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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鲤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旁边的王婶。
她神情看起来憔悴了不少,而且整个人忧心忡忡,没了初见时的明艳。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帮的上忙的地方,毕竟对于未来如何,我也没什么想法。”
王婶苦笑了一下,伸手抿了抿鬓角的头发,自顾自的走到宮鲤一旁坐下。
“我知道的,你要去南齐。”
“……王婶好本事这都能打听清楚,那你说说要帮什么忙?”宫鲤面色虽不显,但是不由得打起了精神,王婶是如何得知她要前往南齐的消息?
“我希望你能照看我们家大娃一二。”
“……你们家大娃?”
宫鲤倒是没曾想她冒出这么一句,心中不由愕然,大娃?关照?关键是我不认识啊……宫鲤当下也觉得稀奇,说起来这位王婶的大儿子,她也是零星知道些事情。
据说是王婶和第一个丈夫生的,好像是周边哪个县的人,那人是个负心汉,孩子很小的时候就跑了……
“说实话,我真的没见过……”
“唉,你有。”这么一说,好似她故意推脱一般,宮鲤见她这样胡搅蛮缠,索性了住了嘴。
对于她们家的事,只是无意间听了这么一嘴,听说是王婶嫁到这边两边就很少来往,有人说看到过大娃来村里,不过宫鲤倒是从来没见过那位少年,论年纪应该比她小。
“你见过的,就是大人的随从,王启。”见她不吭声,王婶直了腰又补了一句。
“刘知南的随从,我只见过一个人叫阿七,长的一副书生样子……不爱说话。”
“对就是他,小名就是小七,别看才十二岁的半大孩子,他就是比别人那孩子长的高大,他和我不亲,这么多年……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如今他要去南齐,说是知县大人让他一直跟着你。你和知县还有那位黄公子关系好,这一走他估计是不回来了,希望你别介意之前的事,不要归罪给他。”
宫鲤心想,“我还不至于这么四六不分吧,平白无故去迁怒人?况且我照料他?那谁来照料我呢?”
而且如果不是她来说这件事,到现在她甚至都不知道刘知南这是使得什么招数,缘何把初七留下来。”
刘知南、黄曦这两个人以及他们的家族什么来头,和自己那点交情又有多少呢?
但是王婶如果说点其他的,她还可以一口回绝,作为一位母亲的嘱托,她是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就像是当初爷爷把自己托付给墨崖以及还没谋面的无涯大师……
宫鲤看着王婶殷殷的目光,斟酌了一下,到底是没有回绝,但是也没有满口答应下来。
“既然知县大人信得过我,托我带着初七,那么你也放心,如果我能做到,就一定会尽自己的能力去护他周全。”
“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姑娘,一直都知道。”说完这话愣是跪下给宫鲤磕了一个头,然后把手里一直拎着的包裹给她放到桌子上。
“南齐是个是非之地,你一直都没离岛心思单纯,到了那里可一定保重。那些富贵人吃的好,生生的就别我们这边小老百姓多长几个心眼。那位黄公子还有那个黄大人,在南齐是三大家族之首,里面的勾心斗角必然不少,而且……南齐擅长辟邪之术,怕是也多的是阴邪莫测的事儿,这是我求来的辟邪符,你带着吧。”
王婶头一次心平气和的说这么多的话,宫鲤静静地听着,全是嘱咐,是一个母亲的担忧。
听着听着整个人也慢慢的柔和下来,对于去往的南齐的生活也多了些担忧。如今连这偏远的海岛都邪祟横行,更何况那繁华的城池。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权夺利,有欲念的地方就会滋生邪门歪道。
这一点,爷爷的感叹倒是不假。小的时候尚且不懂得其中的心酸,如今经历了一番,才算明白……人心不古的些许含义。
王婶没有久留,她拿来的包袱有两个,一个是些细软颜色亮丽应该是给宫鲤的,而另一个藏青色的大概就是初七的了。应该是怕拒绝吧,所以才让自己代劳。
抱着毛发清爽的大将军,结结实实的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车马就已经早早等在府门口。
前后三辆车,宫鲤和黄曦坐在前面,中间安置着两名侍女,最后一辆上面放了些零碎的家当。
果然在车前看到了直挺挺的阿七,坐在前面赶车,她走过去将手里的包裹递过去,见他垂着脸只看了看,就拿在了手里。宫鲤也没多说,就掀开帘子坐了进去。黄大人派来的那些护卫们,都骑着马走在前方、两侧、还有后面。
他们是一大早就出发的第一队人马,街上的很多店铺还关着门,零零星星可以看到几个起得早的人们,见马车过去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就又木然的往前走去。
宫鲤放下帘子呼了口气,眼中是对旧土的不舍,和未来的恍然。
“以后还能回来吗?”
“这里一直都是你的家,等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我们可以一起,来个故地重游。”宫鲤听着安慰的话,破涕为笑。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当时你得了什么怪病?”
“邪灵入体,具体是怎么惹上的我还真不知道,但是一开始的时候就是浑身虚弱,而且总是会梦到很可怕的东西,其实都以为是些小打小闹没在意,以为是我的魂丢了,家里还请了人给我招魂。那阵子确实好了不少,我就又开始坐不住了,被人一忽悠,就跑了出来散心。听有人说这里是我们北冥皇朝的最南边,那离天岛更上南境最后一个岛屿。”没想到这位贵公子真的是来这里游山玩水的。
宮鲤也顺势回忆起了岛上的风光,想起了那条在南端突然改了方向的河,和西面的一条河流生生的隔出了一道清晰的水线。
但是,试图冲过去的人,全部都消失在了河里。
“离天海的南边和一条不同流向的河连接着,那条河碧蓝碧蓝,但是有很多人尝试的想过去,都被急流而过的水给冲的没了踪迹,所以之后就再也没有往前。”
“原来如此,我呢就是这么的被一撺掇,就南下了。之前病了以后整整半年没敢出门,不能见太阳,一出来就像是被火烤,那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变成鬼了。请了辟邪大族的人来,又瞧不出异常,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说到这儿,黄曦面色有些发白,大概是之前的病情确实把他折磨的够呛。
宮鲤贴心的说道:“换个话题说吧。”
“这都没事了怕什么,接着说,后来我就来了这蒙县,很巧的叔父也在,那天他正要打算训斥我,结果我就病发了,浑身抽搐着,脸色发白,而且我还长出了尖牙,指甲……生生的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也怪你们这地方邪性,我刚来就被那些邪祟冲撞了,那一次请来的就是你爷爷。”
“你说吧,我也想知道我爷爷都做了什么。”
“移魂之法,他说我的魂里面被邪祟缠住了,然后具体用了什么招数我不清楚,就是我的魂在别人身上打了个转儿又回来了。那个人大概是个将死的人吧,我叔父花了好多的银子买下来一个……人。”
“我爷爷是不是欠了你们家恩情。”不然她是决计不会相信,以爷爷的为人会心甘情愿的去做这些事情,果然,黄曦一听就苦笑了一声。
“起初我确实以为,宫老爷子是个穷郎中,只要掏了钱就什么都肯做。昨晚上,我叔父过来和我说了些事情,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是旧识,因为有些老一辈的情分在,才出手医治。”
宫鲤抬手捂着胸口,紧紧的抓住那颗小珠子,至少这就证明了,爷爷之前的行为里肯定有着什么苦衷,他到底在隐瞒着什么?
“说起来,我其实早就见过你。”
“……见过?是挠我之前吗?”
“咳咳,那个纯属意外,我就是闻到了你的气息,一时间控制不住才扑上去的。”宫鲤暗道都是你那一爪子的功劳,自己才一步步走上了邪门歪道的不归路,而且要不是当时处理及时,现在指不定变成什么东西了。
“那之前是在哪里?”
“那时候是在寺里面的后山,你正在和南无和尚争辩什么,把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然后临走还把他那株宝贝的不行的花给摘了去。”
“还有这事,很宝贝吗?我从他那里偷了很多的花草,没听着和尚发怒……不过他自我有记忆的时候就存在了,送我白练、教我本事、还有好几回救了我的命。只是……”
渡了半辈子别人,却没捞着一点好处,一想到这里又觉得有些愧疚,毕竟当时他一门心思是为了给爷爷报仇才贸然上去和墨崖争执。
“说来,对他我始终是有愧的……”
正说着,马车外面传来阿七的声音,到第一个小镇怕是还有几个时辰路,问他们要不要下车休息。
黄曦琢磨了一番,怕半路有什么变故耽误了晚间休息,就挥挥手吩咐下去,“不用了,继续赶路吧。”
转头见宮鲤还没回过神,伸长胳膊切了杯茶给她,一边说:
“不说这伤感的话题,赶紧换一个,我给你讲讲咱们要落脚的第一个地方,乌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