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蓅烟一宿未回枕霞阁,守在太皇太后身侧彻夜未眠。至天亮时候,惠妃早早过来接班,命宫人端来热水,侍候着蓅烟梳洗一番,说:“我让宜妃、马嫔、德贵嫔、静答应她们都回去歇着了。你呢,我不敢让你走,若真有事儿还得你做主。”她压了压声音,“我瞧太皇太后今儿的模样,只怕凶险!你在偏殿歇息,跟前由我瞧着。”又问:“皇上呢?”
“太皇太后半夜醒来,千叮万嘱让皇上必须去上早朝,大清基业不可因她而荒废。皇上没法子,吃了点汤粥便去了。”蓅烟用温巾轻轻的敷着眼睛,精神倒还清醒,只是身子像踩在云端里,仿佛随时都会飘起来。用过早膳,就势歪在炕边睡了一觉,待醒来时,已近午时。
惠妃命宫人端来膳食,说:“太皇太后睡得安稳,没喊痛,咱们也松了口气。”又笑:“方才阿图县主来了,在太皇太后跟前守着呢,等你吃过膳,我叫她来同你说话。”
不过多时,胤曦、胤兰、胤祚三姐弟过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三姐弟与太皇太后都无太深感情,依着规矩行了礼,便跑到蓅烟跟前说笑。胤曦说:“额娘,我能求您一件事吗?”
“不能。”蓅烟眼皮都没抬,胤曦上回的错足够令她反思自己的教育问题了,痛定思痛决定以后一定要严格要求孩子们,绝对不答应一些无理取闹的要求。胤兰朝姐姐抿唇得意一笑,心里暗自道:你也有今天!被胤曦狠狠回瞪了一眼。
胤兰说:“额娘,我明天想出一趟宫。”
“出宫干什么?”蓅烟没有好脸色。
胤兰脑瓜子一转,“我去福佑寺给太皇太后祈福呀!”
“呸!”胤曦低声揶揄,“她呀,是去看驸马爷呢!”说完拉住蓅烟的手,故意要拆胤兰的台:“她看上一个叫凌肃初的武夫了!”胤兰未满十六岁,情窦初开,按道理讲早该谈婚论嫁了,可蓅烟在胤曦的事情上吃了一记跟头,这回谨慎莫名。
“武夫?哪儿人?干什么的?怎么和你认识的?”蓅烟一顿劈头盖脸,放下筷子,眼中放光。素兮在旁侧听闻,忍不住轻笑,“主子,您慢着点问,兰公主都被您问急了。”
胤祚乖乖坐着看两位姐姐与额娘亲厚无间,心里颇不是滋味。
胤兰羞赧的垂下脸,手中绞着帕子,露出小女儿的神情,蚊声说:“他是京城人,在衙门里当捕快。有一回我乔装去姐姐府上玩...说来话长,额娘,你...”
“那就长话短说!”蓅烟丝毫不肯退让,板着脸望着她。
胤曦口齿伶俐,几句话说明白,“很简单,胤兰出宫的时候穿的是便袍,经过一家烧饼店,她嘴馋便下车去吃,未料老板不知与谁起了争执,大吵起来,而后又打起来,兰儿没来得及走开,被刁民撞翻在地。”她重重咳了一声,拿斜眼睨着胤兰,模仿着茶肆里说书的口气,似笑非笑道:“就在此时,凌肃初从天而降,不仅将兰儿扶起,而且三下两下便将刁民们打翻在地!分别时还不忘报上名姓,说‘姑娘,在下凌肃初,在大兴府衙当捕快,你如果受了伤,可去衙门伸冤,让他们赔银子!’没等兰儿回话,凌肃初就公事公办的样子绑着刁民们走了。从此呀——那魁梧的身影就留在咱们兰儿的心里头了!”
音落,蓅烟欲要追问兰儿话,却听外头有人道:“江主子,阿图县主来了。”
“快请进!”蓅烟冲三姐弟使了个眼色,“等着,呆会再问你们话。”阿图县主在太皇太后跟前说了半会的话,她近来人逢喜事精神爽,故而也没觉得累,欢天喜地般走进蓅烟屋子,一张口便道:“我是为了乌尔衮的过继仪式来找你商议。”
胤曦一听,七魂立时丢了六魄,几乎是尖叫道:“过继?”
“是啊!”阿图县主以为胤曦只是惊讶,并未往深处想,她拍拍胤曦的手,笑说:“还得多亏你总是撮合我和乌尔衮见面,赶明儿我一定好好谢你,给你预备一份大礼!”胤兰看着胤曦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一突,隐约猜到什么,露出伤神之色。
阿图县主道:“我想在八月十四举办过继仪式,如此便可以与乌尔衮一起过中秋节了,顺便把驸马一族的亲戚都叫到府上乐一乐,让他们见识见识。”
蓅烟颔首,“甚好,只是皇上那儿我要先知会一声...”她话没说完,只见胤曦突然站起,急匆匆就往外跑,气得蓅烟赔笑,“胡闹惯了,姑姑见谅。”
“没事,我看着她长大的,不必客气。”
兰儿见胤曦跑出去,连忙福身说:“额娘,姑奶,我失陪一会。”语毕,没等蓅烟回话,便大步掀帘子离开。害得蓅烟犯嘀咕,“她们这都是怎么了...”
胤曦脑中空白如纸,她一味的往前冲,也不知道自己走在哪里,更不知要往哪儿去。走着走着,一眼看见乌尔衮立在宫街口等着她,遂如失心疯一般扑过去,对着乌尔衮又打又咬,泪流满面。周围的宫人皆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乌尔衮开始时有些疑惑,后面恍惚听见胤曦嘴里哭诉,“你为什么要答应姑奶奶,为什么,你不要我了吗...”
乌尔衮胸口一紧,揪得发痛,除了死死抱住胤曦,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远处佟国维奉命入宫探望太皇太后,远远听见哭喊声,便循声望去,撞见乌尔衮与胤曦抱在一起,便哂笑:“贱婢养出的女儿,果真毫无教养!啧啧。”
太皇太后偶有清醒的时候,勉强坐起身听佟国维请安。佟国维此番进宫并非毫无缘由,他很明白,太皇太后一死,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制约康熙,遂想赶在太皇太后在世前,最后助女儿一臂之力,登上后位。他跪在踏板旁,低声禀道:“如今江氏不仅统摄六宫,而且蓄意干涉朝政,今儿虽然只是让皇太子查案,明儿保不住就要另立储君了!自从六阿哥入宫后,朝廷形势大变,不知多少人去拉拢枕霞阁呢!”
“六阿哥回宫了?没有哀家的允许,是谁允他回宫的?”
太皇太后缓缓吐出一句话,没等惠妃反应,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她齿间沾满着血腥,拼尽力气喊道:“皇帝呢!当哀家是死了吗!皇帝!”
康熙白天要处理朝政,晚上一有闲空就要守着太皇太后,真是精疲力尽。眼下他正在西暖阁与大臣们商议联姻之事,骤听太皇太后召见,忙丢开政务,急忙前往慈宁宫。
太皇太后对康熙到底说了什么,外人无法得知,只是当天下午,康熙便下旨,以蓅烟以权谋私关良嫔禁闭的缘由,免去她统摄六宫之权,又命后宫诸事暂由佟妃、宜妃、惠妃、容妃四妃共同协理。蓅烟知道太皇太后病入膏肓,她的要求康熙没法反驳,倒也没生康熙的气。
可当胤祚哭得惨兮兮的跑到蓅烟跟前问:“额娘,为什么太皇太后不喜欢我?是我害您失去统摄六宫之权吗?”小孩子看到的是表面功夫,并不知内里暗藏汹涌。蓅烟心疼,抱住小小的身躯,一句宽慰的话都说不出来,眼泪跟着簌簌往下滚。反而是胤祚懂事道:“额娘,我没关系,我不伤心了,有额娘喜欢我,我不觉得委屈。”
入夜,康熙在去慈宁宫的半道上拐进枕霞阁。
蓅烟没有睡,在盯着胤祚写字。康熙站在书房外看了两母子一会,才轻咳了两声,堆起笑意道:“在写什么字?”胤祚连忙起身行礼,“给皇阿玛请安。”康熙摆摆手,看了蓅烟一眼,没有说任何话,径直走到书桌前拿起胤祚写的字,一看,发现是在誊写经书。
胤祚道:“太皇太后病重,儿臣想誊写几卷经文为太皇太后祈福。”
康熙欣慰一笑,伸手抚抚他的脑门,夸道:“好孩子。”说完,又看了蓅烟一眼,对胤祚说:“你好好写字,朕与你额娘说几句话。”
“是。”胤祚乖巧坐下,提笔写字。
康熙牵着蓅烟走到花厅,说:“让你受委屈了。”听了他的话,蓅烟的眼睛倏然红了,噘着小嘴巴,语气也变了腔调,跟胤曦似的使出杀手锏,娇滴滴的说:“太皇太后要夺我的统摄之权,我给就是了,也没觉得稀罕,可是胤祚有什么错?竟然要送他出宫?”
“朕不是没答应吗?”康熙捧着蓅烟的脸,柔柔的抚在她的颊边。
蓅烟俏眼飞瞪,“如果你答应了,我跟你没完!”康熙呵呵一笑,揽了揽她的肩,悄声道:“太皇太后病重,朕实在不忍违背她的意愿。你好好的侍奉,朕心里都知道!”
两人正是温言柔语,白芨突然往前一跪,重重的叩首,扬声道:“奴婢罪该万死,请皇上、主子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