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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沫舞几近崩溃的一声嘶吼,扬起手中的信,“我看错了你们,你们都是魔鬼。”
她满眼恐惧地看着眼前这个爱了许多年的男人,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他。
她眼中的恨与怨渐渐地被泪水染去,换上了绝望的灰。
“为何要告诉我?”
纵使他不爱她,也不该如此残忍。
拓跋飏紧抿薄唇,半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我恨你,我恨你……”沫舞彻底地绝望了,她以为他至少会给她一个解释。
“待回宫后,孤王会以嫁妹的礼仪,让沅紫为你操办婚事。”拓跋飏终于开了口,却是无情至极。
“呵呵!”沫舞嗤笑,“我是不是还要谢谢大王的恩典?”
她的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不停涌落,唇角绽放出决绝的笑。
她本以为,除了她坎坷的命运之外,已经不会再有任何事比之更为凄惨了。
可今天,她才知道什么叫痛,什么叫伤害。
她已经不想再辩解,纵使一个人担下罪名又如何?
摇摇晃晃地转了身,她深一步浅一步地向帐外走去,绝望在心头蔓延……
拓跋飏脸色沉霾地看着她摇晃的背影,眼中闪烁着暗晦不明的光芒。
明月当空,灯火通明,场地中心的篝火已经熊熊的烧了起来。众人狂欢,这一夜可以不顾及君臣礼仪。
只是,凌无双却全无半点他们的喜悦。
这个中缘由,她并非一点都猜不到。
她记得营帐之内,拓跋飏的那句反问。
想必,这次皇甫睿渊夜袭的事与沫舞有关。
“在想什么?”耳畔忽然响起拓跋飏温和的询问。
“无双在想,沫舞公主这会儿正躲在帐里一个人伤心吧。”凌无双毫不避忌的望着拓跋飏,同情地道。
“你同情她?”拓跋飏讥讽一笑。
“无双只是感叹,雷霆雨露,皆为君恩。”她并不认为沫舞有多么值得同情,反之她觉得若是夜袭一事与沫舞有关,就是关了沫舞,她都不屈。但,又何必残忍地将她嫁予他人呢?
于一个爱他的女子而言,这样的决定大概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拓跋飏冷冽一笑,“无双觉得孤王残忍?”
“是。”
“孤王自是比不得公主的深情。”拓跋飏讽刺道。
凌无双怒瞪他一眼,却没有再接他的话。
再说下去,他指不定又转到了皇甫睿渊的身上去,她又何必自讨没趣,惹得他不痛快,然后自己倒霉呢!
正好这会儿有臣子上来敬酒,两人的话题也就打住了。
沫舞的营帐里没有点灯,一个人呆坐在床上,置于黑暗中。
可这黑暗,远没有她的人生来的黑暗。
蓦地,帐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须臾,帘子被人嚯的掀开,沫舞却没有半点反应。
刚入帐的人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帐内的黑暗,不禁出声唤道:“郡主。”
沫舞闻声,缓缓抬头寻声望去,借着帐外投进来的光亮,看清了门口的人时,眼中一道寒光闪过。
而这时,门口的人也看到了她,赶忙快步走了过来。
“郡主,到底发生何事了?”绿萝急切地问。
她因为受了伤,所以被安排在宫人居住的营帐养伤。是以,这一日并未跟在沫舞的身边。就在刚刚,她忽然听说拓跋王要将沫舞嫁予淳于世子,不禁惊得从榻上跳起,不顾伤势地冲了过来。若是淳于沫舞嫁到了宫外去,她再想完成主子交给她的任务,便是难上加难了。
沫舞敛去眼中的寒意,忽然抱住绿萝的腰,放声大哭起来。
“阿飏要将我嫁予淳于世子,他不要我了。”
绿萝闻言一振,将她从怀中拉出,追问道:“大王为何突然做了这样的决定?”
“他知道了我帮助显帝一事。”沫舞抽哽得越发厉害,“他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
“郡主先不要哭,我们再想想办法。”绿萝随即冷静下来,“奴婢先去点灯。”
话落,绿萝凭着自己的直觉,找到蜡烛所在,用火折子点了火,才折回床边,便见沫舞已是满脸泪痕,一双杏眸哭得红肿。
绿萝抽出丝帕,边为沫舞拭去脸上的泪水,边问:“大王可是让郡主在宫中待嫁?”
“是。”沫舞哽咽着应了声,复又问道:“绿萝,你有办法?”
“暂时还没有。”绿萝摇摇头,“不过,只要没到大婚那一日,便还是有希望的。”
绿萝这般安抚着她,心里却是在想,她一定要在这段时间想办法带凌无双离开。
只是,她深知若想带凌无双离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且不说宫中守卫森严,只说凌无双身边的婢女素月,武功就不低。
除非,凌无双心甘情愿的与她离开,才能合她和素月两人之力,一起带着凌无双离开。
而让凌无双心甘情愿离开的可能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她对拓跋飏彻底的心寒。
“大不了便是一死。”沫舞咬牙狠道。
“郡主切莫说傻话,人总归要活着,才会多些希望。”绿萝赶紧收神,安抚起沫舞。
总是要这位主子配合,才好成事。
“若是离开了阿飏,生死又有何区别?”沫舞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郡主莫急,绿萝觉得这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绿萝眼中闪过一抹皎洁的光,好似想到了什么。
“你有办法?”沫舞好似又抓住了希望。
“奴婢觉得,大王也许只是听信了什么谗言,才会这么对郡主。”绿萝意有所指,还觉不够的继续道:“奴婢倒是觉得,大王还是对郡主存着情谊的,才会为郡主赐婚。”
“他若是对我存着情谊,又怎么舍得我嫁给别人?”沫舞泪流不止,仿佛彻底地失去了斗志。
“郡主想想看,郡主相助的人是何人?”绿萝引导地问道。
“显帝。”沫舞想也没想便答道。
“显国如今正与拓跋开战,郡主却包庇了显国的皇帝,这样私通敌国的事情,大王就是杀了郡主都可以。可是,大王却压下了这事,反倒是以公主的礼仪将公主外嫁,又岂不是存了情谊?”
沫舞听了绿萝有条不紊的分析,眼中的泪凝滞。想想拓跋飏除了给她指婚,确实并无半点责罚。
“奴婢猜想,大王也是一时间伤了心,才会如此待郡主。”绿萝见她有了反应,连忙进言,“郡主少安毋躁,如今在围场继续称病,不见淳于世子便好。等到了回了宫,好好地哄哄大王,没准大王就收回成命了。”
绿萝将话说得轻巧,可谁不知道,金口玉牙,帝王的话既然已经出口,又岂有收回的道理?
可是,沫舞却信了。
她抱住绿萝的腰,伏在她的怀中抽哽。
“绿萝,幸好有你,如若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郡主莫哭了,奴婢一定会帮郡主的。”绿萝嘴上说着温柔的话,微眯起的眸子里却尽是狠戾的光。她在心里思量着,如何才能让凌无双对拓跋飏彻底的寒了心。
翌日,天光放亮,围场一行人拔营起行。
而前一夜,淳于世子故意将自己灌醉,并未去见过淳于沫舞。
毕竟是年轻气傲,怎么都不甘心就娶了一个“不洁”的女人。
因为帝王已经赐了婚,淳于世子自是要随着帝王前往皇城,待择好了吉日,再将淳于沫舞迎娶回去。
而皇甫睿渊的事情正处于敏感期,拓跋飏对凌无双本就颇有微词,她自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向拓跋飏提起郁采珍,只能让素月通知郁采珍先自己一个人赶往皇城。
待到合适的时机,她便会派素月来接她。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皇城而去。一路无事,入夜时分便进了皇城。
拓跋飏并没有同凌无双一起回无忧楼,而是去了御书房,说是有政事要处理。
这一夜,拓跋飏没有再过去无忧楼,在御书房处理完政事后,去了纥奚沅紫的院里。
这时,夜色还未深,纥奚沅紫也并未安歇。
看到他来,她并不惊讶,倒是苦笑着先开了口,“大王倒是真会给沅紫找苦差事。”
“到底是你姐姐,孤王希望她嫁得风光些。”拓跋飏叹了声,在桌边坐下。
“这事当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纥奚沅紫伤痛地问。
“她并不适合这深宫。”拓跋飏虽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但决绝的语气却已经说明了结果。
“若是大王想护着一个人,总是能护住的。”纥奚沅紫不认同地看着他,“说到底,还是她踩了大王的底线,让大王心生厌倦,不想再护着她了。”
“你当真还是什么实话都敢说。”拓跋飏笑笑,并无怪责之意。
“若是沅紫都不与飏哥哥说实话了,沅紫真的怕飏哥哥在这深宫里,再也听不到实话了。”纥奚沅紫与他相视而笑,那是多年来的默契。
“还恨孤王吗?”他拉着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认真地问。
“恨。”纥奚沅紫咬牙吐出一个字,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只要一想起姑姑和康儿的惨死,沅紫便恨,恨这万恶的深宫,恨大王的无情。可是,恨过后,沅紫转念一想,大王也许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定然不会忘记康儿的仇。”
拓跋飏拍了拍她颤抖的肩膀,没有给她任何的承诺。
她却也不失望,没能做到的事情,他从来不会轻易许诺。
她赶忙用丝帕拭去泪水,低头整理了一下情绪,才再次看向他,问道:“大王希望沅紫再为沫舞做些什么?”
“去看看她,好好的劝劝她。孤王答应过永春嬷嬷会好好的照顾她。”拓跋飏提起故人,语气不禁越发沉重了起来。
“大王当真对沫舞没有半丝情爱之心吗?”纥奚沅紫语气悲凉,是为沫舞,也是为这后宫的所有女人。
拓跋飏目光炯炯的与她对视着,沉默良久,才道:“先皇遗训,孤王不敢违背。”
“哦。先皇遗训。”纥奚沅紫只觉得这说词好笑。
“觉得孤王很无情?”拓跋飏自嘲一笑,反问道。
“君本无情,大王没错。”纥奚沅紫轻轻地笑着,“沅紫只是在庆幸,好在沅紫从不曾有过半丝的非分之想。”
“你早些歇息吧。孤王就先回去了。”拓跋飏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恭送大王。”纥奚沅紫跟着起身,欠身下拜,并无留他的意思。
在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纥奚沅紫渐渐收敛了心性,强迫了自己长大。
只是,这个长大的过程却是残忍的,让她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