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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庭兰焦急的在地心里都转,不时看看架子上的沙漏,慕容婉婉端了托盘进来:“大公子您还是坐一会儿,玉芝姐姐办事稳妥,断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公子这一天水米未进,这么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婉婉特意熬了参汤,公子先用一些。”
杜庭兰皱眉看了她一眼:“我这里不用你伺候,好好学规矩要紧,这次你是以宫女的身份进宫,不能有丝毫差错,皇上并非贪色之人,需在别处多下功夫才行,下去吧。”
慕容婉婉神色一僵,咬了咬唇,忍不住道:“婉婉虽驽钝,自认比姐姐要强些,姐姐能做到的,婉婉也一定能做好。”
杜庭兰看了她一眼,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柔声道:“婉婉自小聪明,本公子相信你会做得很好,只是,宫里不比别处,无论主子奴才都是一肚子心眼儿,没点儿出挑的本事,只怕难出头。”
慕容婉婉见他轻言细语,难得温柔,脸都红了,身子一软倚在杜庭兰怀里:“大公子放心,婉婉一定能帮到公子。”
杜庭兰点点头:“时候晚了,早些歇息去吧,来人送婉姑娘回去。”
慕容婉婉一走,杜庭兰脸色就沉了下来,要不是宫里的内应都不顶用,也不至于把慕容婉婉送进去,慕容婉婉身手还过得去,只是心机不够,有些蠢,若她有婉儿一半的聪明,自己也不用担心了。
不过,若她跟婉儿一样,自己又怎舍得送她进宫。
桂儿进来道:“玉芝回来了。”
杜庭兰坐在榻上,进来的女子单膝跪地:“冷玉芝参见大公子。”
杜庭兰摆摆手:“如何?”
冷玉芝:“回大公子,人是找着了,在寿春城外的李家村李,只是属下等赶到的时候,屋子已经烧成了一片瓦砾,从里面找到了两具尸体,已经烧得面目全非,如今正在外头,其中一具确定是刘玉,另外一具年纪身量儿跟婉儿姑娘一致,想是刘玉自知背叛组织罪无可赦,跟婉姑娘*了。”
杜庭兰蹭的站了起来:“胡说,婉儿怎么可能*。”快步走了出去,院子里放着两具烧得黑乎乎的尸体。
杜庭兰走过去只扫了刘玉的尸体一眼,就走到女尸旁边,仔细打量。
冷玉芝道:“本来也不很确定,但从女尸旁边发现了未烧尽的包袱。”说着打开:“这件银狐的斗篷虽烧了大半,却能看出是出自皇宫大内,还有这些首饰,也都是内造的样式,想是婉儿姑娘从宫里带出来的。”
杜庭兰看了许久,伸手捏起一个翠玉扳指,脸色有些灰白,竟真的是她,这么聪明的女子,实在可惜了。
再说林杏,费了大力气才把手腕子上的绳子挣开,把嘴里的布包拽出来,活动了活动发麻的手,解开脚上的绳子,先贴着门板听了听,没有动静,才用力把头上的门板挪开,往外探了探头,一片瓦砾。
林杏从坑里爬了出来,看着眼前的焦黑发了会儿呆,昨儿自己还在院子里晒太阳,今天就成了一片焦土。
林杏知道此地不可久留,虽然手脚被捆着,嘴堵着,耳朵却听得清楚,有个女声异常熟悉,没听错的话,应该是刘玉那个什么姐姐,听她们说找到了两具尸体,不用想也知道是刘玉弄得障眼法。
刘玉这次来找自己,就是来替自己死的,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豫州瘟疫刚过,什么都可能缺,死尸却有的是,找一具跟自己身量儿差不多的也不难。
怪不得他昨天收拾自己的包袱呢,林杏从坑里把包袱提留出来,包袱皮换了粗布的,打开里头只剩下自己在成衣铺子里买的那两身衣裳,一些药包瓷瓶,一沓银票,还有自己给刘玉的那串奇楠手串,除此之外,从宫里带出的那几件皮毛衣裳首饰,连自己常戴的翠玉扳指已经无影无踪。
刘玉把事情做的毫无破绽,就像他说的,只有自己死了才能自在,他做好了套儿替自己死了,就不想想,他这么做,自己还能舒坦的了吗,她现在愧疚,自责,憋屈,难过,愤恨的不能自己。
这样的她,还怎么去过舒坦逍遥的日子:“刘玉你他妈就是一混蛋。”眼里的泪啪嗒落了下来,林杏抹了一把,把手串戴在手腕子上,站了起来,咬了咬牙:“杜庭兰,你不让老娘好过,咱们就碰碰,老娘不折腾出你的屎尿来,算对不住你。”把包袱胡乱的一裹,奔着河边去了,直接做了北上的快船,回京接着当他的林公公去。
成贵进了屋,见皇上坐在炕上一动不动,烛台上的灯火跳了跳,爆出一个灯花,把皇上的影子拉的老长,不禁叹了口气,真是那句话,人的命天注定,谁能想到豫州大疫,林杏都能平安扛过来,却在河里翻了船。
河营的兵沿着河捞了十好几天,侍卫跟旺财的尸首都见着了,唯一不见林杏的,如今深秋风高浪急,不定让浪头卷到哪儿去了。
可皇上倒当成了念头,着令河营继续找,连折子都不批了,天天坐在林杏这个小院里发呆,这么下去怎么得了啊。
成贵把茶放到炕桌上,小声劝道:“小林子若知道万岁爷这般惦记她,纵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皇上猛地看向他,眼里的冷光,吓得成贵腿一软跪了下去:“老奴死罪,可万岁爷,您是大齐天子,万民之主,老奴知道您伤心难过,可再伤心难过,也得宽心不是,您不一直说,小林子不该投生个太监吗,说不得小林子这回投了个女儿家,想以后来寻万岁爷也未可知。”
皇上愣了愣:“朕还以为他本就是个女儿家呢。”
成贵忙道:“万岁爷您是心有所盼,才如此,奴才瞧的真真儿,小林子断不是女子,估摸小林子自己也难过,心里爱着万岁爷,却又不能为万岁爷生儿育女,趁着这个机会重新投胎去了。”
爱着朕?皇上看着他:“当真吗?朕怎么觉得,她从没把朕放在心上呢,总是若即若离的,若真心爱朕,又怎会如此,又怎舍得撒手而去。”
成贵汗都下来了,合着,自己说了半天都白说了,万岁爷一句话就绕了回来:“万岁爷……”
刚要劝,皇上挥挥手:“你下去吧,让朕自己在这儿待会儿,朕总觉着小林子还在这屋里,对着朕笑,跟朕说话儿。”
皇上几句话吓得成贵从后脊梁根儿一股子一股子冒寒气,琢磨这么着可不行,万岁爷这跟中了魔怔一样,外头大臣一道折子一道折子的往上递,万岁爷却连朝都不上,更不召见。
成贵心里知道万岁爷除了心疼还有自责,估摸心里怨自己呢,不该把林杏派到豫州去,可成贵倒觉,万岁爷这个决策异常英明。
小林子虽说命不济,没活着回来,却救活了豫州数十万的百姓,青蒿治疟如今已经广为流传,豫州能在数天之内控制住疫情,这里头都是林杏的功劳。
虽说小林子没命居功,到底做了一件大好事,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林杏救了这么多老百姓,估计都能成仙得道了。
成贵甚至觉得,没准就是天上的玉皇大帝,看见了小林子的功绩,召她上天去了,不然,怎么好端端的就翻了船呢,可万岁爷看不开啊,这意思越发瘆人。
出来眉头都锁着,他徒弟焦四儿凑了过来:“师傅您老也甭愁的慌,万岁爷这是伤了心了,有句话不是说心病还得心药医才行。”
成贵看了他一眼:“你这话虽有理,可万岁爷的心药如今不知在哪条鱼的肚子里呢,怎么医万岁爷的心病。”
焦四儿嘿嘿一乐:“师傅您老怎么糊涂了,林公公这道心药自是指望不上,可弄个差不离的却不难,这治病也不见得非一个方子不可,加加减减瞅着差不多,没准也有效用。”
成贵明白了过来,摇摇头:“你忘了前头的瑞美人了,万岁爷虽说幸了,可一点儿都没上心。”
焦四儿忙道:“那时候林公公还好端端的活着呢,这有真东西,万岁爷自然不稀罕赝品,如今这真的可没了,弄几个儿赝品来给万岁爷活动活动心思,说不准就看开了,总比这么天天关在屋里头强。”
成贵觉着倒是个主意,如今这病急乱投医,管它有用没用呢,有个方儿先抓来试试,想到此便道:“你去各处好好找找,不拘太监宫女,有像的就领过来我先瞧瞧。”
焦四儿道:“师傅这宫里再大也小,不如外头寻寻,没准能找来个像的来。”
成贵点点头:“成,不过这件事得办的小心些,莫声张。”
焦四儿:“师傅就擎好吧,一准儿给您找来个差不多的。”
成贵倒没想到这话说出去不过一天,焦四就把人找着了。
焦四虽说了在宫外找,也不过是打预防针,这种事儿最好还是别弄到宫外妥当,便先从宫里头踅摸,赶上正是新选的宫女进宫的时候,就知会了掌事太监瞧着点儿。
不想这刚垫上话儿,就找着了,焦四儿怕他们瞎咋呼,不过一点儿像就忙着来报,自己先过去了一趟。
新进来的宫女都安置在尚仪局学规矩,怎么做,怎么站,怎么见礼,怎么磕头,怎么上茶,怎么当差,都得从头□□,遇上机灵的还好,遇上笨的,也没别的法儿,就是打。
管教嬷嬷手里举着尺子,谁学不好,啪就是一尺子,一点儿不带客气的,这新进来的宫女没有不挨打的,可今年就有一个个别的。
看见这个叫婉婉的宫女,差点儿没把掌事太监给吓死,心说,这不是林公公还魂了吧,都知道林杏是什么人,谁敢往这位身上抡尺子啊,活腻了不成。
忙颠颠的找焦四儿去了,焦四一进来就看见了站在墙根儿跟管带嬷嬷说话的宫女,也吓了一跳,这也太像了,这眉眼儿活脱脱就是林公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