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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使劲儿的眨了几下,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双眼越睁越大,脸色也越来越白。
不怪她反应激烈,而是早就被这位皇后娘娘弄出了严重的心理阴影。别说看到她,就是想到她,她都是心有余悸惶恐不安。
在把她从罗克手里解救出来的那一次,为了唤醒她的良知,他们夫妻和祁滟熠联合演了一出戏,让祁滟熠假装中蛊毒。
那一次,魏皇后的表现很让他们欣慰,为了儿子,她放下了高傲向她求救,哭得声嘶力竭、无助可怜。
她以为从那以后他们母子会展开全新的生活,可谁知道一个月时日不到,这魏皇后又失踪了。
现在她出现也就算了,关键是她出现的地方有申氏和张荞茵,又跟诸葛昌明扯上了关系……
试问,她如何能淡定?!
看到她认出自己,魏皇后也很惊慌,赶紧找到白巾重新把脸蒙住,蜷缩在床上的身子莫名的发抖,就连身旁的吕心彩,她都不敢再正眼看她。
吕心彩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起身跑向夜颜,拉着她的手道,“颜颜,我使鞭子的时候不小心误伤了母后,刚刚我才给她上了药。”
夜颜反抓住她的手,紧张的给她递眼神,“她没把你怎样吧?”
连‘母后’都叫上了,可见这丫头有多单纯!
她究竟知不知道魏皇后的为人?
别说她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像祁郁桐和祁馨沅那样多心眼的人也不是魏皇后的对手!要是魏皇后把主意打到这丫头身上,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吕心彩摇着头,还跟她状告起来,“颜颜,你快劝劝滟熠吧,他对母后好凶,都把母后骂哭了。”
夜颜脑门滴着冷汗,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揪心不和不安。
下一瞬,她把她扯到身后,自己朝床边走去。
面对低头不语的魏闵芝,她沉着脸道,“魏皇后,就算我们有过节,但那也是过去的事了。而且你在驿馆也答应过我,不再做坏事,所以我才给滟熠解毒。如今,你打扮成这般模样,又和诸葛昌明的家眷勾结在一起,你说你到底想做什么?难道非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害死你才甘心吗?”
魏皇后缓缓的抬起头,素丽的双眼中布满了晶莹,脸上的白巾都被浸湿了,紧紧的贴在她脸上。
“我……我没有……”
“你别说你是无辜的!”夜颜越想越怒,毫不客气的质问起她来,“申氏和张荞茵这对婆媳在这里出现,你也在这里出现,你敢说这是巧合吗?静妙已经把申氏和张荞茵的所作所为告诉我了,她的五个弟子都被绑架了,而你却能安然无恙,你敢说这件事与你没关系吗?如果你真是一个容貌被毁的哑巴,我倒是不会怀疑你,毕竟哑巴不会说话,她们留下你也不怕你泄密。可是你不是哑巴,你是魏皇后,你曾经就与他们勾结过!”
“不……我没有……”魏闵芝摇着头,望着他们的双眼泪如泉涌。
“你说,为何屡次三番做这些事?与他们勾结残害无辜,你的良心真的一点都不痛吗?”夜颜没耐心听她说完,继续激动的指责,“好好的皇后你不做,非要伙同这些亡命之徒做这些伤天害理的事,你自己堕落就算了,还让你的儿子因为你的事活在愧疚中,你不是向往高高在上吗,为何又要让他抬不起头?”
“颜颜!”吕心彩跑过去,抓着她的手哀求道,“你不要再说了好吗?我看母后她不是那么坏的人!”
“彩儿!”祁滟熠也跟着上前,但不是制止夜颜,而是粗鲁的将自己的女人拉开。
看着床上浑身颤栗不停掉泪的魏闵芝,吕心彩心疼不已的对他道,“滟熠,母后她哭了,她要是那么坏,她怎么能哭呢?我不知道她以前做了何事,但是我相信她这次没有犯错。刚刚在灶房的时候,那个女人就想欺负母后来着,要是母后跟她们一伙,那女人为何要打母后呢?”
说完,她挣脱掉祁滟熠的手,又跑回床边,挡在魏闵芝身前对夜颜道,“颜颜,你先消消气好吗,我不相信母后她是坏人。我真的看到那个女人欺负母后,你听母后解释好不好?”
她这个样子,完全是站在魏闵芝那一边,祁滟熠紧握着双手,不知道该拿她如何办。
而夜颜也是被她的态度给弄得有些无措。
她知道这丫头不是圣母心,只是她不了解魏闵芝的过去而已。
这丫头要是知道这个婆婆的为人,怕是躲都来不及,又怎可能帮着求情呢?
吕心彩求完情,回头看着哭得浑身都快抽搐的魏闵芝,赶紧坐上床将她抱住,“母后,你别哭了,你快告诉他们你不是坏人,那几个老太婆跟你不是一伙的!”
魏闵芝抬头看着她,哭得更加不能自已,“我没有……我没有……”
眼前的场景,不但超出了夜颜的想象,也朝出了祁滟熠的想象。
以他们对魏闵芝的了解,心里都很笃定一件事,如果有幸找到她,将来都不能让吕心彩与她接触。
要问为何?吕心彩的性子他们都知道的,不被魏闵芝这个婆婆坑死也会坑惨。魏闵芝连儿子都不会放过,又如何能善待儿媳?
可他们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这对婆媳居然能有这么感人的一幕……
她和祁滟熠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沉默的走出去。
在房门外,夜颜沉着脸压低声音道,“有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静妙师太已经被凌苍救走了,申氏派了一个老婆子去杀静妙师太,也被凌苍给拿下了。据静妙师太说,这庙里有五名弟子被申氏她们抓走,现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闻言,祁滟熠眸子大睁,一团怒火瞬间在眸孔中熊熊燃烧,“太没有人性了!她们怎能如此做?不行,我要去问问她,她究竟还要造多大的孽!”
见他激动的要冲回房里去,夜颜赶紧把衣袖抓住,“唉,别忙,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祁滟熠停下脚步看着她,等她继续说。
夜颜指了指里面抱团哭的婆媳俩,叹了一口气,“心彩她没有参与以前的事,所以对很多事情难以辨别好坏,这一点你心里清楚就好,千万别以此跟她吵架。像她这样的情况,你越是跟她辩解,她越是向着你母后,如此下去,她不但会误解你,还更容易被你母后所掌控。”
祁滟熠痛心的点了点头,“从现在开始,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我就寸步不离的把她看着!”
夜颜想了想,也赞同他的主意,“这样也行,你们两个负责看住她,一来不让诸葛昌明的人接近她,二来她也没机会做任何事,这样对她、对大家都好。”
不是他们太过分,实在是怕了魏皇后了!
她要什么事都不做,祁滟熠这个儿子就不会受她连累,不受她连累,他们对付诸葛昌明和罗克也就没有心里负担。
如果不把她看好,一旦发生什么事,他们还要看在祁滟熠的份上去顾及她的安危!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把她看好,实在不行,那就只能像对付季夫人辛氏那样了,用点特殊手段让她沉睡,等大事解决好了再来处理她!
偷偷瞄了一眼房里,只见吕心彩正温柔的给魏闵芝擦拭眼泪,还不停的安慰她。
看到这一幕,她实在没勇气再进去,“你进去吧,我先回屋了,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们。”
吕心彩对在意的人那是真的没有心眼,正因为如此,她才矛盾。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因为魏闵芝的事让她们姐妹心生芥蒂……
目送她走远,祁滟熠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重新回到房里。
经过夜颜一番提醒,他也冷静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般指责魏闵芝的过错,而是坐到桌边,用眼角斜视着婆媳俩的一举一动。
在吕心彩的安慰下,魏闵芝已经停止了哭泣,但见到他进来后,双眼又泪汪汪的,下巴抬了几下都想说话,可面对那冰冷的充满敌意的眼角,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吕心彩对着祁滟熠的侧脸哼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安慰她,“母后别怕,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的。你现在有伤在身,要多休息,不能因为这些不开心的事就忽略了自个儿身子。”
魏闵芝泪眼望着她,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不放。
听着自家女人的话,祁滟熠除了锁紧浓眉心中叹气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也就单纯的她才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就他这个母后,不欺负别人就行了,谁敢欺负她?
一家三口难得团聚,可却没有一丝喜悦,每个人都沉默着,房间里的气氛一度僵冷和压抑。
正在这时,有人轻叩房门。
祁滟熠以为是夜颜又回来了,所以也没迟疑就去开了门。
可打开门一看,却见是一名穿着红马褂的老妇人。
吕心彩望了一眼,瞬间冷了脸,直言问道,“你来做什么?讨打的吗?”
红嫂端着托盘,歉意的对祁滟熠道,“公子,很抱歉,刚刚在厨房发生了一些误会,所以惹恼了贵夫人。今日静妙师太去了罗华城,我们方婶担心静舍师太忙不过来,就让我去帮忙。这些饭菜都是我做的,庙里能用的食材不多,如果有不合口味的地方还请公子和夫人不要嫌弃。”
祁滟熠盯着托盘里的食物,就青菜豆腐,简素得不能再简素了。
不过庙里确实条件有限,有吃的都不错了,如果不吃这些,那就只能啃树皮、吃泥土了。
他伸手接过食盘,低沉道了一声谢,“有劳这位大婶了。”
红嫂见他接下,脸上的笑容也开朗起来,“公子,静舍师太没事吧?要不把她接到我们那屋去,我们人多,这样也方便我们照顾她。”
祁滟熠眸底快速闪过一丝冷色,淡声回道,“没有大碍,只是扭伤了腰而已。她的伤是内子造成的,为了弥补过错,我和内子会悉心照顾好她。”
因为他高大的身体挡着,而且丝毫没有请她进去的意思,红嫂也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只是友善的笑笑,“我们借住在庙里,多亏了静妙和静舍两位师太,如今静舍师太身子抱恙,我们理应帮忙分担庙里的事务。如果有何吩咐的,公子和夫人尽管来找我们,千万别客气。”
“多谢了。”
“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就不打扰你们了。”
客气完后,红嫂没再久留,很快离开了。
确定她走远后,祁滟熠腾出一手将房门关上,然后端着食盘进到屋中。
就在他把食盘放桌上时,床上的魏闵芝突然翻身跳下床,连鞋都没穿,赤着脚激动的跑到桌边,将红嫂送来的饭菜全掀翻了。
汤水瞬间铺了桌子,空气中进食饭菜的清香。
祁滟熠阴沉着脸盯着她,“你什么意思?”
魏闵芝激动的指着被她故意掀翻的饭菜,“不能吃!绝对不能吃她们的东西!”
吕心彩紧接着跑过来,先是嗅了嗅,然后绷着脸道,“滟熠,这饭菜有问题!”
祁滟熠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冷冷的盯着自家母后,绯红的薄唇勾起一丝嘲讽的冷笑,“想以此来告诉我们你跟她们不是一伙的?母后,你真当儿子还是三岁孩童,任由你做戏一番就能哄骗过去?何况还是如此拙劣的骗术!”
魏闵芝望着他冷漠的样子,眼里全是痛心的神色,“我没有与她们勾结……我没有……”
吕心彩又忍不住恼道,“滟熠,你说这话未免太过分了!我都说我亲眼看到那个女人欺负母后,还动手打母后,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语毕,她搀扶着魏闵芝回床上,“母后,别理他,他就是这样子,脾气怪得很!”
魏闵芝随着她回床上躺下,可目光还是凄哀的望着儿子。
一年多不见,他已经完全变了……
不再对她唯命是从,不再对她孝敬有加,甚至不愿意听她说一句话……
祁滟熠紧握着双手,用力的将心中的火气压下去。
他还没有把话说绝,那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女人误会自己是一个大逆不道之人!
皇嫂说得没错,他现在越是激动,他的彩儿越是向着他母后。说不定,这就是她母后的奸计,目的就是为了拆散他们!
为了不让她得逞,他现在无论如何都要忍耐下去。等对付了诸葛昌明,再把她带回京城与她细算这些事!
…
另一间房内——
看着送饭来的红嫂,夜颜一脸的受宠若惊,“大婶,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啃点干粮就行了,哪能吃你做的饭菜啊!”
红嫂不以为意的笑道,“说这些话也太客气了,大家都是无家可归之人,能聚在一起也是缘分。我不过就是做了一点吃的而已,瞧你说得我好像有多大的功劳似的。”
夜颜感激的接过食盘,还回头朝草席上的蓝文鹤和季若婕招呼,“二大娘、二大爷,这位大婶给我们送吃的来了!”
蓝文鹤闭着眼在床上装死。
季若婕慢吞吞的起身,同样感激不已的道,“多谢大婶,你们真是大好人啊!”
红嫂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和善的笑道,“都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就不要再客气了,快趁热吃了吧,不够我再去拿。”
他们这间房极其简陋,就几张草席铺在地上,墙角边有张桌子,但没有板凳。
见她进屋,夜颜把食盘放在桌子上后,神情突然变得悲伤起来。
“怎么了?可是饭菜粗陋不合胃口?”红嫂走到她身旁,欲帮她布菜。
“没什么……”夜颜不着痕迹的端起菜碗,一边摇头、一边又失声痛哭,“我是想起静妙师太的死,心里难受!多亏了静妙师太收留,我们才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何就遇上这样的厄难呢?我也是罪人一个,居然没有帮助静妙师太逃过这一难,我真是愧对她啊!”
红嫂收起笑,也一脸难受的叹气,“是啊,静妙师太死得太冤了,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何就遇到这样的厄难呢?可惜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谁也帮不了她,只愿她一路走好。”
夜颜‘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师太啊,你怎么就去了呢?你都是为了我们大家才死的,你的大恩大德我们要如何才能回报你啊?师太,是我没保护好你、才让你遭人杀害,我这里向你赔罪了!”
哭着哭着,她将菜碗里的菜倒向地面,哭得更是声嘶力竭,“师太啊,你临死都没饱餐一顿,这些饭菜算是我们敬你的……呜呜呜……”
看着一碗青菜全倒在地上,红嫂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见夜颜还要去端那碗豆腐,她赶紧伸手阻拦,“大妹子,不用如此,师太她心肠跟菩萨一样好,是不会怨你的。而且这也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自责。”
夜颜将她的手推开,端起盛豆腐的碗,继续哀嚎,“做人要有良心,静妙师太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怎能让她做饿死鬼呢?师太啊,我们没什么孝敬你,这些饭菜就当我们祭奠你的,你千万要吃饱啊!”
语毕,她毫不犹豫的将豆腐也倒在地上。
“你……”红嫂的脸都泛出了一层青色。
夜颜佯装没看到,接着又去端米饭,“师太啊,你慢慢用,不够的话你就托梦告诉我一声,我再去给你做。只要你不嫌弃,你想吃多少都我都给你做来。师太,你吃饱了就走好啊!”
食盘里三碗米饭都被她倒在了地上。
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红嫂忍无可忍,当即斥道,“你这是做何?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吃的,你竟然如此糟蹋食物!”
夜颜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大婶,你怎能如此说话?俗话说‘死者为大’,何况师太是为了去罗华城给方婶买药才惨遭歹人杀害的,她就吃一顿饭菜而已,难道还过分了?”
她紧接着仰天长嚎,“我们少吃一顿不会死,但师太不吃饱,她在泉下就只能做饿死鬼。师太啊,你一定要吃饱啊!”
“咳咳……”
草席上传来一阵咳嗽声。
季若婕赶紧返回草席边替蓝文鹤顺气,嘴里焦急的喊道,“老头子,你是不是更严重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她背对着红嫂和夜颜,也恰好挡住了蓝文鹤,夫妻俩相视着,眼里都溢满了笑。
看着夜颜悲恸的样子,再看看地上一地的饭菜,红嫂脸色比猪肝还难看。
好不容易做了这一顿饭菜,居然全被糟蹋了,试问,她如何能不气?
为了活抓他们,她可是把那包药都用完了!
要是太夫人和夫人知道事情变成这样,还不得罚她去死?
嚎够了,夜颜接着往地上一坐,伸手去抓那些饭菜,像和面一样搅和着,一边嘤嘤哭泣,一边又神叨叨的念着,“师太啊,你慢些用,不够就说啊……”
见状,红嫂再也看不下去了,咬着牙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后,带着一身发不出来的怒火转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