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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听声,脚下一个趔趄,眼神中闪过警惕和细微的慌乱,故意岔开话题道,“你不自己动手,而是派淮儿来,可是有试探她的心思?”
程岳眯眼,把玩着手中的钳子,突然举起、温热的舌尖在上头舔舐,表情匮乏,却无端令人害怕,“我数到三,不选,就砍你一根手指,然后再让你选,如何?这样以后就只有八根手指了,啧啧,八也是个吉利的数字,你会喜欢的吧?”
阿九觳觫一片,痛苦的情绪源源传来,噩梦般的记忆在脑海汹涌泛滥。他红了眼眶,潜意识咬紧下唇,浑身登时冰冷,如淌火坑,如坠深渊。
他...已经没有其余的选择,无路可退,柳暗之处全无花明。
“一、二、…”
阿九的目光移到钳子上,指头抽搐般疼,忽而阴沉道,“我不想活得像个可怜人。”
他握拳,闭紧双眼,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往后缓缓躺了下去,身体紧绷如惊弓之鸟,“你吃我吧。”
程岳有些诧异,随之蹲下,手指像游蛇般灵活地从他的锁骨游离到小腹,尖锐的指甲狠狠刨入肌肤,温声道,“想以死解脱?”
阿九不答,全身笼罩在微不可见的战栗中,此生最怕疼痛,祈祷能快点结束,免受折磨苦楚。他扭过头去、故作冷静地笑了两声,带着微凉的讽意。
程岳见状,顿时索然无味,拍拍阿九的脸道,“玉蝶可不会像你这样。一点都不好玩,太不好玩了!”
他站起身,挥了挥衣袖,来回走了数圈,面上僵硬的肌肉轻微抖动。趁气氛缓和时,忽然回头道,“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
四下寂静,程岳沉默许久,自答道,“算了,不说了。说实话、我挺喜欢听你骂我的,尤其看你边痛苦挣扎边破口大骂,更是欢喜。时间不多,我们来玩点刺激的吧?”
程岳平日甚为少言,今日竟说了许多,甚是反常,也不知是不是莲山出了什么祸事。阿九想来,总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
程岳打了个响指,下一秒五六个匪盗出现在了视线中。他望向满麻袋的钩蕈,“我要看他把整袋都吃下去。如若不从,硬塞便是。先解决半袋,晚上再让他吃完剩下的。如果撑死了,就把尸体丢去屠宰场。”
他面无表情盯着阿九,语调几许冰寒,“钩蕈这东西,吃得越多,心瘾越强。很快、你就会像只蛆蠕动在我脚下,乞求我的垂怜。倔什么倔,真可惜啊。”
“程岳,你!”阿九霎时睁开双眼,面色惨白,眼珠子布满血丝。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人直接提起按在了角落,眼前遽然一片阴影覆盖。上齿和下齿被粗暴地强行扒开,无法咬合,一团晶莹之物塞了进去。
生理性的泪水夺眶而出,阿九剧烈挣扎,死活不咽,一时让匪盗乱了手脚,壮汉们面面相觑,而后分别朝他肚子打了几拳。
阿九吃痛,嘴巴猛然间张大,湿嫩酸涩的东西沿着喉咙口滑了下去,所及之处裹覆浓重鲜血味,胃里时而冰寒时而火辣,挠人瘙痒。
煎熬,苦楚,逼得他满脸涨红,只剩下胡乱嘶哑的吼叫,挠破了腹部,抓烂了嘴,痛苦却始终未得解缓。
阿九挥舞双臂,堪堪挣脱束缚,伸出手指拼命往口腔深处抠,胃中翻涌,但吐出来的只是些带血的唾沫。
他的下巴蓦地被抬高,三人锢住他的身体,掰开他的嘴,不断往里头塞钩蕈,撑满又反复强迫咽下。
程岳安静站在一侧旁观,一炷香后,他转身离去,走前对匪盗们说道,“不要让他好过。”
直至下午时分,阿九神志涣散,口吐白沫,身体一阵抽搦,活活晕死过去,陷入了温柔无边的黑暗中。
晚间,亥时
夜色如墨,幽静万分。
阿九惊悚一颤,在程岳的谈话声中抽搐转醒,他狼狈伏地,轻喘一声,一张口流出的都是蓝白的污浊物。
“也就是说,钩蕈现在只有剩下的这半袋了?”
那声音充满了压抑的伤感,“是。阿宋那小子是个奸猾贼人,兄弟们都中了他的诡计。我们刚到峡谷,突逢山崩落石,许多人不慎被砸伤,慌乱时不知哪里冲出一个独臂剑客,对着队伍就是一顿盲砍。再加上白少也临时倒戈……”
说话的人稍作停顿,“运送的三百袋钩蕈全被阿宋一把火给烧了。因为先前他一直在催,为了赶进度,二当家便将库存的钩蕈全部垫进去了,莲山目前已无多余。”
“我们的人逃出来多少?”
“去时一百,回来三人。就连二当家….也没能回来….”
程岳怔神片刻,话音极为冷淡,“我的儿子,长本事了。几年前交给他副山及练兵重任,看来是个错误的决定。
“大当家,属下现在便想办法抓捕白阙子这个叛徒!”
程岳拦住他,手指轻触桌面,“不必。白阙子昨日有主动来找我,提出和阿钦一同护送钩蕈的要求,我答应了。这一切、我早就知晓。”
一话落下,那匪盗震惊不已,跪倒于地,“既然您都知道,为何不阻止二当家,他这一去,凶多吉少啊。”
程岳双手执后,睥睨一眼,“死的人不是我,我何须挂怀。况且,是白阙子要杀他,我又岂会背叛自己的儿子。”
“属下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沈北县令的人要对我们出手....”
程岳冷淡开口道,“阿宋不是淮华铭的人,是朝官。朝廷一直盯着我们,先前得益于二皇子和沈北县令的保护,才一直相安无事。若无罪证,朝廷也不敢轻易出兵。但现在不同了,他们已获得莲山的贸易账本及钩蕈配方,得知我们确有盗卖朝廷珍宝及毒害百姓的行为,怎可能不出手?”
“这…这…”
程岳见这人迷惑不已,解释道,“玉蝶偷过账本,虽被我抓获。但是啊,他会鸟语,早就通过灵鸟将账本上的商贾信息传了出去。皇宫中不乏懂鸟语者,如此一来,朝廷必会彻查这些商贾的背景,通过蛛丝马迹也会查到莲山身上。刀俎中鱼岂有不斩的道理,他们很快就会出兵血洗莲山。”
“现在…现在可如何是好啊。三当家亡故,二当家也不在,大当家您得救救在莲山上的兄弟们啊。”
程岳轻声叹息,“莲山不是主营,人数不多。白阙子会先带朝廷的人前往副山。你先让莲山的弟兄们全部过来吧。”
“是。”
那匪盗连声应下,急冲冲退出门外。
程岳转过身,正好看见睁开双眸的阿九,他的目光牢牢锁在自己身上,双眼无神,如同丧失生命的怨灵,汩汩冒着阴郁之气。
“醒了?那继续吧。你刚才也听见了,这是最后一点钩蕈了,吃完就没有了。”
程岳轻蔑一笑。不多时,二十多名匪盗步入房内,程岳指挥其中一人去阿九那边,其余人则是聚集到他身旁。
阿九眸里出现无数重影,朦朦胧胧中看见有人朝自己走来,他擦干净嘴,虚脱无力地撑起身体,缓缓往后挪,眼中阴蛰突现。
“别过来,不然我就杀了你。”
对面这人置若罔闻,笑得颇为奸猾。阿九踉跄站起,马上又跌倒,他气喘吁吁,不经意间在裤腰里摸到了一枚金簪,摸出一看,竟是淮儿送他的那簪……
程岳简单叙述了一下在峡谷中发生的事后,启唇道,“事已至此,给你们一个任务。
“大当家请说。”
“三刻钟内,杀光莲山所有奴隶。事已至此,就用他们的鲜血和生命为莲山来一场洗礼。既然这些奴隶为莲山劳作了数年,我相信他们肯定也愿长眠于此。过后,我会带你们全部安然离开这里。”
匪盗们闻言,顿时炸开了锅,交头接耳了一会便纷纷点头应下。但就在准备提刀往门外走时,角落里突然传出了一声惨叫。
众人偱声望去,却见一匪盗倒在了血泊中,他脚边站着一位手握金簪,如同困兽般咆哮的少年。
阿九回过神来,怔怔望着自己的双手,捂头哭喊一声,猛然转身,发疯似的往黑暗小道里冲去。
程岳伸手挡住欲去追的匪盗,冷声道,“办事要紧,他逃不出去的。”
俄顷,待匪盗全部离去后。程岳走近细看那尸体,眸色渐深。阿九是趁人近身时,瞄准脖颈动脉直接刺下去的,无拖泥带水,力度也恰到好处,可谓精准至极。
不解决掉这少年,日后会是个大麻烦。
他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站起,扭动桌角的花瓶,墙壁中央裂开出现了一条暗道,程岳走进去后,墙壁即刻合上,一切宛如初始。
另一边,阿九闭眼在漆黑的道路里横冲直撞,拼尽全力奔跑,哪怕浑身无力也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他脑中满是方才那贼人死去时的惊恐表情,金簪刺入肌肤的爽脆刺啦声,他的内心涌起一股罪恶感,但更多的是奇怪的欢愉,似解脱似释放的欢愉。
阿九的身体撞击到石壁上,他减缓速度,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前走。来到一处岔口,选择了光线较亮的道路。
刚走出小道,看见眼前惨状,阿九的心脏一阵猛缩。满地的奴隶残尸,身首分离,腰肢横断,鲜血喷洒了满地,已成一片血色汪洋。
有一刚砍杀完两人的匪盗注意到他,大呼大喊地举刀奔来,面色凶狠。
阿九急忙缩回去,仓皇往来时路跑,经过岔口,狼狈地冲进另一条漆黑的道路。但跑了不过几十步,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高大坚硬的东西,阻挡了他的步伐。
阿九伸手摩挲,发现竟又是一扇厚门。他胸膛起伏,愤恨地大力捶门,门依旧纹丝不动,而身后的喊叫声愈来愈近……
阿九几近无望地跪倒,抓起地上砂石抛向空中,风沙遮眼,他宛如痴儿一般用头撞门,浑浑噩噩,痉挛不断,口里不知喃喃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门突然吱呀一声动了。
阿九脸上挂着泪痕,难以置信地仰起头来,后退数步。一片白色纱布透过门缝徐徐飘来,遮挡在了他的脸上。
紧接着,大门受到冲击轰然倒塌,碎裂成无数小片,尘土簌簌滚落,掩盖不住破空而来的那一道嗓音。
“阿九,我来接你了。”
身影在前,清风在后。一身白衣染风尘,骑于马背,手握霜雪长剑。如同祸世天神,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清冷容貌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无尽蛊惑。
“谢、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