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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恍惚吹来一阵风,有人压低声音认真叮咛:“我叫宁复生,你记住了。”
玄玑的脖子痒了起来,心中回忆起前段时间在维序时碰上的这个奇怪小散修,宁复生的气息让他有种怪异的违和感,妖气弥漫的人修,好在并不会觉得厌烦。听筒那边鹿石峰的声音充满了莫名其妙的亢奋,玄玑道:“我知道了。”
“……喂?真人?喂?”鹿石峰把手机拿下来,看着通话被挂断的界面,又贴回耳朵旁边听了听。
廖时年匆匆赶来,脸色阴沉得能滴水,处罚书才刚刚拿到手上,转头又闯祸!转头又闯祸!上来就对脸上还写着不服气的廖夏恶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叫小张的科员路上跟他说了点内情,廖时年把目光落在宁复生身上,见是个境界平平的散修,并不上心,转头朝鹿石峰道:“鹿处,实在不好意思……”
鹿石峰推推眼镜,严肃道:“修统局里明令禁止打架斗殴,这件事性质非常恶劣!”
廖时年听出对方的画外音,抬头有些错愕地又看宁复生一眼。这人是什么来头?鹿石峰做事向来圆滑,竟然能引动他来拉偏架刁难自己。但这样想着,心里又记挂刚才在办事大厅接到的电话,家里说老祖有重要的事情宣布,让他带着孩子早些回去。廖时年哪里敢耽搁,没时间旁敲侧击地去打听其他,为了早点脱身,抬腿就给了儿子一脚:“逆子!还不快去给这位道友赔罪?!”
廖夏听到身后越发清晰的窃笑声,羞愤欲死,却迫于对父亲的畏惧,万般屈辱地弓腰:“……这位道友……得罪了。”声音一字一顿,仿佛从牙缝里憋出似的。
总觉得他头顶都要冒烟了,宁复生视线黏在跟着父亲离开的廖夏身上,见对方如芒在背地越走越快,眼神越发兴致勃勃。鹿石峰见状不由咳嗽了一声,心说原来自家真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他清晰记得那天玄玑告诉自己这个叫宁复生的散修是炼气期的,可今天一看,却分明是个炼境期修士,虽然只是炼境早期,但他气息沉稳,基础扎实,一看就知道,顺利修到筑基只是早晚的事情。
鹿石峰摸不清自家领导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但对宁复生却不知为何天生有种亲切感,于是招呼:“真人大概在忙,宁先生跟我来就好。”
一只小鹿精,大概还是梅花斑的,宁复生打照面就看透了他,心里难免觉得奇异。这座管理局于下界明显是仙界里维序宫的作用,老人参,梅花鹿,妖修管人修,这地方真是……
他垂下眼,心中忍不住想,如果当初生在下界,如果宁酩和他那未曾谋面的父亲并不是仙界的人……
这念头刚一浮起,就被他狠狠斩成碎片。鹿石峰感觉到旁边这人气息有片刻迟塞,但一转头,却又发现对方正笑眯眯盯着地面。
“……”鹿石峰心里亲切,默默地想,这人脾气真好,对着地毯都能那么开心。
玄玑翻了几页文件,眼睛盯着上头办公厅发放下来的关于让普通人大批量掌握灵力热武器的诉求,半天没翻一页。
他挠挠脖子,转头看到桌上宣传处刚送来的几份稿件,一挥袖,带上了就朝外走。
散修登记处原本设在一楼的办公大厅,但后来因为散修的人数越来越少,一直白占窗位,被人投诉了几次,就给挪到三楼去了。
玄玑站在办公室门口,里面的鹿石峰和宁复生显然是一见如故,相谈甚欢,气氛非常融洽。两个人头挨着头正在看鹿石峰新换的水果手机,鹿石峰那点工资基本都花在电子产品和追星上了,公放的声音里有群日本女人在唱歌。
“我给你申请个扣扣号吧。”玄玑听到鹿石峰如是说。
玄玑眉尾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一下,抬手敲门,见抬头的鹿石峰满脸见鬼的表情,沉声道:“一次记过。”
鹿石峰顿时手忙脚乱起来,手机啪嗒一下摔在地上。他发出一声不由自主的呜咽,捡起来关掉页面,心疼地抚摸水果被磕出痕迹的边角。
这可是他上周才新换的手机,剩下的钱全在给akb投票和演唱会门票上了,要是摔坏了,就只能去用已经被淘汰的旧手机了!
那样太不洋气了!
玄玑道:“五千字检查下班前给我。”说着把带来的文件递出去。
鹿石峰接过来,屁滚尿流地走了。
宁复生伏在桌上幸灾乐祸地笑,歪头看向大门处,阳光下的见面和夜晚不同,在这间日照充足的办公室里,冷冰冰的玄玑身上也不禁多了几分人味。他毫无缘由地觉得这个男人顺眼。
他半张脸贴在桌面上,嘴被挤得嘟起来,双眼眯成两道桥,里面星光璀璨。
玄玑扫了一眼,从一旁的文件柜里取出张登记表,在宁复生对面坐下:“姓名。”
眉头皱了一下,他没等宁复生回答就开始填写,又问:“哪个复?”
“重复的复。”
宁复生趴在桌上看他拿笔的手,呆不住又站起来绕了过去,靠在桌子边上看玄玑写完,嘴里闲不住地问:“你是哪个玄?哪个玑?机缘巧合的机?字字珠玑的玑?”
玄玑没理他,在下面目前修为一栏里刚要落笔,又顿住,重新探了一遍,得到结果后淡淡地扫了宁复生一眼。
“家庭情况?”
“父母双亡。”下意识回答过后,宁复生又撇撇嘴,“有个奶奶。”
嗅到一股清爽的气味迫近过来,玄玑笔下不停,调出一股灵压将宁复生拦住,远处一张靠背椅无风自动地滑了过来,停在宁复生身后,还留着几个空格的登记表被玄玑推到面前,宁复生下意识低头,见那分别是“籍贯”“受教育程度”“年龄”和“修行类别”,不由笑了,指着最后一项问:“这里多一格干什么,难不成魔修妖修的,也能到你这来登记?”
玄玑淡淡地看他:“当然。”
宁复生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目光有些复杂地看着那个空格一会儿,抬手拿笔,拿不习惯这种笔,又笑眯眯用轻佻掩饰情绪,靠近玄玑低声问:“那你是什么修?没有妖气,也没有魔气,佛修更不用说,身上冷冰冰的,又没有剑气,难不成是鬼修?”
用笔帽蹭了蹭玄玑放在桌上的手背,玄玑把笔从他手里抽出来,换了根软头的签字笔塞回去。
“……”宁复生挫败地收回手,低头写起来,年龄上胡乱填了个二十岁,在类别那一栏微微顿了顿,最后还是流畅地写上了“人修”。
他写完这些,又倾身朝玄玑探去,脸上笑眯眯地问着不找边际的问题。玄玑正拿表格审视,看也不看他,非常自然地抬手将他拉过来,用灵力裹住固定到桌面上,等看完文件之后,才将松开手朝门口一指:“右手第二个办公室,拍完照之后再拿回来。”
宁复生:“……”
他翻了个白眼,转头就走,世上怎么会有那么无聊的人?
玄玑等他离开,视线又重新回到登记表上,拿笔在“类别”那栏里迟疑着括了个弧。
妖字还没有开头,终究没有继续下去。
二十岁?
他心想,脸皮真厚,这数字怎么写得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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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夏被廖时年还在半空时朝地上一摔,好歹靠灵气没有摔伤,在地上灰头土脸地打了几个滚,面色煞白地等待即将到来的训斥。
廖时年眉目间积郁着黑气,想到从修统局里拿到的天价罚单,上前踹了儿子一脚,被听到动静从家里出来的苏臻臻匆匆拉住,苏臻臻大喊:“你又发什么疯?!小夏上次的伤还没好呢!”
“全是你惯的!”廖时年一把挥开她,人家都说后妈狠毒,家里这个对孩子却比亲儿女还要宠溺娇惯,他无奈极了,又不能把气撒给她,只好转头又朝廖夏痛斥,“不争气的东西!就没有一天是给我长脸的!要不是今天还有急事,我真恨不得……”
他咬牙切齿说了半句,喘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嗝屁似的,扭头又朝廖秋没好气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畜生和你弟弟带回去!洗漱干净之后,跟我去老祖那一趟。”
廖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老祖那里可不是他们这些四代弟子随便能去的,只是父亲在气头上,她到底不敢多问,赶忙牵着狮凸带廖夏离开。
苏臻臻扶他进屋,给他揉肩膀,小手细腻温软,力度恰到好处。廖时年拍拍她,心中的烦闷总算纾解了一些,叹息道:“这种乱糟糟的关系,真是辛苦你了。”
“跟我说什么客气话。”苏臻臻笑道,“看你着急忙慌的,怎么忽然又要去老祖那里?”
廖时年道:“我也不知道,忽然来的电话,说老祖那儿到了个了不得的客人,我本来还在修统局,立刻就赶回来了。”
苏臻臻小声说:“那我……”
廖时年有些愧疚,将她从身后牵到身边,为难地解释:“臻臻,你别怪我。我父亲……暂时还没接受你。今天事出紧急,我不能乱拿主意,下次,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去拜见老祖。”
苏臻臻笑着推他:“我怪你干嘛,我是问,要不要给你换身衣服再去,你想到哪儿了?”
廖时年抬头看她笑容,无奈叹息着将妻子抱住,心中更加愧疚。
苏臻臻笑容渐浅,等听到身后传来一双错杂的脚步声后,又重新牵出熟悉的弧度。
“父亲。”一路上凝滞的气息让兄妹俩有些慌乱,廖秋问,“老祖那出什么事了?”
“闭嘴。”廖时年自己心里也没底,匆匆赶到本家,发现今天的防守比起以往还要严密,心都险些从喉咙口跳出来。
只有廖家嫡系弟子能进的主屋大门紧闭,他上前去,迎面对上阴着脸出来的父亲。
被厉目一瞪,他气短低头,就听父亲威严地说了句“进来吧。”
带着兄妹俩小心翼翼地跟进来,周围全是人,一些原本十来年都难得一见的长辈居然全都到了,各个神情肃穆,没一个人注意到他。廖时年忍不住抬头望去,就见往常都是老祖才能坐的位置上,换了个神情倨傲的年轻人,老祖正慈眉善目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陪他说话。
“都到齐了?”老祖目光淡淡扫过人群,在迟到的廖时年一家处略微停顿,见对方更加谨慎地低下头,这才温和地拍拍身边这年轻人的手,“宁家小子,这是我廖家四代所有嫡系子孙,不必拘束,往后也是你的家人了。”
宁独清冷笑一声,将手从他掌心里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