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恨嗔痴,皆成往事一

丹妮尔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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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久,太宗才平复如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淡淡道:

    “有什么想说的,说罢!今日,朕便听着你说。”

    韦尼子淡淡一笑,明媚如春日桃花:

    “陛下想听臣妾说什么呢?”

    太宗不语。

    韦尼子继续笑道:

    “是如何变得这般的么?”

    太宗依然不语。

    韦尼子又笑了好一会儿,才道:

    “好稀罕啊……这些年来,陛下与臣妾之间,还真不曾有一次,如今日这般,能够是臣妾说话儿,陛下好好听呢……

    也罢。说说也无妨……

    臣妾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韦尼子抬头,如天真少女一般笑着,笑了一会儿,才道:

    “大概,是一入宫的时候,就开始变了罢?”

    长长地,她出了口气,悠闲地坐着,回忆着当年:

    “当时,臣妾好生不安……因为臣妾与堂姐一般,都是已然适与人家做妻的了……如何能入得大名鼎鼎的秦王府?

    是故父亲告诉臣妾与堂姐之时,臣妾还觉得是个笑话,笑着告诉堂姐,父亲可不是想着女儿能为贵人,想傻了?

    可是啊……真没想到,傻的,居然是臣妾。”

    韦尼子慢慢笑开一张桃花容颜,道:

    “陛下大概不知道吧?当时陛下迎了臣妾与堂姐入王府时,臣妾坐在轿中,高兴得几乎快疯了。

    因为臣妾是真心爱着陛下的……从洛阳一战那一日起,臣妾就爱着陛下了。

    陛下,您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臣妾根本不喜欢王玄应,不喜欢那个目空一切,却根本是个绣花枕头的草包!一个一事无成的纨绔子弟!”

    韦尼子恨声道:“所以,知道父亲要把我嫁与他时,我哭了好久好久,求了上天好久好久,盼着上天能够显灵,可以在我被这种人糟蹋之前,有一个大英雄来救我……带着千军万马,杀入洛阳,抢入礼堂……救我走……”

    韦尼子说着,泪水已然盈于眼眶之中:

    “结果……结果上天垂怜,我的梦居然成真了!

    陛下……你不知道,当时正在与王玄应拜堂的我,当时正在红罗纱下哭泣的我……看着你杀入礼堂,一剑斩了那个混蛋之时……

    我有多欢喜,有多感激!

    当陛下一把拉起我,告诉我不用怕,你是受了父亲所求,来救我的时候……

    我有多欢喜,多高兴!

    那一刻……我以为……我以为我面前站着的……

    是神!

    是上天派下来救我于苦海之中的神!”

    韦尼子紧紧地哽着喉头:

    “是……

    也许天下人得知我这番心思,会骂我不知廉耻……

    可是我不在乎!

    凭什么我就要嫁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成日只知拈花惹草的畜牲?!

    凭什么我要心甘情愿地嫁给一个为了抢我做妃,以我老父性命做胁的混帐?!

    又凭什么,我要为这种男人的死,伤心流泪?!

    所以……听说父亲求了秦王殿下收了我们姐妹,为免我们姐妹再落入齐王李元吉那个同样**无道的混蛋之手时……

    我有多高兴,陛下,你知道吗?”

    韦尼子的眼中,爆出万千光彩,美得教人无法直视。

    太宗深深地看着这双眼睛,茫然了。

    良久,良久,她才继续道:

    “所以……刚开始时,我是多么高兴啊……多么高兴……

    后来,我得了陛下的孩子……那是陛下的骨血……我高兴得快疯了……我觉得自己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我告诉自己……无所谓了,什么都有了,还求什么?

    可是……可是后来,我的孩子没了……”

    韦尼子的脸上,慢慢地布满了泪:

    “我的孩子没了……他死了……而且我,也再不能得到孩子了……

    我有多伤心,多痛苦……陛下你知道吗?

    陛下,你知道吗?

    你知道那些日子里,我每天成夜成夜睡不着,成日成日吃不下……

    我抱着我给孩子准备的衣裳,告诉他……他该活下来的……该如他父亲一般,成为一个天下扬名的大英雄的……该如他父亲一般,拯救无数可怜的人的……

    可是他没有!

    他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韦尼子的厉号,在太极殿中久久回荡。

    太宗沉默,只是由着韦尼子痛哭哀号,久久不能止。

    很久,很久。

    韦尼子才慢慢停下了哭泣,抬脸,看着太宗道:

    “陛下不知道。

    因为……

    因为当时,姐姐也生病了……不是我的亲堂姐。

    而是她……

    长孙无忧。”

    闻得这四个字,太宗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

    韦尼子似无所觉,只是一味轻笑:

    “她也病了,因为气疾病了。陛下好生着急啊……

    陛下……我从来没见过你那样着急过……

    几次三番从建成与元吉手中,险些难逃一死时,没见你那样着急过。

    我失了孩子时,没见你那样着急过。

    连你攻入洛阳之后,被围困,所有人,包括长孙无忌在内,都以为再逃不出去,怨天尤人时,我都没有见过你那般着急过……

    你会生气,你会发很大的火气,你也会着急,会很着急……

    可是,从来没有,我从来没有见过你那样着急过……

    那样心急如焚,那样生不如死……”

    韦尼子的眼睛突然直了:

    “就在那一刹那,我突然明白了,原来陛下根本没有爱过我,也没有爱过任何其他的女人……直到现在,我更确定这一点了。

    无论是堂姐,阴月华,杨淑仪,燕丽容,杨玉婉……

    还是现在的元素琴,于英蓉,萧蔷,郑婉言(郑氏),武媚娘,甚至是最得你宠的徐惠……

    你都没爱过。

    因为,你的心早就被一个人给占得满满的了。”

    韦尼子惨然一笑:

    “我们这些人……老的,不过是做为她的陪衬存在;小的,就更悲惨,一个个,都只是因为成了她的影子,生活在这后廷之中……”

    韦尼子想了一想,又哭笑道:

    “不……也不对……还有人不同的……

    便是那武媚娘。

    她是最不像她的……可是……”

    她又疑惑地摇摇头:

    “她却是我觉得,最像她的……

    像长孙无忧,那个一直占在你心中,永远不曾离开过的女人。

    对吗?陛下?

    所以……”

    韦尼子轻轻一笑:

    “所以其实大家都错了。每个人都以为现在的你,最宠爱的是徐惠。

    其实不对……

    你心里最在乎的……

    是那个武媚娘。

    那个无论是才华,还是心性……

    都似极了姐姐的武媚娘。

    是不是?”

    太宗猛然沉声一喝:“够了!”

    “不够!”韦尼子见他终究回应,不由得欢笑起来:

    “不够!陛下……为什么?

    为什么你这般在乎她……

    却不召她侍寝?让她真正变成你的女人?

    为什么?

    你到底在忌讳什么?在怕什么?

    你在怕……怕什么?到底怕什么?

    陛下……你怕什么?”

    太宗没有理她,只是转过身去,不看她。

    韦尼子见他如此,也不再发问,只是呵呵而笑。

    良久良久。

    太宗转过身来,平静看着她:

    “你为什么要害无忧?她对你,不够好么?”

    “好?”韦尼子愣愣一笑,咬牙道:

    “她对我,怎么能用一个好字来说?

    她几次三番,将我从杨淑仪的手中救下,将我从阴月华的手中救下……她对我的好,已然不止是好了……她救了我几次……那是恩……是恩啊陛下……

    她甚至还为了救我,亲口将我被杨淑仪身边那贱婢所害之时,中的蛇毒一口口吸出来……她是皇后,是皇后啊!

    她有陛下您倾心之爱,有大唐朝臣倾心之忠,有子女们倾心之孝,有燕氏倾心之护……她本不必对我如此之好的……”

    “那你还害她?!你还有没有一点儿良心?!”

    太宗终究忍不住,大喝一声。

    韦尼子哈哈一笑:

    “我害她?我没良心?是呀……我的确是没良心……

    她待我这般好……为什么我要害她?”

    突然,韦尼子面色狰狞:

    “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是她!

    是她害得我没了孩子!

    是她害得我再也不能有孩子的!!!

    是她!是这个看起来圣人一般的女人害的我!!!!

    是她!!!!”

    “你胡说什么?!你当年小产,是因为自己将五行草当成菜蔬久食,与无忧何关?!”

    “是她先赏给我的!”韦尼子愤怒大喊,泪流满面:

    “是她先赏给我的!如果不是她赏,我又怎么敢乱吃?!是她赏了我的!让我以为这东西对有孕无碍,不然我怎么会这般傻!自己将这送了孩子性命的东西吃下去!还连吃数日!

    是她!都是她!

    这个面如菩萨心如蛇蝎的贱女人!”

    太宗闻得她辱骂无忧,终于忍不住,上前一脚用力将她踹倒在地,韦尼子促不及防,哀号一声倒地。

    太宗一脚,用了十足力,当下便踢得她吐血**不止。

    然太宗仍然不打算放过她,只是冷笑着看她:

    “有句话,你真的说对了。你的确是个傻子。

    满心恶毒却没有半点儿心思的傻子。

    你以为那马齿苋(五行草)是无忧赏了你的?

    错了,赏你的的确是无忧。可无忧赏的不是马齿苋,是赤苋。

    她是听了你堂姐说你有些微赤下(这个有点儿恶,请自行问人或者百度下)之状,不可轻用药,才求了名医,问了六苋之中,唯赤苋可疗此疾,且略服对胎儿无害。才着人寻了这赤苋与你冷陶而食……当时,朕就在旁边坐着。不止是朕,先帝,万太妃,宇文太妃……

    在场太多太多人了……

    你可以随便去问。连你堂姐也在。

    而且,她只赏了你那一次,你觉得,若她有心害你,一次,会够么?”

    韦尼子怔住,呆呆地看着太宗,满脸不相信:

    “可是……”

    “可是你却吃的是马齿苋,对也不对?

    或者,正如当年太医所言,你根本没有赤下之状,对不对?”

    太宗想了一想,长长出了口气,冷笑道:

    “也许是朕的猜测,可是朕想,如果你没有这赤下之状,那你的好堂姐,又是从何处得知的?还是……”

    太宗蹲下身子,盯着她的眼睛:

    “她根本就知道,你没有赤下之状?”

    韦尼子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