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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来到医院停车处。
“你没有开车来吗,程书记?”我说。
“我知道你买了新车,干嘛还开车来?”程伟抬眼看我。
“哎呀,我这算什么车?”
“别这么说。我就欣赏老弟这种超前消费的理念。给,一点意思。”程伟送出一个红包。
“干嘛?可不能这么贿赂我?”
“图个吉利,赶快收了。”
我把红包收了。阳江县有个习俗,碰上亲戚朋友买个什么车啊房的,都要包红包,送吉利。
“谢谢。”我说。
“爆竹就不打了。”
“还打什么爆竹?对了,我们去哪一醉方休?”我提议。难得程伟这么空闲。
“还能醉?医生告诫我要少喝酒。不过,好不容易跟老弟在一起,不喝酒又说不过去。”
“知道这么说就好。我们去喝啤酒,啤酒利尿。”
“那还是去夜宵摊吧。”
“行。”
我开车行驶到南京路,接到金丽梅打来的电话,才记起要去阳江驾校接她们。
“带你去见两个美女,有没有兴趣?”我对程伟说。
“好啊。你不是不知道老哥跟你一样孤家寡人一个。”程伟说。
“咱兄弟就是兄弟,连这方面都一样。”程伟已经知道我离婚的事了。
“这叫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才不是。”
我们来到阳江驾校,董云芬和金丽梅已经等在驾校门口。她们坐上车。
“不好意思,一定等急了吧?”我说,“我来了一个朋友。”
“我怕是郑一刀把我们忘了。”金丽梅说。
“那怎么会?我正要来接你们,你就打电话过来了,不信你可以问程书记。”我说。
“郑一刀一直惦记着你们呢。”程伟替我圆谎。
在车上我给大家做了介绍,程伟趁机邀请金丽梅和董云芬一起用餐,她们非常愉快地答应了。董云芬打电话回去请假。我也打了个电话给徐小柔。我原打算叫徐小柔一同来吃饭,但她坚决不同意,反而希望我回家吃晚饭。她考虑的是早上买的那些菜要浪费了。
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山,但是,夜宵摊摊主已经早早地将帐篷搭好了。红红的帐篷格外耀眼。有些帐篷里空无一人,有些帐篷里已经坐了一些人。
我们挑了一间空无一人的帐篷。摊主很热情的过来招呼,上茶。程伟抢着去点菜。摊主接着送来了花生瓜子,搬来了一箱啤酒。
“美女喝什么?”程伟问道。
“当然是酒啊。这两位可是海量。”我说。
“啊,那糟糕,我还叫服务员端啤酒,换掉。”程伟呼唤服务员。
“你不是不能喝白酒吗?”我说。
“这么难得的机会,还有美女奉陪,不能喝也要喝啊。”
“程书记,不能喝就别喝。我们也不能喝什么酒,别听郑一刀忽悠。”董云芬说。
“嗳,我忽悠?你们的酒量我领教过多次了。”我说。
“就喝啤酒,夏天喝啤酒舒服。”金丽梅说。
“那就喝啤酒吧。”我说。
程伟没有坚持。服务员退下去。不一会儿,上来两个菜。程伟一口气将一箱啤酒全开了。
“你这是怎么了?干嘛全开了?”我问道。
“这算什么?来来来,每个人先拿三瓶。把酒倒上。”
董云芬和金丽梅纷纷推辞,但最后还是达成协议——我们三瓶她们两瓶。程伟满口答应了,这可苦了我。金丽梅看着我笑。
我们一杯一杯地喝。程伟热情高涨,没有一点书记的架子。
其实,程伟每次找我,都是来放松的。我也知道,当一个镇里的一把手不容易,看上去风风光光,有很多人对他低头哈腰,毕恭毕敬,可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有多苦。
毕竟,在我们国家,基层的官是最难做的。
我们互相敬酒。程伟酒兴上来了,提议一组一组喝。所谓喝一组即是一口气对喝若干杯。又有一小组一大组之分。一口气对喝三杯叫一小组,一口气对喝六杯叫一大组。这一点我在学院的时候已经和我的金氏兄弟喝过了。
程伟和两位女士对喝了,然后鼓动我。
“哎呀,饶了我吧,就这么平常喝我都没法坚持,还能来一小组?”我说。
“怎么不能来?咱总不能输给女人?”程伟怂恿我。
“要不,我们敬你一组?”董云芬说。
“不不,不不不。”我连连摇手。
“女人向你挑战,你都不敢应承,还算什么男人?”程伟叫起来。
“这话可不能说。”金丽梅说。
“看来金美女要美女救英雄喽?”程伟挑衅道。
“不是什么美女救英雄,程书记那么客气敬了我们一小组,我们不回敬显得我们太不懂礼貌。云芬你说是吧?”
“那是。”董云芬说。
“别介。你们敬我酒我当然很开心。先让郑老弟来一轮。今天我们要让你们的郑一刀喝开心。”程伟说。
“我已经很开心了。”我说。
“今天我看郑一刀怎么喝都没法开心起来。”金丽梅说。
“为什么这么说?”程伟问道。董云芬看着金丽梅。
“你们不知道。中午我坐郑一刀的车差点吓死。她说什么看见了十八年没见的童年玩伴,也就是他的青梅竹马,你们猜怎么着,他开着车满街找。真的吓死我了。”
“十八年?老弟还有个这么无法忘记的青梅竹马?说来听听,说来听听。”程伟的兴趣忽然转移了。
“这种事有什么好说的。”我说。
“是秘密吗?”董云芬说。
“真的没什么好说。”
“那就喝酒。你赶快敬我们每人一小组。我们都在等着呢。”董云芬说。
“我劝你还是说说你的青梅竹马。”金丽梅说。
“也不是什么青梅竹马,只不过是一起长大。”与其喝酒还不如说说青梅竹马,“东门这个地方你们听说过吗?那是我父亲下放的地方。我就出生在那里。我要找的是我们住的那个人家的孙女,比我小一岁。”
“漂亮吗?”金丽梅问道。
“那个时候不关心漂不漂亮。”我说。
“她一定对你很好。”
我点点头,“可能是我住在她家里的缘故。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捉迷藏,一起上山采映山红……直到我十三岁那年,我随父亲回城。”
“你父亲怎么会那么晚回城?一般的,好像七十年代中旬下放知青就回城了。”程伟说。
“因为我父母亲是老师。我父母亲教的学校总是找不到老师,所以晚了好几年。别的我都记不住了,我只记得回城的那天,我外婆找来了车子,她和她的父亲、爷爷送我们,车子开动时,我在倒后镜里看见她追着车跑。”我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大家都静下来。
“她之前总说她要变成一只蝴蝶,在我走的时候,她可以停在我的肩膀上跟我一起走。可我只能看着她的影子越来越小,直至消失。”我说。
“好感人。”董云芬说。
“可怎么会十八年都不见呢?”金丽梅问道。
“我答应她第二年的暑假一定去看她,但第二年暑假,父母忙于装修房子,没空带我去,等第三年暑假我们去时,东门已经成了东门水库,所有的人都搬迁了。”我继续说道。
“你可以打听她家迁去哪里呀。像这样的搬迁都是有组织有安排的。”金丽梅说。
“他们家没有搬迁。而是在搬迁之前因为发生了一件意外事故而举家迁移了,谁也不知道他们迁去了哪里。”
“有这样的事?”金丽梅说。
“是她的爸爸喝醉了酒把村长的儿子打伤了,她爸爸以为出了人命所以举家迁居。”我解释道。
“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董云芬被感动了。
“对。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她,我想跟她解释为什么第二年暑假我没有去看她,我希望有这样的机会。”我越说越伤心。
“别难过,郑一刀,你一定会遇见她的。”董云芬说。
“十八年了。”我说。
“那你怎么说中午遇见她了呢?”程伟问道。
“不是遇见,是瞥见了她的眼神。”
“眼神?”他们非常诧异。
“我中午开车到县政府路的时候,一辆三轮车从我车前绕过去,坐在三轮车上的妇女回头往我这边看,我便瞥见了她的眼神。”
“你瞥见她的眼神就能确定是你的青梅竹马吗?”程伟问道。
“一定是她。每一个人都有他特有的眼神。”
“刻骨铭心的眼神。”金丽梅说。
“今天下午我开车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撞见。”
“那你有发过什么启事或广告吗?”程伟问道。
“没有。”
“哎呀,如果你确定她就在阳江,你到电视台发一则这样的启事,不就很快可以和她联系上了?”
“是啊,郑一刀,这是个好办法。”董云芬说。
“会不会你的青梅竹马逃避不见你?”金丽梅说。
“那怎么会?”我说。
“那程书记的办法肯定可以帮你找到她。”董云芬说。
“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的确,如果郝珺琪确定在阳江,到电视台发一则启事是很好的办法。
“电视上方或下方不是有滚动字幕吗?只要你的青梅竹马看电视,就一定会留意你的启事,她留意到你的启事,不就立马可以联系上了吗?”
“那我们赶快去电视台吧。”我激动地从位置上站起来。
“你也太急了吧,现在是什么时候?”金丽梅说。
“这个时候电视台哪还有人?明天去,明天老哥陪你去。”程伟说。
“谢谢。”我坐下来。
“那就喝酒啊。”
“来,我敬你一组,兄弟。谢谢你的主意。”我说。
“你怎么只想到敬我,敬美女啊!等你真找到了你的妹妹,再敬我也不迟。”程伟一只手放在肚皮上打了个很大的嗝。