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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游从心底厌烦勾心斗角,厌烦争名逐利,厌烦周旋于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之中。
不明白简小楼非得要那么多钱作甚。
离了那些身外之物又不是活不下去,平平静静过日子不好么?
不过这点小失望并不影响什么,夜游不会太往心里去。
瑕不掩瑜,他如今的生活还是非常美好的。
只是原本可以更美好一些。
等夜游差不多饮完剩下的小半壶酒,弯弯已经抱着她的布兔子睡着了,睡在直棱窗下的小木床上。小丫头先天不足,身体孱弱,一直无法凝结真气,夜间还容易魇到,时常哭闹,嚷着有鬼掐她的脖子。
故而被孵出之后,身边从未离开过人。
寻了不少丹修医师看过,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简小楼从一侧打坐台上取过宝剑,叮嘱他:“你没事了吧,看着弯弯。”
提着剑正欲出门,夜游捉住她的手腕,卸了她的剑,将她带来怀里:“为何每次我一回来,你就要出门去?”
简小楼心道这不是废话么,他回来才有人照看女儿:“我快要摸到禅意剑第四式的窍门了,只欠一点火候。你不懂,剑之一道,除却领悟剑境之外,唯有持续不断的练习和实战。”
她这都嫌练得少了,毕竟得分出一大半心神来照顾女儿。
她想抽身,被夜游绷成石头的手臂牢牢环住腰肢。湿热的舌头咬了咬她小巧的耳垂,夜游的声音温软柔和:“也不差这一个晚上吧。”
求欢的意图很明显,简小楼却兴致乏乏:“不要闹了……”
夜游低头噙住她的唇,将她的拒绝堵进嗓子里。
她推了下,推不动也就不推了,伸手环住他的脖颈,以唇舌回应他。
十多年的相处,或许还无法彻底了解、适应彼此的个性,但对彼此的身体再熟悉不过。简小楼极其善变的爆脾气夜游难以掌控,却很会在这一处取悦她。
手掌探进她衣服里去,像是带了火,娴熟的在她最敏感的位置轻缓摩挲。
不一会儿,听她动情的嘤咛一声。
夜游从椅子上起身,抱着她走去床边,心念微动,一颗溢着薄雾水汽的泡泡将弯弯的小床包裹住。
他半躺,一面解着她的衣衫,一面喃喃着道:“小楼……”
“恩?”她脸颊染了抹娇艳的酡红。
“有些地方我知道我做的不如你意,可我也一直在努力,只是我的努力,或许与你希望的方向有所不同……”
简小楼翘起头,恢复了点儿理智:“什么?”
夜游专注的看着她,声线低沉:“我没有你常说的上进心,那是因为这世上所有宝贵的东西加起来,也不及你与女儿重要。我这一颗心只有这么大,我坚持、固执的不愿被除你们之外的任何无聊之物占据。我总想着,命运将你和女儿赏赐给了我,已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报了,我很知足,也很享受。然而你认为这是没出息,可我愿意这么没出息,而且估摸着往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出息了,想着因此要被你嫌弃一世,我很苦恼啊小楼……”
“敢情你没出息全是我的罪过了?”
“可不是么,你罪孽深重,累我成了一个愚人。”
“那你赶紧去迷途寺出家吧,和第五清寒做个伴去。”她横他一眼,“长见识了,头一次见着有人将没出息给说成情话的。”
夜游似有些不满的在她屁股上拍了拍:“说的都是实话,哪里是情话,我若懂得说情话,也不会总惹你恼我、嫌弃我了。”
言罢重重翻了个身,带有惩罚性质的将她压在身下。
她在他下巴尖重重咬一口:“你倒是说说看,我何时嫌弃过你了,与你相识时你就又穷又懒,我嘴巴上数落你,不还是一样喜欢你么。”
“喜欢就好,你怎样恼我嫌弃我都无所谓,只要一直喜欢我就好。”
“说什么傻话。”
她对夜游是有诸多不满,夜游让着她,她就得寸进尺。
但她哪里会嫌弃他,与此相反,心底深处总是藏着几分自卑感。所以她总会抓住夜游的缺点无限放大,刻意忽略他的优点。
有些时候惹他来哄着自己,不乏有确定自己的确很重要的犯贱心理。
她很清楚自己,智商不高情商更低,糟糕的一塌糊涂。
像她这种一抓一大把的“小人物”,若不是因缘际会抢了素和转世的肉身,占了他的红莲内丹,早在火炼宗时就死了八百回了。尔后在小黑的帮助下拿到那枚六星骨片,与夜游取得联系,她的人生突然开启了“外挂”模式。
被他这么捧在手心里,像是踩了狗屎运,也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才总是努力追求上进,不想自己只是依靠“外挂”活着的废物。
她希望自己可以变得好一些,再好一些,脱离这一身世俗烟火味,也能成个有风骨底蕴的“上层”人物,而不是泥坑里一摊污浊的烂泥巴。
很难。
她同夜游讲过自己在现代时是个医生,病死的。
但她从来没说过、也很少去回忆,自己同样是个“孤儿”。
那时计划生育严格,她还不到五岁,母亲又怀了个儿子,父母将她送给了一个没有孩子的亲戚抚养。
三年后,那个生不出孩子的亲戚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又被转手给亲戚的亲戚。
十五岁回到家时,她的精神与心理已经出现严重问题,动不动暴躁都是小事,有时甚至阴暗到想将她十岁的弟弟按在马桶里溺死。
所以她选择了学医,不知接触医学之后能否治好自己。
装作很正常的活到三十来岁,最终选择自杀。
真是病死的。
没有结过婚,没有真心以待的朋友,与亲人都很疏远,死的时候正值隆冬大雪纷飞,恐怕得等到雪化了,尸体在小公寓内散发出臭味才会有人发现。
投胎来简家,父母兄姐待她如珠似玉,她也因死过一次看透,心态调整过来,乐观开朗,积极向上,格外珍惜家人,爱重朋友。
她一直都在努力变好,只是骨子里留下来的一些负能量,很难消除干净。
比起魂印戒咒,那才是她真正需要堪破的“心戒”。
***
这一页揭过去了。
夜游对夫妻相处之道如今也是颇有心得,觉得《小星域全书》里采集的凡人界传记说的非常有道理。只要彼此仍有感情,夫妻总是床头打架床尾和。
没有什么矛盾是睡一次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多睡几次。
还不行的话,那肯定是男人不行。
无定界的形势稳定下来之后,夜游的修为临近一个界限,该闭关突破一下十三阶了,但他不放心,迟迟未动。
于是闲适的照顾弯弯,让简小楼专心去领悟她的禅意剑第四式。
……
四月天,雨连绵,乍晴轻暖,韶光潋滟。
三尺青锋淬寒芒,静静在面前悬浮着,简小楼于山顶的竹林内一站就是一个月。
心中清明,意识纯净,可始终悟不出来。
感觉少了点儿什么。
她这套禅意斩龙剑难就难在先得通透了问情剑,才能以地藏经加以改良。
而吃透问情剑,本身已是难如登天。
“嗡……”
面前的青峰突然剧烈颤动起来,简小楼霍然睁开眼睛,感知一道极强的剑气似海啸席卷而来。
攥住剑柄一个后仰,霸道劲风擦着她的头皮掠过,身后竹林顷刻间倾倒百丈,劲风才堪堪止住。
对方修为远远高过自己,简小楼眼里没有恐惧,反而布满惊讶。
只见第五清寒凭空出现在面前一丈远,负手而立,一袭款式简单的玄色法衣,眉目间依旧孤高傲然,原本乌黑的长发间杂着缕缕白丝,随意披散,比从前满头小辫子更透出几分惊世剑客的气韵。
“第五前辈!”简小楼喜出望外。
“途径上空,察觉有人在练剑,我下来看看。”第五清寒手中无剑,只是并拢两指,指尖凝结出丝丝剑气,光影闪动,如有实质。
“前辈的诅咒控制住了?”
“暂时。”第五清寒徐徐道,“我与叶溪的约战即将到期,短短出来一趟还是可以的,医仙西河柳与我一起,若我诅咒再发作,他会控制住我。”
简小楼一愣:“医仙前辈也来了?”
第五清寒指尖的剑气仍在闪耀:“恩,还有素和,我们一道来的,他们还在上空。小楼,四千年不见,清寒甚是想念。”
对简小楼来说,是十年未见。
可第五清寒已在迷途寺度过了四千年。
旁人看他还是七千岁,实际却一万一千岁,修为也步入十五阶。
若非诅咒缠身,四千年足够他十六阶。
时至今日,第五清寒说不清对简小楼的感觉,明明与她只相处了短短一年,但那一年中,发生了诸多难以想象的事情。
彼此的生命轨迹都有不同程度的改变。
说是忘年生死之交亦不为过。
简小楼十分惭愧:“本说好一回来就去迷途寺探望您,因我女儿身体孱弱,离不开人,一直抽不开身。”
他宽慰道:“故而带了医仙前来,稍后为弯弯诊治。”
闻言她抬头窥探,准备下山去了:“医仙前辈人呢?”
他却不许:“不急,你我来过几招如何?”
不等简小楼回答他,刷,指尖凝结的剑气拉伸开来,变成一柄爆闪红光的气剑。
简小楼瞬间觉得自己穿越到了《星球大战》,眼前站着位绝地武士。
“来!”
以他的法力,站着不动释放出一道剑气都够简小楼喝一壶。但他没有,他全力以赴,招式完整,剑气纵横,杀伐刚劲,凛着一股震碎寰宇的气势。
简小楼心中骇然,本能的显出畏惧之心。
然而两柄剑的剑气交汇时,简小楼没有感受到丝毫压迫感,因为他只出了一分力,而且剑气都泄去了两侧,施加在她身上的力道极少。
周遭竹林在剑气的牵引下窸窣作响,每一片竹叶都像风车一样,朝着同一个方向有规则的颤动。
简小楼除了佩服,只剩下喟叹。
神情专注、使剑气凝聚于一点,乃是修剑者第一要领。
然而第五清寒却能将自身剑气悉数分散在竹叶上,且分散到毫厘不差的程度。
看似霸道的剑招,简小楼感受到了刚则折、柔恒存的意境。
第五清寒不是在与她过招,而是在教导她领悟问情剑道的真正精髓。
他将问情剑揉碎了细致的教,简小楼全神贯注研磨着学。
十数个日夜过去,不知疲倦似的,最后已不是两人兵刃相接。简小楼宛如一个复制品,两人相隔一丈,剑在手中大开大合,同步的动作。
最后她虚脱的停了下来,额上豆大的汗珠不断从两颊滚落,颤巍巍地道:“前辈,我不行了。”
第五清寒手中的“光剑”一瞬消散:“先到这吧。”
“恩。”
简小楼心里默默喊了一声“师父”。
“你们是准备打到明年去吗?”等到剑气在竹林剑消散,素和从云端落了下来,随行的还有戴着半边面具的半面医仙西河柳。
“医仙前辈。”简小楼连忙拱手行礼,西河柳十六阶的修为,又是朝歌的至交好友,绝对的长辈。
西河柳性子冷淡,轻轻点了点头。
**
寒暄了几句,简小楼带着三人回到半山腰的屋舍处。
夜游躺在屋外的藤椅上晒太阳,弯弯蜷在他怀里睡着午觉。
于养神中睁开眼睛,颇有些讶异的看着远处,四人尚未出现,他抱着女儿起身:“你二娘来了。”
像是没长腿的弯弯坐在她爹爹手臂上,揉揉惺忪的睡眼:“二娘?”
“小心肝儿。”素和落下地压根不与夜游打招呼,上前就将弯弯从他怀里抢走,高高抛起好几次,“长大了不少,不过也太消瘦了点儿,是不是你爹爹藏着好东西不给你吃啊?”
“第五前辈。”夜游也不搭理素和,向第五清寒点头示意,他和真正的“第五清寒”只在天海洞有过一面之缘,却对他极为熟悉。
简小楼揣测他或许是禅灵子的前世,夜游自然多出几分恭敬。
至于另一位……
简小楼还没来得及介绍,西河柳先开了口,语气略感伤怀:“侄儿,你与你父亲的相貌并无相同之处,但神态如出一辙,熟稔之人一看便知。”
这一句“侄儿”,足以证明他与朝歌之间的感情。
夜游微怔,拱了拱手:“医仙前辈。”
一同进入屋中去,素和抱着弯弯给西河柳检视:“怎么样?”
弯弯怯生,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看西河柳,又看看第五清寒,不说话,但父母二娘都在,她也不害怕。
西河柳坐在那里也不动,眉间有灵气溢出,环绕在弯弯周身。
素和又问了一遍,第五清寒在一旁道:“你先闭上嘴。”
素和不闭嘴:“究竟怎么样?”
“除却发育迟缓,智力可有问题?”西河柳问。
“智力应该还好吧。”毕竟五年未见,素和不确定的看向简小楼两个。
“还可以。”简小楼紧张着道,“她学东西的速度非常慢,但总能学会,不过始终无法凝气入体……”
夜游问:“龙珠如何?”
弯弯是在他龙珠有损、精气不足时怀上的,他一直担忧此事。
龙族没有灵根,以龙珠成色为准。
弯弯是个半妖,若是无法修炼,毫无自保能力一辈子需要看顾着不说,寿元也只比平凡人族多出一些来,能活个三五百年就不错了。
西河柳摇摇头:“半妖龙珠纯度本就不足,骨骼、经脉、脏腑,都是完全正常的,神魂也很完整,身体孱弱应与她先天不足有关……”
似乎回忆起什么,蹙着半边浓淡相宜的眉毛道,“不过弯弯最初在简姑娘腹中凝结龙珠那会儿,朝歌曾假扮我去为她检视过,回来与我提及,说她龙珠构成之中,有一丝不属于你二人的、难以分解的黑气。”
夜游和简小楼互视一眼,不明所以。
“不过等龙珠凝结完成以后,再窥探时,那丝黑气已经自行消失了,朝歌说一切无碍,我二人揣测许是母体曾经受过伤引起的。”西河柳将灵气收回灵台,确定道,“从丹修医者的角度来看,弯弯非常健康,并无任何不妥。”
连两界第一医仙都这么说,简小楼默默松了口气。
西河柳为弯弯检视完毕,爱怜的抚了抚她的额头,目光慈祥:“为了你这小不点活下去,不知让多少人操碎了心。”
听他提及此,简小楼忙道:“晚辈还不曾谢过,前辈收留弯弯七百年的恩义。”
眼尾余光瞥向素和,素和正笑着、若无其事的给弯弯整理衣裙,西河柳淡淡嗯了一声:“我与朝歌少年相识,万载情谊,为他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
简小楼暗暗拧眉,看来真如素和说的那般。
不过她心中起了另一个疑。
素和一贯讨厌第五清寒,处处针对于他,但之前他从苍岭出来说不知去哪,简小楼无意提了句不妨去迷途寺看看第五清寒,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今日瞧着,两人的关系亲近不少。
而他和医仙更有意思,从前应该接触不多,为何很熟络的样子。
简小楼想不明白,心事重重的将医仙送出了门,屋舍没有多余的空房,他们将飞舟停落在山顶上,住在飞舟里。
“你能待多久?”门外,夜游问素和。
“第五人渣想将问情剑亲传给小楼,估计得待上几个月,然后前往东宿与叶大符师一战。”素和瞥他一眼,“我暂时没什么事情做,你若是要闭关,那就赶紧吧。”
“聪明。”夜游指着他道,“正等着你来,我好去闭关进阶,一两月足够。”
“行。”素和伸了个懒腰,“我也休息一下。”
夜游询问道:“你在苍岭过的很累的样子。”
素和叹气:“可不是么,升入十四阶,得到父亲重视,族里不知多少势力有了危机感,千方百计的给我使绊子。”
“你大哥?”
“素因尚未动手,他一出手绝对是要我的命,我他妈战战兢兢着呢,睡觉都得枕着把刀心里才踏实。”
“那你有何打算?”
“不该我的我不求,该我的谁也甭想同我抢。当年剥了我的界主之位我得拿回来,以我现在的实力,至少得弄个一级界的界主来当,他素因挡不住。”
夜游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素和却挖苦他:“你也真是的,一个小小的五级界都搞不定,我还当域外那些星域盗匪多大的来头,也就一些中流偏下的势力,传去海王耳朵里,你是有多无能,和当年的紫龙卫涟根本没得比。”
夜游摸摸鼻子,不接他的话。
……
趁着几人在,夜游抓紧闭关。
第五清寒继续教导简小楼问情剑。
抱着弯弯站在远处观摩,素和发现弯弯似乎对剑道颇感兴趣,总是神情专注,若有所思。
结果一连看了两个月,小丫头说了句令他崩溃的话:“二娘,娘亲和第五叔叔一人拿着一根发亮的棍子,每天戳来戳去,究竟在做什么呀,很好玩吗?二娘也陪弯弯玩好不好?”
素和囧着一张俊脸:“那叫做剑,不是棍。”
“娘之前的剑都是扁扁的,这是圆圆的呀。”
“那是灵气凝成的光……”
算了,看来这丫头和她爹一样,是个剑道白痴。
素和准备抱着弯弯离开时,目色陡然冷厉:“谁?”
“晚辈是来送信的。”声音先于身形出现,随后一个十一阶的男修上前,双手恭敬的举起一道玉简。
“是界主府的执事。”简小楼收剑上前,示意素和不必紧张。
她从执事手中取过玉简,抽出抹神识入内。
执事便退下了。
看罢,简小楼将玉简收入储物戒中:“是阑沧界界主夫人阮觅的邀请函,她小女儿明天百日宴。阑沧界是处四级界,界主叫做令狐智,真身是只九尾狐,夜游的顶头上司。”
弯弯撅起嘴:“二娘,拽我龙角,说我是鹿不是龙的,就是他们家小儿子令狐源。”
简小楼板起脸训斥:“你还好意思说,人家只是来与你玩耍,你用指甲给人家的脸抓出好几道血口子,几十日过去还带着疤。”
弯弯虽无法力,小身板软绵绵的,但她的指甲似龙,极其锋利。
一般的保护罩都能抓破,夜游说比他的龙爪还要厉害。
虽然危险,简小楼仍给她蓄甲,至少拥有一些自保能力。
“走了,咱们过去送个礼,道声贺。”
其他人简小楼根本懒得理会,这对狐狸夫妇却是个例外。弯弯抓了令狐源的脸,血肉模糊的,简小楼看了都难免心疼,因着此事,夜游回来拿着珊瑚条抽了她屁股好几下。
然而人家两口子反而还给弯弯赔礼道歉,说自己管教无妨,幼子出言不逊。
要知道令狐源才四岁大,屁事儿都不懂的年纪。
简小楼真心羞愧,并不怀疑狐狸狡诈,是在做戏。
毕竟令狐智根本没必要讨好自己一个属下吧?
阮觅还隐晦的提醒她,弯弯被他们圈养的太孤僻了,不会与外人相处,需要多带出去走动走动。
简小楼深以为然。
“弯弯也要去?”
“去吧,阮觅生了十几个,看得出来她非常喜欢小孩子。信中说她想念弯弯了,也想让弯弯和令狐源和解一下,互相交个朋友。”
素和忍不住撇嘴:“同一个小屁孩儿和解什么,交什么朋友。”
又道,“明日我送你们,小心遇到盗匪。”
“行。”
域外盗匪猖獗,她自己无妨,带着女儿不容有闪失。
平时都是跟着夜游一起去,正想说让素和或者第五清寒谁送一下。
简小楼继续回去练剑。
翌日天刚蒙蒙亮,她带着弯弯登上西河柳挂满红灯笼的画舫法舟,告知素和可以出发了,却看到第五清寒和西河柳面对面坐着下棋。
乘着穿天金梭前往阑沧界的路上,她好奇着问:“素和,医仙为什么会看顾第五前辈?”
“朝歌和迷途寺渊源匪浅,西河柳也是一样的,是受了愿禅师所托。”起床太早,弯弯趴在他肩头睡的直流口水,素和传音,“你看着是不是觉着很不舒服,第五人渣睡过他老婆。”
“呵呵。”简小楼尴尬的笑了笑,的确是。
“西河柳这些年没少帮他。”素和继续传音,“第五人渣如今思想扭正了些,开始觉得对不起西河柳,他想向西河柳坦白。被我劝住了。”
“坦白合适么?”简小楼叹口气,“听说医仙的儿子都有十三阶的修为了,夫妇二人也不曾传出什么不合……”
素和突然笑了一声。
简小楼蹙眉:“你笑什么?”
用手遮了遮嘴,明明传音无人听得见,素和非得做出一副悄悄话的模样:“我是怕第五人渣说出来,反被西河柳打击的再一次不相信人生。”
简小楼隐隐嗅到了八卦的气息:“怎么说?”
“西河柳为何被称为半面医仙?”
“不是说他总爱戴着半边面具的么。”
“那你知道他为何要遮住另外半张脸?”
简小楼想起焦二脸上的“奴”字,揣测道:“他留过疤痕?”
素和摇摇手指头:“他另外半边脸是个女人。”
简小楼瞠目:“什么意思?”
素和解释:“他自娘胎里就与众不同,雌雄一体,拥有两套器官,既是男人又是女人……他学医道,大抵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等他十四阶可以分|身之后,便将自己女性的一半分离出来,终于成了‘两个’正常的个体。但分|身无法长久脱离本体存在,始终共用同一个意识,离不开自己太远,为了掩人耳目,方便行事,他娶了自己的分|身为妻……”
简小楼半响没有回过味儿,等通顺之后险些吐血:“那医仙的儿子是谁的?”
“第五人渣的。”
“莫说第五前辈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我都快要开始怀疑人生了。”世界之大,果真是无奇不有,简小楼看向素和,“这般隐秘之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朝歌告诉我的。”
素和搪塞过去,“阑沧界到了。”
***
以素和的身份不方便入内,他在界主府外等着。
夜游时常被令狐智召来问话,简小楼入了界主府也是熟门熟路。
牵着弯弯的小手站在阮觅寝殿外稍待,简小楼总觉得有道灼热的神识一直在窥探自己。她四下里巡睃,却寻不到视线的主人,总之令她如芒在背,感觉不舒服。
在她远处山丘凉亭内,一名十二阶的紫袍男子微微眯着凤眸:“那女人是谁?”
身后的令狐智寻着他的视线窥视,他虽有十四阶修为,仍旧对着紫袍男子毕恭毕敬,因这是紫龙王的幼子:“那是无定界界主夜游的夫人。”
“夜游?似乎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紫袍男子沉眸寻思了会儿,“哦,是不是从前在玄心界守了千年荒山、还被传敖青死于他之手的小白龙?”
“正是。”
“他一个白龙族,娶了人族女子,还生出个半妖出来?”紫袍男子稀罕极了,“没人管?”
令狐智呵呵陪着笑,并不语。
他很忧虑,自己怕是摊上大麻烦了。
果不其然,紫袍男子勾了勾唇角:“令狐,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令狐智心头一个咯噔:“主上,夜游不好惹……”
紫袍男子啧啧笑道:“区区一条无权无势的白龙,不好惹,又能拿我卫霖怎样?”
语毕转身离去,不再给令狐智推脱的机会。
令狐智莹白似玉的面色极为难看,原地沉思足有一刻钟,正准备走时,面前的路又被人给堵住了。
“令狐智,你是不是在敷衍我?”
戚弃拂了拂白袍,梨涡带笑,眼底冷若冰霜,“我住在你府上,央你帮我寻我夫君,寻了五年还没动静?”
“戚大小姐。”令狐智拱了拱手,他在西宿边境混了数千年之久,一直与飞星门过从甚密,自然知道戚弃的身份,“你应该十分清楚,埋名失踪后再没有关于他的消息传出,如今唯有等他自己现身,我无非是派人四处盯着。找是肯定找不到的,不然大小姐也不会找了三千三百年,最后将希望放在不着边际的推演上。”
戚弃左手攥着戒尺,轻轻敲在右手心上,挑着眉头道:“巫族推演因果盘得出的天意,鲜少会出错,说我夫君这十年内会现身在西宿极西之处,必定会出现,你继续帮我好生盯着……”
离去时,又回头冷冷警告一句,“令狐,你在此地从一个小城主坐上四级界主的位置,我们飞星门暗中没少出力,莫要以为攀上了卫涟,便不将我们这些小盗匪放在眼里……你该知道,在这西北大星域内,除却那些十九阶以上的圣尊,便没有我们飞星门不敢动手宰杀之人!”
“明白。”
令狐智应了一声。
……
阮觅举办的百日宴,统共也没请几个人,阑沧界的四位大城主夫人,再加一个简小楼。
四级界的大城主,地位比五级界的界主要高。
然而阮觅却更喜欢同简小楼闲话,将那四位大城主夫人晾在一旁。
简小楼可以理解,同样都是下属,大城主乃是地头蛇,与界主的关系非常微妙。
“哎呦,我最喜欢你家弯弯,粉雕玉琢的,真是可爱。”阮觅一袭红裙坐在上首,将弯弯拉来怀里又是抱又是亲。
弯弯同她也熟悉,不怕生,探手去抓她面前盘子里的葡萄吃。
简小楼在右下侧盘膝坐着,剑在她膝盖上平搁。
进殿之前那道打量她的视线,直到现在还让她紧紧绷着神经。
并非直觉,这是历经太多次险情培养出警觉性。
不过在这高手如云的界主府,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阮觅见她心不在焉的,心里寻思着起个别的话头。
她满脸笑意,一副慈爱的模样,剥着葡萄喂给弯弯吃,事实上恨不得剁了这小贱丫头的双手!没教养又狠毒,将她儿子柔嫩的小脸蛋抓的至今没有消肿!
然她夫君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笼络住夜游一家人。
夜游乃是海王挑中的徒弟人选,日后足以与紫龙族卫涟相抗衡,必须尽早攀上交情。
阮觅正烦躁,耳畔突然听到令狐智的传讯。
——“夫人,咱们遇到大麻烦了。”
阮觅手一顿:“出了什么事情?”
——“刚才简姑娘携女在外等候时,被卫霖给瞧见了。”
“起了色心?”
阮觅眉头皱起,这条紫龙犯了错,被卫涟给“贬”来边境看顾星晶矿脉,她夫君叮嘱过他,但凡卫霖前来界主府,一应女眷不得露面。
“那我们怎么办,事情很明显,卫涟贬他前来或许正是留着对付夜游,还不等卫涟出手,就已经对上了。不顺了他的意思,就得罪了卫涟,若是顺了,夜游这边……”
——“没得选,这条小白龙能不能扶起来还是未知数,卫涟和紫龙族是万万不能得罪的。”
阮觅心中有几分痛快,终于可以给儿子报仇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下了药将简小楼送过去,等他玩够了杀了扔去星域,就说是被盗匪给截了,咱们撇个干净。”
——“你错了,卫霖要的不是简姑娘。”
“恩?”
——“他要的是你怀里的小丫头。”
阮觅惊怔的张圆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