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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有了这般重赏,不单众皇子勇猛冲锋,便是诸亲王与众大臣也是一个个争先恐后,各展本事。
然终究,最后能与太宗争得一时长短的,只有他亲自**的太子承乾,与蜀王李恪。
“这般下去可不成啊……”李恪之母,小杨妃淑仪在一边瞧着,不由忧心,于是便与身边小侍儿青玄切切商议起来。
李恪在马上看得真切,见母妃一脸烦忧,直以为有何事,便慢慢松了马缰。
然争斗之中,如何能够片刻松懈?承乾见机,只一绷马缰,口中斥喝,便越过李恪数个马身,同时手上不停,左右开弓,只眨眼间,便又中了两个。
李恪大怒,又看母妃无事,便策马直追,然他与承乾之箭术,实在伯仲之间。这般一落下,便再难追赶而上……
最后,除太宗因箭法无敌,不计于内外,便是太子承乾众望所归,终得头筹。
……
是夜,太宗便幸于禁苑行宫中,诸后妃与诸皇子亲王,亦随侍帝驾。
……
行宫长孙皇后居处,因太宗今日隆兴,携了长孙皇后与太子承乾一同饮宴,故而现下只余将及冠服的青雀与年岁最幼的稚奴,由姆娘们看护着,等待长孙皇后与父皇回来。
“三哥,母后什么时候回来呀?”
已然换了一身睡袍的稚奴离了母亲,实在睡不好,便赖在正读书的青雀身边撒娇。
青雀被缠得没法,只得丢了书简道:“好好好……你已是问了十遍不下了。怎地这般缠母亲?将来长大了,可如何是好?”
“稚奴要母后嘛……稚奴要母后嘛……”
“好好好……来人,去问问母后,何时得归?便说咱们的晋王小殿下,已然是等得大不耐烦了。”
青雀调笑,却唬得稚奴捂住他嘴大叫:“三哥坏嘴!三哥坏嘴!三哥是要害稚奴挨骂么?”
原来长孙皇后平时虽然溺爱幼子,却**极严,青雀这等说辞,定会换得一顿好骂。
稚奴生平最爱母亲,最敬母亲,却也最畏母亲。便是父皇,他也敢当着舅父魏征等一众重臣之面,爬上膝盖揪了胡子来编个辫子玩儿。可是在长孙皇后面前,他却连半点也不敢造次。
“那你又让我如何?不这般,可怎么唤得回母后?”
稚奴眼珠子一转,道:“三哥,咱们去瞧瞧母后好不?稚奴着实是想母后了……咱们去瞧瞧,就瞧瞧也好……”
最终,青雀还是没办法违其心意,只得叹道:“好好,我便带了你去。只一点,到了那儿,你可不许乱跑,否则母后责罚下来,三哥再想救稚奴,也只得陪你一起挨骂便是。”
“好!”
于是,青雀便携了稚奴,前往酒宴上去。
到了酒宴之处,却是奇怪,长孙皇后并未在宴席之上,仅有太宗一人与诸妃子臣并饮。
见得自己宠爱的两个儿子前来,太宗大悦,急忙上前,先抱起稚奴,再一手牵了青雀道:“你们两个小孩子家的,这么夜了却不安睡,跑到这儿算什么?”
“父皇,儿臣本不欲来的,是稚奴嚷着要见父皇母后在身边才肯睡,故而便被他强了来。”青雀装可怜,叫委屈,却惹得稚奴大不满,直叫哥哥骗人。
太宗见此,更是对稚奴怜爱有加,道:“好稚奴,好稚奴,那便与父皇在一处坐着,等你母后回来可好?”
“母后去哪儿了?”
稚奴问道。太宗笑道:“母后去与你皇婶谈天了。你啊,就要多一个小堂弟了,可开心?”
“开心!”
……
太宗与稚奴说了一会子话,便又被长孙无忌强抱了稚奴去玩笑一会,又将稚奴舅表哥,长孙无忌之五子温新从西域胡商处得的一条浑身金黄的细毛长腿,唤做“金龙獒”的幼猎犬,赠与稚奴,并道:“这犬儿可不是一般啊!它天性便最擅长猎拿鹿兔,又性情温驯,最适宜与殿下做个伴儿了。以后殿下长大了,便着它与你猎兽,可好?”
稚奴欢喜应好,又连谢了好几声舅舅。
长孙无忌于妹妹所生几子女中,本就最偏爱这个年幼却极为体贴乖顺的小甥儿,见状更大喜。便又取了好些稀罕果实来,与他食之。
玩了一会儿,便有官员上前来,欲借与无忌言谈之机,亲近这位当下最受宠爱的小皇子。无忌何等人物?便不动声色,满面只堆着笑,将稚奴交与王德抱至一边去玩耍,自己却亲自端了酒碗,挡了那些人下来。
——虽然现下甥舅君臣有别,可在他长孙无忌心里,妹妹就是妹妹,这个最宝贝的小甥儿,也只是自己的小甥儿。
故而,稚奴一时无事,便索性放了刚刚取名为“阿金”的“金龙獒”,追着跑着玩儿。
而身边那些宫人,因得前几日小皇子受伤,格外注意。然酒宴之上颇为混乱,小稚奴又跑得极快,一晃眼间,稚奴便消失不见。
这下,诸宫人惊得半死,又不敢声张,急忙到处寻找起来。
便在众宫人惊慌寻觅稚奴之时,稚奴却也独自一人,把如小猫儿一般大小,又极为温驯,连叫也不叫一声的阿金抱在怀中,处处寻着众人。
然宫深殿立,对一个年方三岁,又从未曾离开过父母身边的孩子来说,便直如迷狱一般。不多时,稚奴已然心下惶然,只待见到父母兄长,随侍姆娘,便要放大声音,痛哭一场。
周围虽然烛光明亮,然高顶穹隆,又只得稚奴一人,便是那自己的脚步声,听来也是分外可怖。
稚奴正这般心惊肉跳地走着,突然间听到一侧宫室之中,有人说话。当下大喜,便抱了小狗儿阿金,努力迈开小腿儿,向着那边跑去。
到得门口,稚奴便发现,那门竟虚掩着,似是透出一道亮光来。人声便从内低低传出。稚奴大喜,正待推门而入时,却听得那声音有些耳熟,一怔之下,便急忙先向里一瞧。
这一瞧,瞧得他是又迷又乱,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再不敢入内。
原来,那殿中之人,正是着了件日前牡丹花丛之中,李恪所穿衣衫的李愔,与一个身着内监服色的公公。最奇怪的是,李愔一脸紧张,正拿了一只琉璃瓶儿,拔了盖子,往一只碗里倒着些无色的液体。而那个公公,却趁着李愔专心于倾倒之时,只对着对面一根柱子下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稚奴总觉不安,便不敢再出声唤人,又不知为何,连怀中阿金的嘴也给堵了上去——幸好,这金龙獒极为温驯,这一路上似是认了主,再连唤也没唤过一声。如此稚奴堵了它的嘴,它竟也全不反抗,只乖乖地伏在稚奴怀里。
李愔倒了那水,甚是惊慌,手都直抖起来,连红绸裹成的塞子都掉在地上,见状如此,李愔咬了咬牙,便将那液体索性全倒入了碗中。
“这量,可足了吧?”李愔抖得如筛糠一般,问那公公。
“这般剂量下去,便是八匹马,也是要死了的。王爷放心。”那公公笑道。
死?
稚奴虽然年幼,却也知道这字代表何意——毕竟,日常总被父皇抱在膝头,看父皇批奏疏的他,见过一次,父皇因为某个自己要寻死的大臣生气,便大光其火,连奏疏都扔了出去——那上面的那个死字,他后来,还曾特别问过母后的。
这愔哥哥,是要毒死马儿吗?可那碗,看着怎么像是与人食的?
还是御马监里,现在也与马儿,用了这么好的碗了?
稚奴年幼天真,虽然明白这死是怎么回事,却再听不懂这般对话。心里只是觉得,眼前这个愔哥哥,似乎真的很恨那匹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