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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出岫宿醉醒来,直感到头痛不已。想起云羡和鸾卿已共结连理,沈予的仕途也有诚郡王作保,心中不禁轻快起来。
刚盥洗完毕,京州的暗卫头领却乔装而来,通过竹影递进来一封密信。出岫看这密信上的暗号,应是来自北宣,她立刻打起精神,拆信细看,匆匆扫了几眼已是大喜过望——晟瑞帝臣暄身染重病,且病入膏肓!
这消息对于云氏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出岫自然庆幸,庆幸自己选择了南熙,也选择了慕王聂沛涵。
臣暄与聂沛涵,这两位人中之龙不仅年纪相当,能力也是不相伯仲,若当真要在战场上分出胜负,只怕两位当事人也没有把握能打败对方。出岫一直为此捏一把汗,唯恐有朝一日南北起了纷争,这两位乱世君主会决一胜负。自己已经选择了支持聂沛涵,如果最终是臣暄胜出,则云氏危矣!
可如今,臣暄病入膏肓、危在旦夕,北宣便是后继无人!只要臣暄一死,这天底下还有谁能与慕王相争?他必将所向披靡一统南北!
而云氏作为支持慕王登基的肱骨之臣,又一直秉承着“永不出仕”的原则,在朝堂上与慕王没有利益冲突,待到慕王统一南北,他便是一代开国帝王,云氏在其背后出钱出力,也会成为一代开国功臣!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慕王不是不懂,只要云氏行事谨慎,往后数十年的荣耀指日可待!
况且,撇开云氏的荣耀不说,即便为了沈予,这也是喜事一桩。在出岫看来,她如今请聂沛潇保举沈予出仕,以沈予的能力,入伍带兵是必然。她一直担心慕王会将沈予派去攻打北宣,尤其是担当急先锋……
虽说她对沈予的能力有自信,但臣暄太强大了!一个能成功谋反并坐上北宣帝位的人,实力不容小觑!
如若沈予在战场上的敌人是臣暄,出岫当真难以预料他的下场会是如何,也许一不留神,沈予就被慕王借刀杀人了。但只要臣暄一死……沈予即便去攻打北宣,应当也是胜多败少。
出岫相信,只要他好好用心,重新振作,往后的路只好不坏……
臣暄之死所带来的好处实在太多,云氏的名望、沈予的前途都有了保证!再加上京州有云羡坐镇,这桩桩件件都令出岫遂了心愿!
这样畅快的时刻,在云辞去世之后,出岫只体会过两次:一次是闻娴死,一次便是现在。而这一次所带来的畅快远比前次更甚!
眼看着如今已是腊月下旬,出岫决定按照原计划在京州过年,并借机拜访世家公卿,正式以“出岫夫人”的名义代表云氏结交权贵。左右烟岚城还有太夫人主持大局,自己在与不在,并无分别。
既然打定了主意,出岫便开始吩咐流云山庄置办年货。这座府邸长久闲置,下人们都懒散惯了,如今正主儿交代下来要在此过年,一个个都变得异常忙碌起来。一时间,流云山庄上上下下好不热闹。
这期间诚郡王聂沛潇仿佛没了动静,听闻慕王也从封邑房州赶来,去应元宫陪聂帝过年。
一晃已是腊月的最后一日,一大早,云羡夫妇便前来流云山庄,打算与出岫一并守岁。出岫想了又想,还是招呼竹扬前来,对她命道:“你去一趟追虹苑,私下问问大小姐的意思,看她愿不愿意同来守岁。”
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如今追虹苑又是这么个凄惨境况,论礼应当一起守岁,何况这也是传统习俗。但前提是云想容不介意……
出岫自认作为长嫂,开这个口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不过她更加尊重云想容的意愿,也不会多做勉强。
“记住,你私下去问大小姐的意思,不要让姑爷听见……倘若大小姐拒绝,你也什么都别说,回来就是了。”出岫对竹扬千叮万嘱。
竹扬领命而去,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带话回来:“大小姐拒绝前来,说是她自己身子不适,害怕在新年里将病气过给您。大小姐还说,多谢您惦记他们夫妻二人,她和姑爷不胜感激。”
出岫闻言,沉默半晌才道:“你下去罢。”自此,一顿午膳她吃得不甚开怀。
岂料到了当天下午,淡心正在教鸾卿包饺子,管家却突然来禀,说是大小姐夫妻二人来了。出岫立刻命人去知会鸾卿,让她到正厅里来,借此机会正式以“三嫂”的身份见见云想容。
鸾卿前脚刚进厅内,云想容和沈予后脚也迈步进来:“想容见过嫂嫂。”
与此同时,沈予也道:“见过夫人。”他并不唤出岫“嫂嫂”,显然云想容也注意到了,不禁脸色一白,又立刻恢复如常。
出岫刻意强迫自己不去看沈予,只笑着打量云想容:“不是说身子不适?怎么又来了?”
云想容来时已备好说辞,略微赧然地低下头,道:“晌午是有些不舒服来着,心想大过年的,不能将病气过给您……后来觉得好些了,便又过来了。”
云想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轻轻又叹:“追虹苑冷清,不比嫂嫂这里热闹。您能想着我们,做妹妹的已很是惶恐。”
她说得哀怨动人,出岫亦是眼眶一热:“都过去了,来了就好。”言罢又指了指身侧的云羡和鸾卿,将两人成婚之事告诉了云想容。
云想容得知事情的始末之后,先是微讶,随即很快释然,客客气气道了句:“恭喜三哥、三嫂。”
沈予仍旧清冷附和:“恭喜三爷、三夫人。”
出岫诧异于云想容的善解人意,云羡也很是高兴。一家人又说了会儿话,淡心忽然闯进来,两手白面很不雅观。她先对几位主子逐一见礼,又笑问鸾卿:“三夫人,您还学不学包饺子了?”
鸾卿从前清冷惯了,如今初为人妻,也迫不及待想学会那些惯常的本领,于是连忙点头:“学!怎么不学!我这就随你过去!”
淡心“咯咯”地笑起来,又看云想容:“大小姐一起吗?”
云想容做出为难的表情,正待拒绝,鸾卿便在一旁撺掇道:“一起罢,还挺有意思的。”
反而是云羡爽朗一笑,调侃出岫:“嫂嫂,淡心可被你宠坏了,如今都敢大大咧咧闯进来,不仅手都不洗,还敢教主子包饺子。”
淡心闻言不依不饶,顺势要将两手白面往云羡脸上抹。鸾卿连忙拉过淡心:“好女不跟男斗,你跟三爷计较什么?我拜你为师不就得了?”
淡心轻哼一声,低低对鸾卿笑道:“您可得整治整治三爷,替奴婢出气。”
鸾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快走罢,再不去包饺子,晚上可不够吃了。”说着又催促云想容。
云想容深深看着沈予,见他毫无表情不置可否,才点头笑道:“我也没包过饺子,还请淡心师傅多多指教。”言罢若有似无瞟了出岫一眼,才和鸾卿一道跟着淡心去了厨房。
厅内瞬间只剩下出岫、沈予和云羡三人。云羡也很知趣地寻了个借口退下,将空间让给其余两人独处。至此,出岫才敢抬眸去看沈予。
十余日不见,他已不是那副醉生梦死的颓废模样,俊颜清爽、眉峰疏朗、身姿依旧挺拔轩昂,仿佛又变成了那个风流倜傥的沈小侯爷。只是,若仔细打量便会发现,沈予眉宇之间有藏不住的淡淡忧郁,还有……思念。
与此同时,沈予也在看着出岫。事实上从进门开始,他便一直在看她,也发现她刻意不看自己。几日未见,她好似神采更盛,双眸犹如两痕秋水,柔光潋滟,顾盼飞扬之间,整个人也明快许多。
看到对方过得不错,两人心底都觉得欣慰许多。四目相对,相顾无言,对彼此的挂念与关怀都映在眼中,心照不宣。只是,当出岫想起那晚与沈予有过的亲密,她还是会觉得羞赧、尴尬,甚至是……愧疚。
虽然是迫于形势,也是为了让沈予振作起来,但不得不说,那晚是她对云辞的一种背叛。想着想着,出岫的眸光也不禁黯淡起来,自责与内疚再次袭上心头。
最终,还是沈予打破沉默,自嘲地笑道:“晗初,我食言了。”
“怎么食言?”出岫心绪不宁,又怕沈予看出来,勉强笑问。
沈予哂笑一声,低头轻道:“那晚……我曾发誓,不出人头地绝不再见你……可不过短短十余日,我就来了,这不是食言又是什么?”
这话令出岫颇为尴尬,她想说些什么来调节气氛,可尚未出口,门外再度响起张管家的禀报声:“夫人,宫里来人了。”
宫里?皇城京州能有几个“宫里”?是慕王还是诚郡王?出岫眼皮一跳,紧张地看了沈予一眼,才道:“快传!”
话音落下,一个内监打扮的中年男子已笑眯眯入内,掐着嗓子细声细气地道:“老奴王全福,见过出岫夫人。”
王全福?是应元宫的首领太监,聂帝身边的头等宠臣。出岫不敢怠慢,忙笑着回礼:“王公公莫要折煞妾身。这大过年的,您怎么来了?”
王全福头也不抬,躬着身子很是有礼:“今夜圣上设宴守岁,老奴是特意来请您进宫赴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