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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死寂一般的安静。
无忧楼内,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他瑟缩的身子这会儿正被拓跋飏高大的人影笼罩着,他的视线正狠辣地盯视着他,似要随时将他撕碎一般。
终于,太医再也坚持不住,哭嚎着求道:“大王开恩,大王开恩。”
“你之前不是与孤王说,凌贵妃的毒没事吗?”拓跋飏的声音里好似啐了冰一样的寒。
他肯定,不是这次的剑伤让她中了毒。
回来的一路上,她虽然都对他不理不睬,但那伤口只需一眼,就不难看出鲜红的血液是没有中毒的迹象。
是以,他一下子便想到了她上次中毒的事情。
“臣……臣上次诊断,当真是觉得贵妃娘娘无碍……”太医磕磕巴巴地妄图狡辩。
“她到底是真的无碍?还是你有心隐瞒孤王?”拓跋飏的眸子又是一狠,一道带着杀气的利芒直直地刺向太医。
“臣不敢欺瞒大王,臣当时真的未诊出……”太医已经吓得半死,却还是据理力争的为自己辩解。
“是吗?”拓跋飏的唇畔忽然绽开一抹弧度,缓缓蹲下身,大掌扣住他的肩膀,狠狠地用了力。
太医只觉得肩膀上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她疼得额上冷寒直冒,却不敢叫出声。
良久后,他只听得帝王压低了声音,狠狠地提醒道:“难道不是王后逼你的吗?”
太医一哆嗦,震惊地看向拓跋飏。
“你若是再执迷不悟,只会连累了你的家人。”拓跋飏唇畔的弧度越发的明显,笑意却未达寒彻的眼底。
太医眼中的怔愣与震惊化开,当即将头重重地叩在地上。
“臣知罪,是王后指使罪臣的,还请大王开恩。”
拓跋飏收起唇畔嗜血的笑意,蓦地起了身。
“来人,将这庸医给孤王拉下去,听候发落。”他的声音不高,却透着沉霾。
立刻有侍卫冲了进来,将吓得已经瘫软的太医拉了下去。
所有侍卫退出去后,冀安请示道:“大王还有何吩咐?”
人虽然不聪明,但到底还是了解拓跋飏的。
“传孤王旨意,太医招供,王后与其串通,欲毒害凌贵妃。事情彻底查清前,王后周清漪不得再迈出寝宫一步。”
“是,属下遵命。”冀安领命,迅速退了下去。
拓跋飏看着一开一合的无忧楼殿门,眼中的神色暗晦不明。
凌无双觉得心口如被虫子啃噬一般的疼,那痛意已经折磨得她昏昏沉沉。
“公主这到底是怎么了?”素月蹲在床边,急切地帮她擦着汗,想着太医刚刚束手无策的样子,她就心急火燎。
她真是该死,居然连主子什么时候中毒的都浑然不觉。
“本宫身上的蛊毒到底还是没有解。”她声音虚弱的呢喃,这感觉与上次一样,她又怎么会不知晓?
“怎么会?”素月手上的动作一顿,“上次幻影姑娘来了以后,主子不是好了吗?”
“想必……只是暂时的好了……”凌无双低喃。
“奴婢这就派人再去寻找幻影姑娘。”素月刚要起身离开,却被凌无双握住了手腕,“不用去了,若是幻影有办法,定然不会不救本宫,想必她也是没有办法。”
而且,还有一个原因她没有说。幻影如今已经化身为朵画,这里边定然是有什么原因的。她不想总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去影响她的生活。
“公主……”素月停下脚步,急得不行。
“大王会有办法的……”她的唇畔绽开一抹凄绝的笑,这个时候她除了信任他,已经别无他法。
“公主……”素月刚要出声,却忽然感觉到有人进门。
若不是她之前又急又怒,早就能察觉到有人来了,也不会等到这会儿人已经在门口了才感觉到。
她站起身,向门口看去,便见拓跋飏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是否听到了她们的话。
“素月……你下去吧……”凌无双声音虚弱地吩咐道。
“是。”素月领命退了下去,拓跋飏才抬步来到床边坐下,握住凌无双的手。
“无双,你放心,孤王一定会想到办法,保你平安。”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黑眸中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情绪。
她努力的想要看懂他的情绪,可是她看不懂。亦或是她看懂了,也不敢相信他了。
她在床上挣扎着想要起身,他见状,赶忙弯身扶她,将她抱入怀中。
她在他的怀中微侧头,唇角的浅笑如一朵就要凋零的梨花,让人看了心酸。
“大王,无双若是不在了,你会记得无双吗?”她望着他的眼,想要找到一丝属于他的在乎。
她到底还是在乎他的,她的夫君。
“不要乱说话,没有孤王的允许,没人能取了你的命。”他又紧了紧怀抱,眼中已经有了戾色,那是他的决心。
“呵!”她无奈的失笑,“真霸道。”
他不理她的调侃,用衣袖为她拭了拭额头的汗。
“孤王会派人去找幻影。”他保证的话说得咬牙切齿。
也难怪他会如此,幻影和皇甫睿翀出宫前,他是私下见过幻影的。
那时,幻影明明保证,凌无双的毒已经全部都解了,没事了,怎么都没有想到,还会有今日的复发。
“不要找她,让她好好地过她想要的日子吧。”她扯着他的衣袖,赶忙求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别人着想?”拓跋飏不禁发怒,为何在她心里那么多人重要,她可以设身处地地为那些人着想,却不愿意为他想一想呢?
“她不是别人,是我的妹妹……”凌无双不认同的反驳。
“对,孤王怎么差点忘记了,任何人在你心里,都没有你的血脉至亲重要。”他别过脸,不愿看她,却终是没有撒手丢开她。
她知道,他这气话指的不单单是幻影,还有皇兄。
“大王与无双虽无血缘,亦是无双的亲人。”她握住他揽在她胸前的手,“那大王呢?可当无双是妻?”
他被她问得哑然,他想说,他一直认可她的地位,但今日种种却让他无法理直气壮。
他不说话,她便又继续道:“大王罔顾无双的生死……无双不恨……只是伤心……”
她想告诉他,其实她是在乎他的。
“无双!”他纳她入怀,声音微微有些发哽。
她靠在他的怀中淡淡的笑,即便是如此痛,她还是笑着。
或许,在身边人的眼里,命运给她的是不公,便是她自己,也曾这般想过。可是,如今她释然了,大概命运如此安排,还有别的意义吧。
她知他的心里定是五味杂陈,千般滋味。但,这也是他一点点的在改变。
“大王……无双有些累了……想睡会儿……”
她疼得浑身都要虚脱了,一直这般清醒着说话,当真是太累了。
“嗯。”他点点头,将她放平躺在床上,随手拉了拉床旁的铃铛。
须臾,便有宫人在门外请示:“大王有何吩咐。”
“去取些安神的熏香来。”拓跋飏吩咐道。
凌无双闻言,感激地对他笑笑。
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真是些安神的熏香,赶快睡过去。
“孤王一定会救你的。”他一边为她擦着汗,一边保证道。
“我知道……”她一直是相信这一点的。他可以罔顾她的生死,但若是能救她,他不会不救。
“今儿的事……”他动了动唇,想要解释,却又羞于启齿。便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冀安的声音,“大王,王后要见您,说有要事向大王禀报。”
凌无双闻言,眼中的痛色一闪,周清漪不会是最后选了拓跋飏,决定出卖她吧?
“知道了。”拓跋飏沉声回了句,却并未动。
“大王不去见王后吗?”凌无双试探着问。
“等熏香送来了,孤王再过去。”他说着为她拉好身上的锦被。
凌无双本被疼痛煎熬的心,这会儿又忐忑了起来。
周清漪虽然一心想复国,但难保不会为了安乐的日子选了拓跋飏。
他的眸光到底是犀利的,即便她已经被病痛折磨得愁眉苦脸,他还是看出了她那些微的思绪。他哄道:“别胡思乱想,无论如何,你都是孤王的无双。”
他如此说,她连回避都不能了,索性问:“若是无双犯了错……大王会原谅无双吗?”
“会。”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地点头。
她闻言,唇畔再次绽起虚弱的笑。
宫人送了熏香进来,拓跋飏又召了素月进来伺候,才起身离开。
凌无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不禁隐隐担忧起来。
虽然,她很清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处死她。但,若是周清漪出卖了她,他心里只怕是不能不怪她的。
深吸了口气,她轻轻地落下眼帘,这一次只能听天由命了。
周清漪这一次没有闹,没有摔东西,她觉得自己的心冷了。
可是,她还是想问问拓跋飏,到底是为什么?
她上了极其艳丽的妆,这是除了大婚时,她入宫多年来,不曾有过的装扮。
若这是他们夫妻之间最后的对话,她想要娇艳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拓跋飏来时,并没有让内侍通传,直接便进了主殿的大厅。
那时,她正端坐在椅子上,高贵且娇艳,就如同十四岁嫁给他的那一年一样。
“你找孤王有事?”他视线淡漠地看着她问,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今日的不同。
“为何?”她问话的声音很轻,轻到刚一开口,就散了去。
“什么为何?”拓跋飏微一抿眉,似根本不懂她的问题。
“明明是凌无双的错,为何你圈禁的却是我?”周清漪从椅子上站起,声音不禁有些拔高。
“她被你毒得现在生死未卜,她有何错?”拓跋飏的唇角微微牵动,有的却只是冷冽和无情。
“不是我,你知道不是我。”她的声音不稳,恨不得冲上去。
“难道不是你在点心里下了毒?”拓跋飏嗤笑,看着她的眼神越发蔑视。
“是,我是在点心里下了毒。可是大王应该比谁都清楚,那毒不足以致命。”周清漪没想到她当初布置的假象,隐患会遗留到了今天。
当初,他那么轻易地就原谅了她。她还沾沾自喜的认为她到底是他的正妻,他到底还是下不了手。
原来,那事从来没有过去。
“不足以致命?那为何她如今会这般痛苦?”拓跋飏仍是冷漠地盯着她,没有半丝的动容,“你找孤王来就只为说这些?”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跌跌撞撞地冲到他的身前,抓住他的胳膊问:“我不懂,我到底哪里不好?我们十年夫妻,我就当真半分都比不上凌无双吗?”
拓跋飏不为所动,眼神越发冷漠。
她看着这样的他,到底还是失望地垂下手臂,脚步踉跄的后退两步。
“大王一直都很清楚,凌无双的毒并非我所下,之所以会让太医冤枉我,这个时候囚禁我,不过是想让凌无双的计划不能实施。可是我不懂,大王最恨的不应该是她吗?为何要将这罪过强加在我的身上?”
几句话落,周清漪已是满脸的泪水,往日的端庄早已经消失不见,便是连“臣妾”也不自称了。
她恨,怎么能不恨?
她小心翼翼,苦心经营了十年,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拓跋飏只是无情而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转身便向外走了去。
周清漪看着他的身影已经到了门口,不禁急了,她精心装扮了这一身的华丽,为的不是他几个无情的眼神,她想知道她到底哪里错了,想知道到底是为何。
她急切地向前跑了两步,嘶喊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