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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何云旗就有些心不在焉。
“你不是说约了朋友吗?怎么还步出去?”何明哲喝着茶水问频频望向自鸣钟的女儿。
何云旗见已经到了七点半了,就站起来说:“我们约的八点,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
何明哲点点头:“记得带上孟叔,别往偏僻的地方去。”
要说孟叔也是个妙人,他是何明哲放在女儿身边的,在何明哲身边的时候只忠心于何明哲,在何云旗身边时,就只忠心何云旗一个人,就是何明哲这个老主子想通过他了解一些女儿的事情也不可能,只要何云旗说了这件事不要往外说,他就一定执行到底。何明哲是又欣慰又气恼,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这也是何云旗愿意带着他的原因。人长大了都会有自己的隐私,这个隐私连父都不想让他们知道,带着一个嘴严的人,比带着一个大嘴巴,不知道要安全多少倍。
其实,何云旗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她不像别的女孩儿一样爱打扮,服鞋子还跟平日里一样,礼物早就准备好了,是一盒自己亲手做的月饼。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就去后门等着了。
孟叔早就在后门候着了,见何云旗过来,他上前打招呼:“大小姐,人还没有到。”
何云旗点点头,“那我们出去走走。”别被看门的于叔看出什么来。
刚走到巷子口,一辆汽车就停在了他们跟前。如今杭州城里能开得起车的只有那几家,何云旗不用仔细辨认就能认出是谁家的汽车。
柳副官从副驾驶走出来,打开车门,说:“何校长,请上车。”
何云旗向左右看了看,见街上并没有人注意他们,急忙钻进了车里。
孟叔站在车外边有些迟疑,以他的身份是不可能坐这种汽车的。
正想着该如何应对,柳副官已经招呼他,“孟叔,快上车。”
而何云旗已经往里挪了一个位置,他这才上了车。
路上,借路边一闪 而过的微光,柳副官偷偷观察着车后座的主仆二人。主仆二人都安静地坐着,一个手里还拎着一盒东西,眼睛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个双手放在膝盖上,虽然做得端正但确是呈放松姿态,仿佛上车前迟疑的人并不是他。
因为放出去的风声是欧阳厚仪公干在外,今年都督府的中秋宴并没有办,所以相较于去年的都督府,现在可称得上是冷清。
在欧阳厚仪的院子外,孟叔被拦住了,柳副官道:“孟叔今天辛苦了,跟着丫头们下去喝点热茶,吃点儿月饼吧。”
孟叔不理会他,直接看向何云旗。
何云旗是知道欧阳厚仪的规矩的,闲杂人等不得入内,没有他的命令者不得入内,于是说:“你下去歇会儿吧,走的时候我叫你。”
孟叔点头,“是。”然后跟着一个丫鬟下去了。
柳副官引着何云旗往欧阳厚仪的卧房走,一边走一边说:“都督虽然说自己伤的不重,但毕竟是枪伤,所以医生让他卧床休息,若有礼数不周的地方,还往何校长见谅。”
一想到一会儿要进男人的卧房,何云旗的脸红了一下,然后镇定地说:“无妨,都督养病要紧。”
其实,这个点子还是柳副官想出来的。欧阳厚仪征战多年,光去鬼门关晃悠就去了好机会,这点子伤对他来说,跟用水果刀划了一个口子一样。可柳副官却跟他说:“男人该柔弱的时候就得柔弱,不然如何让何校长心软?要是她见了你病弱的样子,说不定脑子一发热就答应嫁给你了呢。”
对于柳副官的观点,欧阳厚仪表示不赞同,“若是她认为跟我在一起,随时有守寡的可能,那岂不是更不愿意嫁给我了?”他可是太清楚这个臭丫头的心有多硬的。
柳副官表示也有这个可能,但还是传授了一下他的经验,“当初倩倩不是也不同意嫁给我,后来我受了一回伤,伤只有三分我硬是装出七分来,倩倩来看我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的,然后就同意嫁给我了。”
对于他这种奸猾的做法,欧阳厚仪表示了十分的鄙夷。不过 ,最后还是决定试一试。
于是,就有了何云旗一进卧房看到了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闭目躺在床上的样子。
何云旗吓了一跳,抓住柳副官的胳膊,颤抖地问:“你不是说他不要紧吗?”怎么一副要死的样子?
柳副官一看,马蛋装过头了,急忙咳嗽一声:“大约是睡着了,我这就将都督叫醒。”
床上的人本来就是装睡,何云旗的话一字不差地都进了耳朵,等柳副官上前叫他的时候,深深地看了柳副官一眼: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柳副官觉得自己真是委屈:谁让你装的那么像的,自己把握不好力度还好意思怪我!
两人的眼神在两秒之内交锋了数次,谁也不让谁。
“都督,何校长来看你了 。”柳副官扶着欧阳厚仪坐了起来。
欧阳厚仪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暗地里使劲捏了一下柳副官的胳膊。
柳副官疼得脸都扭曲了,但面上还保持着微笑,“两位慢慢谈,我先出去了。”虽然他很想留下来听听两人会说些什么,但命更重要。
欧阳厚仪冲何云旗点点头:“你来了。”
何云旗面露担忧,“你的伤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欧阳厚仪现在无比后悔听了柳副官的馊主意,他宁可自己忍着,也不愿意让她担忧。
“没事,皮外伤,养一阵子就好了。”说完,穿上鞋要下床来。
何云旗急忙按住他,“医生不是说让你卧床修养,你起来做什么!”
欧阳厚仪轻笑一声,说:“好,我不起来。”
何云旗这才发觉自己的半个身子已经探进了他的床里,脸上滚烫,急忙收回自己的手,站在欧阳厚仪的床边不知所措。
“我受伤了身子不变,你自己去搬个凳子坐过来。”
“哦。”何云旗乖乖地去搬凳子了。
坐下后,两人相对无言。
良久,欧阳厚仪才开口道:“平时不会发生这种事,这次是受伤是因为军中有叛徒。”
“这些是你的公事,不用跟我说。”知道的秘密越多,死的可能就越大,她才不要听这些呢。
欧阳厚仪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随意地靠在床边,说:“放心,我不会灭口的,只是想让你知道,若不是叛徒出其不意,我是不会受伤的。”年少时候要靠命去搏前程,如今坐上高位,不是谁都能近他身的。
跟她说这些,也是想她知道,以后若是嫁了她,不用担忧性命。
然而,何云旗想的却是,官场倾轧,向来是防不胜防的,谁又能打包票说自己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就连强硬如欧阳厚仪,不也被小人暗算了?
何云旗不想接他的话,于是说:“今天是中秋节,你的都督府什么都有,多贵重的都有,我的也拿不出手,就做了一些月饼带过来给你尝尝。”月饼在她进门的时候随手放在桌子上了,将月饼盒打开递到欧阳厚仪面前,“尝尝味道如何?”
欧阳厚仪拿起一块直接塞进嘴里,不住地点头:“甜而不腻,又酥又香,好手艺。”
何云旗道:“喜欢就多吃几块。”可怜的孩子,连爱吃甜的这种事都不能跟人说。
她做的月饼都比较小巧,基本是一口一个,不一会儿盒子就见底了。见他吃的香甜,何云旗笑了笑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
“喝一口水吧。”
欧阳厚仪已经改成了坐姿,盒子放在腿上,右手正拿着一块月饼,于是说:“你喂我。”
何云旗没好气地说,“你手是伤了又不是残了,自己喝。”
欧阳厚仪举举右手里的月饼,“我手里拿着东西呢。”
回答他的是一个大白眼,“吃了不就行了。”
见她不上当,欧阳厚仪只好将月饼塞进嘴里几口就咽了下去,然后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了下去。
月饼也吃完了,两个人又相对无言。
“那个,董姨娘她现在病重,现在这个时候不好将她挪出去。不过你放心,我们从前、未来都不会有什么。”
何云旗想起昨天自己的想法,顿时觉得好笑。
“跟我没关系,不用跟我讲。”话听着强硬,但态度却软了下来。
欧阳厚仪叹了一口气,“她那身子说到底是因为我才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在都督府里养着,她的医药都是齐备的,怕就怕她身怀巨款,招来饿狼。”
何云旗默然,他说的是既定事实,看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最为妥帖。
说实话,将董姨娘嫁给任何人,都不如留在都督府妥帖,可她不能留,只有她不能留,。在外边,别人是饿狼,若一时心软将她留下来,她对于何云旗来说,就是恶狼。
看看她之前的手段,能调动他军中的人,还能买通武清莹,让她心甘情愿的做她手中的刀,就这份本事,他也惧怕。
有的人擅长阳谋,像何云旗这样的,阳谋再厉害,也打不过躲在黑暗中玩弄阴谋的。
云旗她有更广阔的天地,内宅的争斗不适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