

    许是李治这些天神出鬼没的,不停往云泽殿里跑着,媚娘也习惯了。是故当她从小书房抄完了经书回来,见到李治无趣地坐在自己梳妆台前,看着那些已然许久不曾用过的妆具时,她竟再无前些日子时的那些惊恐与惶惑了。

    “媚娘见过主上。”

    徐徐行了一礼,李治立时便着她起身。

    媚娘这才起身,慢慢走到李治身边,看着他翻摛自己的妆具,默默不发一语。

    翻了良久,李治才算是满意了,起身看着她道:

    “怪不得你近日里总是素着……这些东西都不是甚么好的。明日里着人换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