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百口莫辩清白污(上)

满城烟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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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猎场回来的第二日,宫里开始紧锣密鼓的张罗起了沫舞的婚事。

    纥奚沅紫先是找天师择选了吉日,将大婚的日子定在了下月。

    其实,这个日子完全可以提前些的,但纥奚沅紫还是选了在一个月后。

    其一,时间充裕些,她可以将沫舞的婚事准备得风光些。

    其二,她也想给沫舞一个缓和的时间,如果太急的强迫她嫁了,只怕后半生无法再幸福。

    淳于世子娶了皇上曾经的女人,心里已经够窝火了。若是沫舞再破罐子破摔,只怕这日子就甭想过好了。是以,纥奚沅紫对这位整个家族都不肯承认的姐姐,也可谓体贴得很了。

    待定好了日子,纥奚沅紫才去见了淳于沫舞。

    寒雨院这会儿已经是愁云惨雾,纥奚沫舞再也不是那个帝王的挚爱,却要嫁给一个小部落的世子,宫人们难免见风使舵,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自己也跟着陪嫁过去。

    世态炎凉,人性丑恶,沫舞早就见识过了。是以,这会儿的凄惨,她并不甚在意。

    对于纥奚沅紫的到来,她更是冷冷的,不给半点的好脸色。

    纥奚沅紫挥退了屋里的所有宫人,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下月十八是个嫁娶的吉日,我已经将公主和世子大婚的日子定在了那日。”纥奚沅紫带着小心地将结果告知,复又道:“我也只能帮你争取到这些时间了,若是定得太晚,大王那里只怕不会答应。”

    淳于沫舞心念一动,愣愣地看着纥奚沅紫,“为何要帮我?”

    她以为在这样的时刻,所有人都会急着送走她,包括纥奚沅紫在内。

    “你到底是我的姐姐。”纥奚沅紫心疼地看着她。

    “纥奚部族的郡主不是应该高高在上吗?我这般低贱出身的人,怎配做郡主的姐姐?”淳于沫舞激动得哽咽起来,却并无敌意。

    “莫要再说气话了。”纥奚沅紫摸出丝帕,为她拭去眼泪,才叹道:“其实嫁出去也好,留在宫里,只怕要与人争一辈子。”

    “你后悔了吗?”淳于沫舞含泪问。

    “是。我后悔了。”纥奚沅紫毫不避忌地点点头,“若是我可以自己选择,我一定选择与一个爱我的人远走他乡。而不是看着深宫的丑陋,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的死在阴谋里。”

    “可是……我爱他……”淳于沫舞不甘,这深宫再可怕,她仍旧愿意为爱做扑火的飞蛾。

    “这宫里爱大王的女人太多太多,可大王的心里只能有一个人……”纥奚沅紫涩然的笑,她们都同是这深宫里的可怜女人,不被爱的可怜女人。

    “他以前是爱我的,你知道的,对不对?”沫舞忽然抓住沅紫的手臂,“沅紫,你帮我求求他,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耍心机了。”

    “沫舞,为何你还是不懂,大王心里的那个人从来不是你。”纥奚沅紫的声音有些拔高,她知道这样的话很残忍,但她希望沫舞可以快些清醒过来,离开深宫,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沫舞缓缓收回手,神情落寞地喃喃自语。

    “是啊!他若是爱我,怎么会这么对我。”

    她其实明白,他能将她给了别的男人,足以证明他是不爱她的。但,她想不通,若是他不爱她,当初为何又给她幻觉?给了所有人幻觉?让她成了他传言中的挚爱……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纥奚沅紫说着起身离开。沫舞能不能想通,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宫中有了喜事,最高兴地莫过于下边的奴才了。除了时不时地有赏赐之外,各院主子更是不能随意的惩罚奴才。

    而随着沫舞出嫁日子的确定,各院再次热闹了起来,纷纷的讨论起了这事。

    若是还想在后宫找片清净地,也就只有无忧楼了。

    凌无双几乎是两耳不闻,日日研究着她的花草树木,以及各种农作物。想要让塞外变绿的想法,她从不曾放弃过。

    只是,围场回来的第三日开始,凌无双整个人的精神头便弱了很多,好似大病过一场。

    素月劝她看看太医,她却只是推说没事。素月若是再劝,她便说再等些日子,等沫舞公主安安稳稳的嫁了,大王的心事了了,她再去请旨让采珍入宫。听说她师承鬼医,定然会有办法的。”

    素月听她这么说,心下也稍安了些,便也不再催促她找太医过来。

    好在凌无双之后再无其他的反应,每日都过得充实,没有郁郁寡欢。

    只是,好景不长,这一日,正在屋外侍弄着花木的凌无双,忽觉腹部一阵疼痛,还来及与素月说,眼前便随之发黑,人向一旁倒了下去。

    “公主!”素月惊呼,赶忙扶住她,对身后的小俾吩咐道:“赶紧去请太医和大王。”

    无忧楼的主子出了事,太医是半点都不敢怠慢,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赶了过来。只是,来时本是提着一颗心来的,但刚一号上凌无双的脉搏,眼中顿时喜色乍现。

    而这时,拓跋飏也正好推门而入,先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凌无双,复又看向正在诊脉的太医,还不待他问,刚刚转头向这边看来的太医,已经撩袍跪了下去,喜出望外的禀报道:“恭喜大王,贵妃娘娘有喜了。”

    太医的话犹如一声闷雷,在屋内乍响。可怜的太医正喜滋滋地等着奖赏,拓跋飏却已是一脸铁青。

    素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很想冲过去,一刀了断了胡说八道的太医。

    拓跋飏很快便恢复了他惯有的冷静,唇角微弯起一抹弧度,好似缀着喜悦一般。

    “太医还没说,凌贵妃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太医总觉得这屋里的气氛有些奇怪,颤颤巍巍地道:“若是微臣没有诊断错的话,娘娘已有差不多三个月的身孕了。只是,有孕最初,大概受了娘娘体内的毒素干扰,闭住了喜脉,才会如今才发现。”

    拓跋飏高大的身子明显一震,僵硬地问:“可诊出是什么毒素了?”

    “臣无能。”太医瑟缩着,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来人。”拓跋飏一声高呼,门外立刻有人推门而入。

    “去将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找过来。”他冷冽地吩咐,视线死死地绞在床上沉睡的凌无双身上。他一双黑眸中,是死死压抑的惊涛骇浪。

    “是。”内侍领命离开,门再次关起,屋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不敢呼吸。

    素月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眼神,心已经提到了嗓子。她现在只盼主子快些醒来,也好思量对策。

    刚刚诊断的太医跪在一旁,连起身都不敢。显然,帝王闻得贵妃有孕的消息,并未有喜悦之情。

    一时间,屋中的人都好似被石化了一般,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

    须臾,楼道里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拓跋飏脸上的神色才微微有些变化,眸中似乎有一点亮色在跳动,像是希望的颜色。

    “大王,人宣来了。”门外很快响起了太监奸细的嗓音。

    “让他们进来。”拓跋飏对外吩咐道。

    “吱呀——”

    门被推开,太医院的太医鱼贯而入。

    “若是谁能救治娘娘,孤王必有重赏。”拓跋飏的嗓音微暗,语调平缓,听不出多少的情绪。

    太医们一个个摸不到头脑,便按着官位上前。

    先是院判上前,一号上凌无双的脉搏,当即变了变神色。

    “怎么样?”拓跋飏问话时,视线却是落在凌无双苍白的脸上。

    “回大王,娘娘体内的毒应该是一种蛊毒,但具体是什么,臣一时间还未能诊出。只是……只是娘娘现如今有了身孕,臣实在担心,若是调试解药有个行差踏错,会伤了娘娘腹中的龙脉。”院判说话间,额上已经是冷汗淋漓,这份赏可不是那么好领的。

    “其他人呢?”拓跋飏将视线落在其他还未诊脉的太医身上,其他人立刻会意上前,一个接一个为凌无双诊了脉,结果大同小异,皆说凌无双有了身孕。便连之前为凌无双诊过脉的太医,亦是如此说。

    至于之前为何未诊出,只说是凌无双体内的蛊毒闭住了胎气。

    素月从一开始的愤怒到这会儿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太医的诊断可以说是胡说八道,被人收买。但任谁也不可能收买了整座太医院的人。

    是以,这问题必然出在了凌无双的身上。

    “孤王命你们在十日内,想出救治凌贵妃的办法。”拓跋飏语气沉霾的吩咐道。

    “是。”一众太医心里没底,嘴上却只能领命。

    “都下去吧。”拓跋飏对众人挥挥手,太医们鱼贯地退了下去。屋里只余素月还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门再次被关起,拓跋飏才将视线冷冷地扫向了素月,“你也下去。”

    “大王……”素月提裙跪下,“公主对大王一直忠心不二,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你这么肯定是误会?”拓跋飏冷笑着反问。

    “素月知晓公主的为人,一定是有人陷害公主。”素月语气肯定,没有半丝的动摇。

    “陷害?”拓跋飏冷冽地讥笑,“你是想告诉孤王,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在陷害她吗?”

    素月被质问得噤了声,跪在床前的身体却依旧直直的,没有离开的意思。

    不管凌无双是否错了,她都不能让开,她都要保护自己的主子,这是她陪嫁来拓跋的唯一使命。

    “你若是不想孤王现在就下令治你主子个不贞的罪,就给孤王出去。”拓跋飏的脸色一沉,沉霾的声音里夹杂着滚滚的怒意。

    “大王,公主一定是被冤枉的。”素月将身子又挺直了些,她想趁着凌无双醒来之前,为她争取些什么。

    “滚下去。”拓跋飏抬腿便是一脚踹了下去,正踹在素月心口的位置上。

    素月不堪重力,身子跌落在地。一股腥甜涌上嗓子,任凭她如何压抑,也没能压住,猩红的血顺着唇角滚落,素月惊恐地看着便连呼吸都变得粗重的拓跋飏。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如此动怒的拓跋飏,平日里,他在凌无双面前总是一副好脾气,就好似天塌下来,也影响不到他一般。

    而这会儿的拓跋飏,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拓跋飏看着这个忠心为主的婢女,冷笑着点点头,“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的能力,能带着你主子活着走下无忧楼?”

    拓跋飏的话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淋得素月一哆嗦,却也认清了一个事实。

    她费力的直起身子,将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奴婢知罪。”

    这个时候除了妥协,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拄着地面站起,她捂着闷疼的胸口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