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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心中一紧,他现在与烂柯寺的和尚动手就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些和尚的法术向来阴险诡异,让人防不胜防,再加上这个老和尚境界不低,只差一步就是婴变期巅峰,是极其难缠的对手。
嘉树老和尚的佛像一出,叶孤城手中的剑就像遇到了天生克星颤动不已。
孤城剑已然通灵,自出世以来便和叶孤城心意相通,叶孤城更加警惕。
在叶孤城杀意凛然的注视下,嘉树老和尚只微微一笑,轻叱一声,“去!”
那道小小的泥像就此被他丢落山涧。
即将落地时,迎风而涨。
佛祖泥像在十数万人震惊或惊骇的目光里,逐渐变大,最终化作了一道人影。
五官的模样,身形的大小,包括浑身散发的气势,都与嘉树老和尚一模一样。
两个嘉树。
苦山的嘴巴已经变成了‘哦’型,“早就听说嘉树师祖这数百年来境界虽然没有变化,但一直都在潜心修习传说中的身外化身,现在看来,居然是真的。”
落羽道:“身外化身?传闻是魔门邪祟的道法,自当年魔门被灭之后这道法术便消失不见,没想到是进了你们烂柯寺。”
苦山没有反驳,就在这段时间里,他的信仰和心生受到的冲击乃是前所未有,尤其是对于烂柯寺正邪的定义更心生疑惑。
这个烂柯寺的佛子,先是被离经叛道的叶孤城吸引,又跟着阳关落羽走了这么长时间,于是一代佛子走的路似乎越来越歪。
他望着山峰上的二人担忧道:“身外化身乃是极强的手段,虽说化身,但实力与本体无异,叶师兄现在以一敌二,又该怎么办?”
落羽道:“老大遇强则强,自认识他以来,似乎从没有极限。”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心中其实忐忑。
目前这十局之约对叶孤城来说就像走钢丝,一个不察便会万劫不复,前两句叶孤城都赢得轻松,到了这里,终于迎来一场苦战。
这让落羽心中担忧,这仅仅是第三场就遇到了烂柯寺不世出的长老,其手段又诡异多端,很多术法闻所未闻,“老大方才已经一个不察着了他的道,就算这一局能赢,也一定十分艰难,只是不知以后的七场又该如何凶险。”
峰顶,叶孤城再度出剑,没有去看嘉树老和尚的身外化身,平荒剑直取嘉树老和尚真身。
嘉树老和尚微微一笑,只是挥手。
在他左侧的化身当即身形一闪,掠出一道幻影挡在叶孤城的剑前。
嘭
剑气一落,化身居然毫不防御,一道什么东西破裂似的干瘪声。
化身就此萎靡了下去。
叶孤城眉间微皱,没想到这化身如此不济。
“叶师兄,小心!”山下的苦山一声紧急的提醒,让叶孤城心头一震,提剑转身。
啵!
老和尚的磬当头砸在了叶孤城的脑袋上。
方才那个被叶孤城一剑刺得干瘪的化身,居然再度重生。
叶孤城又一次直挺挺被砸入山体,“这化身原来是靠元力形成!”
一眨眼的功夫,叶孤城从另一边拱起一个小土堆,其中形态,就像穿山甲或土拨鼠。
他刚刚探出脑袋,眼前又有一阵阴影掠过,赫然是老和尚持磬而来。
只得再次土遁。
山上出现了一个有些滑稽的场景,原本该一旦动手就惊天动地的两大婴变期,偏偏变成了两个老和尚提着一把磬满山打土拨鼠的情形。
速度越来越快。
满山都是叶孤城脑袋破土而出,以及鼓手擂鼓一般的声音。
啵咚!
啵咚!
苦山的眼珠子不由随着老和尚身形的闪烁而变化,看得有点头晕。
只有卿芷安不觉得眼前这一幕怪异,她紧紧握着拳头,这情形明显是叶孤城处于劣势,“烂柯寺的嘉树长老有身外化身,无论速度还是元力都远占优势。”
怎么看,叶孤城都不可能获胜。
半柱香后。
叶孤城一声长啸,先有剑出,与磬相击。
显然是被打得太过憋屈,只能硬碰硬。
嘉树的化身刚退一步,真身又再度上前一磬落下。
这一次叶孤城刚刚探出一对儿眼睛,一见这种情形,大惊失色之下又遁入地面。
他的确是被老和尚的磬敲怕了。
这老和尚仗着有身外化身,时时都能察觉到他在哪出现,而且力道不小,每一磬看似威力不大,实则落磬之处震动山体,让土遁的叶孤城都能感觉到山中山体的碎裂,这样下去,不出百磬,这座山就要滑下去一半。
说来奇怪,这老和尚虽然每一磬都用了全力,但却没有杀意,也没有拿出真正要致他于死地的手段。
这是叶孤城也一直没有尽全力的原因。
又接连十三磬。
当叶孤城再度消失时,这一次他没有立即探出脑袋。
山上只剩下嘉树的真身和身外化身。
三炷香之后,从一棵干瘪树木的枝干上,摇摇晃晃伸出了一条胳膊。
嘉树眼神一凝,“是木遁术!”
他飞身上前,挥磬如风,一磬扫去了山峰到山腰处的大半片树林。
“不对,是假的!”嘉树的真身心中忽觉不妙,转身时,只见眼前出现一道明晃晃的剑光。
老和尚以磬挡剑。
金铁交击。
嘉树身形连退数十丈,又向前一闪闪回原地,就像从没有后退过。
叶孤城一剑之后便向后退去,最后在一道树前站定。
嘉树面露欣赏,“叶施主不仅是五系筑基的天纵之才,而且还学究天人,能将土遁和木遁都转换得如此自然。”
叶孤城没有开口。
他在极目向上眺望,一对眼睛已经翻得只剩下白眼,终于隐约看到了头顶的阴影。
他的头顶有三个高出三分的包,围成一个三角形,造型奇特。
落羽看得咬牙切齿,“这个老和尚自己想要成佛,便想将老大也打得和佛祖一样满头包,用心险恶。”
叶孤城用食指将脑袋上的包摁了下去,对嘉树道:“你不必再捧我,方才动手我处处处于下风。只不过你我动手至今,我还有一事不明,希望长老解惑。”
叶孤城说到最后居然双手合十,微施一礼,让山下看清楚他脸上神情的落羽等人心生疑惑。
嘉树一看叶孤城的模样,长叹一声道:“你是不是要问,为何我动手到现在都不曾起过杀心?”
叶孤城看着他。
嘉树看了一眼山下的方丈,目中似乎有些失望,“我迄今为止活了九百多年,再过几年就要过天人劫,哪里愿意去管你们这些小辈的事。但方丈他终究是为了烂柯寺好,我又不得不来瞧一瞧,将修行界搅动得天翻地覆的年轻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长江后浪推前浪,在我们当年,可没有你这么厉害的小辈。”嘉树叹道。
叶孤城想了想,问道:“那你是否也认为我如今因不得已而叛出凌云渡便是堕入魔道?”
嘉树摇头,“我自修行以来,千百载苦苦追寻什么叫所谓正邪,到如今才知道,修行者,无论正邪,终是为了升仙,只是走得路不同罢了。”
“既然长老不愿意杀我,又不分正邪,为何今日还要站上这青山之巅?”叶孤城终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嘉树道:“如今你为世外所不容,无论我在不在,今日都一定会有人与你将这十局生死战的赌约进行下去,所以想来我上场也并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我虽不愿杀人,但也终究是烂柯寺的门人,所以我来此不为杀你,只为与你一战,多多少少,尽人事。”
尽人事,这是他来的缘由。
叶孤城终于明白,方才和这嘉树动手时候心中的怪异之感是从哪里来。
这个和尚活了九百多年,即将寿终正寝,看人看事都已经通透澄澈,今日的来意和其他人不同,其他人乃是为了杀死他这个凌云渡的弃徒,并从他手中谋取道法手段,嘉树老和尚却无欲无求,也没有杀人的心意。
他隐隐心生敬意,即便是对手。
叶孤城横剑,“请赐教。”
礼剑式。
嘉树看着叶孤城,仰天大笑道:“只可惜我寿命将近,修为也未到化神,否则今日必定要和你交个朋友。”
话音落下,他身形一晃,化神和真身同时施展身法而来。
手中的磬已经双双落下。
叶孤城这次却没有出剑,反而手中掐诀。
虚空中出现几道藤蔓,勾向嘉树的脚腕。
“我看他是黔驴技穷了,居然以元婴期修为施展缚灵术,妄图束缚婴变后期的嘉树长老。”
缚灵术本身是十分常见的一种道法,限制也很大,只因它只能暂时束缚同阶的修士。若用来束缚比自己修为高的对手,一个不慎稍有差池便会反噬己身。
虚空中,叶孤城的缚灵术果然未曾阻隔嘉树一瞬,两道身影几乎毫无凝滞。
叶孤城手中诀窍再变,这次虚空中划出道道火蛇,勾在了嘉树的腰上。
“火缚术!”
叶孤城的手并不停止,又掐出另一诀,“土缚术!”
“金缚术!”
“水缚术!”
都是十分常见普通的法诀,能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但是蚁多咬死象,即便一道法诀只能拦嘉树一瞬,十几道束缚的手印被他施展出来,也总会让嘉树停滞两息。
这两息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叶孤城施展他许久未动用的镇狱经,第四层。
这是自他出秘境以来第二次施展镇狱经第四层。
元力有些生涩,对身体造成的负荷,也远比其他道法更大。
所以他必须争取到这两息的时间。
他的身形骤然膨胀一圈,四肢筋脉必现,金芒大作。
已然决心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