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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张家沟一直向下游走访附近群众,下水捞尸,一连三天时间。后遇到水库,最终无果而终。而其他辖区分局也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也就是说蓝心尸体之谜犹如石沉大海,张汉说,这未必就是一件坏事,说不定蓝心没有死!
他又一次给了我希望。
我也只能带着这一丝渺茫的盼望,期许蓝心她还活着,只是在另一个我不知道,也看不到的地方。
三天后,也就是我从牛蛙村回来的第四天。
检察院的人没有来,但是纪委的领导来了。
我去了市公安局,在问话室里见到了两位纪委领导。他们让我坐在对面的一把凳子上,然后对我进行问话。他们的问题有些苛刻,让我难以回答。但我还记得丁欣的嘱咐,不管问题又多难以启齿,我都要认真对待,必须要有一个积极悔改的态度。
当然我也承认,我的确是犯了错。
当着纪委领导的面我说,我愿意接受上级的批评,如果领导还能给我一个机会的话,我愿意在今后的工作中加以改正,绝不再犯。
他们又问我,打人的初衷是什么。
我一下又想起蓝心,我回答说,忍无可忍。
可能是我回答的问题有误,引起领导不满,他们也都表现出一幅很不高兴的样子,还对我的话进行了记录。
“你的心理我可以理解,但如果我们滥用职权,如果都像你这样动不动就忍无可忍,那和凶手有什么区别。”
“蓝心她太可怜了!”
“什么?”他们问。
我含着眼泪,从张宁的案子开始说起。
张宁绑架了蓝心,又制造了灭门惨案。之后蓝心被人贩子带走,还被人带到夜总会里做非法生意。蓝心的心脏不好,最后死在了夜总会里,又被人丢到傅疃河里,到现在连个尸体都找不到。我打的,就是卖了蓝心的人贩子,他不光卖了蓝心,还伙同其他人贩子杀了六个人!
而其中有两个还是孩子!
“你们调查最多的是我的个人信息,但对于这些惨无人道的案子你们知道吗?”
他们相视一眼,无比震惊。
“李蓝心是你妻子吧?”
“不是。”
我沉默了片刻,又说,“我妻子死了,她的心脏移植给了李蓝心!”
空气顿时宁静,鸦雀无声。
不久,其中一位领导递来一杯水。他绷着的脸也稍有舒缓,“小伙子,天气干燥,喝口水吧!”
“谢谢领导。”我接过水杯。
他拍了下我的肩,“纠正你一下,你们丁局就是我调到你们市的,我知道张宁是谁,我也知道这个案子是你破的。我一直告诉丁欣只要能破案,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你是个人才啊,但是法律不容忽视,更不容逾越,犯了错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不过鉴于你敢于承担错误,态度良好,我会积极向上级反映做出公正判断。”
我点了下头。
他们走了以后,我长舒了口气。
但心情依然沉重,压得胸口透不过气儿。
在市公安局门口我看到了小梅。她穿着一条牛仔裤,一件白色的T恤,撑着一把伞笔直地站在那里。此我仰起脸看着灰蒙蒙的天,不知道这雨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
“我来接你!”
“我来吧。”我走过去,接过雨伞,高高举起。
我和小梅走在空旷,寂寥,被雨水冲淡了人情味的街道。小梅挎着我的胳膊,一路上都斜着脸担心地看我。走了一会儿,她突然问我想不想喝酒。
我这才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她突然冒着雨跑到对面的超市里,然后拎着一沓罐装啤酒和一些零食。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拉着我跑到城市最高的地方,站在一个钢化的挡雨玻璃下面。小梅指着雨夜里灯火辉煌的城市说,每一盏灯的背后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城市里有太多的肮脏和不公,蓝心只是其一。她不希望我这样一蹶不振下去,希望我还能像以前一样让她崇拜,做她的精神领袖。
说着,她把打开的啤酒递给我。
“你知道吗,我有过严重的抑郁症,我曾经以为自己会自杀,是一个人带着我走过来的。”
“谁啊?”我问。
小梅望向我,说这个人就是我。
“比起死去的人,就算有再大的不幸活着都是幸福的。”
死去的人……
说的是蓝心吗?
“是我说的吗?”
小梅点点头,然后开始摩挲肩膀。天气寒冷,她一定是冷了。我不假思索地脱下衣服,披在小梅身上。
她歪着脸,盈盈一笑,又问我,如果她真的被李栓柱给杀了,还当成烤全羊吃了,我会不会像心疼蓝心一样心疼她!
“你们不一样!”
小梅脸上的笑容一下消散,然后自嘲地一笑,“我知道我和她比不了,她是你的恋人,而我只是你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你的什么。”
我看向此刻倍加柔弱、落寞的小梅,“你们都是我的妹妹。”
“只有这样吗?”她问。
我嗯了一声。
她笑着扬起手,用力落在我的肩上,“那我就不用担心你会爱上我了,你那么冷酷,而我大大咧咧的,咱俩在一起肯定不合适!再说你都结过婚的人了,我也不可能会喜欢上你。”
这都哪跟哪啊?说得我心里这个不舒服。
不一会儿,小梅说,她要给我讲一个故事。她面朝着正前方,城市灯火映照亮了她脸上的忧伤。
她缓缓说起十八年前震惊全国的林家灭门惨案,六口之家一夜之间遭人灭门,不留一个活口。
这个案子我有些印象,比起张宁制造的灭门案要惨上很多。
“其实是七口。”小梅说。
“嗯?”
“还有一个小女孩,被妈妈藏在木箱子里,逃过了一劫。”小梅眨巴了几下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我,睁大着委屈、湿红的眼圈,说这个小女孩就是她。
“你姓林?”我一惊。
说来也惭愧,我还不知道小梅的全名。
“嗯,我叫林月梅。”
想不到小梅的身世这么凄凉,心里也蒙上了一种悲痛感。
“林月梅,这名字真好听。”我抱着小梅的肩膀,给她温度,“我们是同病相怜,以后我就做小梅的家人吧!”
她眨巴着感动的眼睛,抿着嘴把头依在我的肩上。
但谁也没有料到,没过多长时间,我就被迫要离开小梅,离开这座城市。
这是省厅下达的命令,必须执行。
我,徐起,滥用职权造成重大损害,撤销我科级行政职务,暂停浑南区法医工作。但考虑到我破案有功,未造成冤假错案、直接死亡、无辜群众受伤,所以让我到莲花副县级镇派出所任职,反省三个月,若期间态度良好,可考虑复职。
说白了,就是暂时撤职降职。
就像是古代被发配到边疆的将军,争取戴罪立功。
走的那天只有张汉一个人给我践行。
“到了那边常打电话回来!”张汉眼泪汪汪的,搞得我真想揍他一顿。
“就一百多里你搞得像生死离别似的,挺大个老爷们哭哭唧唧的丢人不?”我环视四周,没有见到小梅,心情不免有些失落,就问张汉小梅为什么没来。
“唉!”张汉叹了口气,“听说你要走心情不好,估计这会儿正伤心呢!”
闻言,有些担心她。
我戳了张汉一拳,“没来也好,你帮我照顾好她,不许欺负她听见没!”
“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啊!”张汉笑着,张开双臂。
“好兄弟!”我会意地和张汉做了一个拥抱,然后上了莲花镇派出所过来接我的这辆警车。
遗憾的是,自始至终,小梅都没有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